我想那是一切破碎的断线终于连接成面,膨胀成体,最终成为一个我们无法把握的模样。 或许,人类的意识在某个位面也能被看做物质,它既有运动轨迹,也有最小粒子单位。哪怕彼此相隔百万光年,也能抵死纠缠。 那些被抛之脑后的记忆重回身心,路之洵闭了闭眼,才发现眼眶早已濡湿。 他让双眉舒展,让唇角弯起。 如果这失去感情,如行尸走肉过活的十三年,是为了回溯你的生命节点,姜络,那么我—— 虽然他还没组织好语言开口,但姜络已经十分感动,感动到一跃而起,送上常常出现在跆拳道出招时刻的一脚。 “你tm吓老子是吧!” 很感动。 “吓老子是吧!” 太感动了。 “老子踹死你!” 呃。好像不是感动。 知名读不懂氛围的路教授被姜络一顿不痛不痒地拳打脚踢,觉醒了身为资深养猫人士的人格,他才反应过来,某人这恐怕是应激了。 应激,就需要安抚。 路之洵抓住一个姜络喘气的间隙,拉住他的手腕,将整个人带进怀里,“冷静冷静。别忽然吓人。” 姜络头上好像冒了个问号,“故意吓人的是你吧!” 路之洵连忙给这个问号给他按回去,“我没吓你啊。” “...你tm还死不承认了是吧。”姜络从他手里挣脱出来,“什么叫做我死在了十三年前啊!如果我死在了十三年前,那我是什么!幽灵?阿飘?大年三十说这种话,你是不是存心咒我!” 路之洵笑了,“姜同学,物理人要相信科学。” “......是谁说自己会法术的。” 路之洵眨了眨眼,“谁啊。” “......” 姜络顿时脸色不对,路之洵连忙摆手安抚,“你想想前段时间,你不是说我摔下了山崖,但是彗星降临后便安然无恙了?其实我完全没有这段记忆,印象中前一秒我们还在去山区的学校大巴上,忽然就躺在了谷底。” “呃...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姜络似乎被他问住了,左手摸了摸额发,右手晃了晃自己以前的拖鞋,“不管你说的是真的假的,反正我没骗人。——你那天确实摔下去了!而且摔成那样,头破血流,很难不死。” “可我还活着。” “确实...眼睛一闭一睁,你就复原了。” 路之洵也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听起来像天方夜谭,他沉下声,换作在课堂上讲重点时的语气,“其实每一次天体交汇都会带来磁场、力场的变化,这是已知的。还有许多未知的现象已人类目前的科学手段还无法观测。所以我猜测,我们两个“死而复生”,都是彗星与我们发生相互作用的缘故。” “我们?” “嗯。你知道傅科摆吧。” “那个证明地球自转的傅科摆?” “嗯。其实也证明宇宙万物都有联系,哪怕看不见摸不着,也会被某种存在影响。而彗星看似是经过地球,其实是与地球上每个人擦肩而过。也与地球上的你、我发生相互作用。” 姜络想了想:“是哦...就像校车经过鱼喵喵,所有人都会闻到香味,然后都想放学去吃一顿。” “呃,鱼喵喵是什么。” “鱼喵喵就是咱们高中门口的酸菜烤鱼啊!” “咱们高中。”路之洵想了想,是哦,姜络小学、初中、高中都与他同校,他是他的直系得不能再直系的大学长了,“你是有意和我考同一所高中的吗?” 姜络怒道:“才没有!” 路之洵笑道:“如果是,那你真的了不起。毕竟小时候你不大聪明的样子。” “...?” “总之“。路之洵清了清嗓子,“我希望你能好好回想一下十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姜络皱起眉头,“想什么,想我十三年前是不是死了?” 路之洵点点头,“对。” “我才不要。我为什么要在大年三十接受自己死了,还要去回想自己怎么死的!” 路之洵哪知道什么是物理系第一傲娇的含金量啊,“那我来帮你回想。” 他将刚刚回忆起的往事娓娓道来,为了帮助姜络回忆起所有,他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譬如小男孩天真求爱,“那到时候,我要和路之洵哥哥永远在一起!” 譬如少年无语,“姜络才多大啊,估计就是不懂事随口说说,他竟然当真了!” 还譬如某些让言者尴尬,听者更尴尬的话。 呃。你能不能忘了刚刚我说的话。 啊? 忘了吧。 啊? 快忘了! 如今听来,恐怕是更尴尬了。路之洵情感细胞一向迟钝,可姜络敏感。 或许也有天色阴暗的缘故吧。前者没有没注意姜络的脸越来越红,越来越红,声音很轻,“别说了。” “然后我就发现你摔下了山谷...” “别说了。” “我跑到你身边的时候,你流了很多血...” “都叫你别说了!” 路之洵一愣,“络络?” 姜络脸色已经由通红转为死灰,“不可能。我明明记得,你那个时候答应了‘好’。特别、特别干脆。” ——那到时候,我要和路之洵哥哥永远在一起! ——好。 路之洵摇摇头,“那是后来。当时我并没有答应。是你的时间被调转回到了先前,醒来第一句就是问我,想好了没有。然后我...” 姜络打断他,“然后你应了‘好’?” “嗯。” 姜络扯出一抹笑,“你是说,当时...就连当时的‘好’,你也是随口应的?” “随口...”路之洵察觉不妙,他似乎又说错话了。 “开什么玩笑!”姜络将拖鞋摔在路之洵脚跟前,“所以我连这么多年仅存的最后一点点盼头,都是假的?” 路之洵一愣,“可是姜络,那年你才七岁,我怎么能真答应。——那我是禽兽了。当然说要亲你也是我脑子不清醒了当时。” 姜络却不在乎这个,连连摇头,“都是假的...原来我什么都没有...我以为...至少拥有过你一句承诺。我还自以为是去和方畅打赌,用这个‘好’去赌。可原来——” 姜络深深吸了一口气,“算了..算了...。这样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 “络络,等等,你听我说——” 姜络皱眉向他,嘴角勾起,“对不起路老师。这么多年我一直都误会你了。” “我误以为你是负心汉,死渣男。竟然敢忘了我们的约定。” “原来根本就没有什么约定。”姜络忽然长出一口气,脸上笑容越来越深,摇摇头,转身离去。 可唯独这道接近于释然的笑容,路之洵绝不愿意看见啊。 作者有话说: 傅科摆是一个孤立的单摆,底板有一个量角器。 单摆振动时,振动面依理应保持不变,但因地球在自转,在地面上的观察者,不能发觉地球在转,在相当长的时期内,却能发现摆的振动面不断偏转。所以看似不受任何事物影响,却还是与某些力场保持联系。
第60章 小姜,给你红包 路之洵有病! 这是姜络气鼓鼓走回家路上得出的唯一结论。 哪有人大年三十送这种“祝福”啊! 什么叫“十三年前就死了”。 老子活得好好的,你tm才十三年前就死了呢! 咒老子,咒老子是吧!老子踹死你! 踹—— 踹飞跟前一块大石头。 今夜本就饱受摧残的身子怎么经得起这样折腾,迟来已久的电流终于从下腰闪过—— “我靠——!我的腰...” 姜络顿时折成一个直角,右手攀着后腰,“痛痛痛...” 偷偷侧眼看后面,路之洵似乎没有追上来。赶紧趁现在溜回家吧,可千万不要再和他碰上了! 省得他...又说奇怪的话。 虽然刚刚在路之洵面前,嘴上说了一堆故作冷漠的逞强话...可姜络哪有那么坚强,其实心里的念头无比单纯,单纯地在想: 我才不接受,我才不要接受,我才不要接受我这么多年的心灵寄托竟然是假的! 少年美好朦胧的初恋心终于碎了一地。 虽然路某从来没有答应过什么...但是这么多年,路某早就变成某种精神寄托,激励我越变越好...如果不是以他为目标,我不可能考上E大吧。——我靠,好伟光正的自我独白。 或许是速效救心丸起效,姜络不知怎得有点释然,扶着后腰,一瘸一拐走回家中。春晚还在继续,两个高中生还在写作业,看到姜络灰头土脸回来,都默默看他一眼,然后殷切问,“路哥哥/小路呢?” 姜络:“他死了。” “啪!”当即被老妈盖一记爆栗,“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大年三十说这话,给我呸了!” 天哪。好冷漠的一家人。要不你们干脆认路之洵当儿子吧。 “...呸。”我呸死你个路之洵。 不仅如此,托着后腰酸痛的身体走过姜盐姜糖时,还听到她们在嘀嘀咕咕。 “姐,你看他。” “看见了。扶着腰走路。” “浑身都是土。” “我有种感觉...” “我也有种感觉...” “你先说。” “你先说。” “一起说。” “好。” “堂哥和路老师去打野战了!” “路老师和堂哥去打野战了!” “......” 她们阴暗的堂哥阴暗地转过身,“我听见了。” 半个小时后,姜络终于让全身都沐进温热的洗澡水中。 想想往年路之洵没回来,自己的寒假平静、稳定、又安详,这人回来就是让我遭罪的。 姜络掰着手指算这段时间的倒霉事,实在可以写一本《我的寒假(悲惨版)》出来。 本以为前面种种都够刺激的了,没想到今晚... 姜络再次浮现路之洵无比严肃与他说天方夜谭的表情,洗澡水经过喷头,浴满眼眶,又流过唇边,最后随着身体的轮廓消失在下水道。他一开始死不认账,可不知不觉也迷茫,“说不定...他说的是真的。” “因为我...确实有那个感觉...” “我不是第一次跌下那个山崖了...” 他闭上眼,似乎看见十四岁的路之洵专注摆弄着他的天文望远镜,七岁的他手足无措,“哥...你怎么不开心...” 路之洵的语气很糟糕:“先别和我说话。” “让我静静。” “哦...” 于是姜络只能持着捕虫杆,扬起脸,怔怔望着遥不可及的天空,恍然迈开步子。他想,是不是因为我没有网住星星?是不是我再走近一些就能网住?是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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