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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驿叹为观止。 【原作就在McMichael，开过去不到一小时，我每年都去。】Simo在地图上点出一个美术馆，年驿之前不曾听闻。【如果你感兴趣，馆藏有很多七子的画，七子里我最喜欢的就是A.J. Casson……】 Simo聊起自己喜欢的画家，哪怕语言不便也不能阻碍他滔滔不绝，热情迫切，写一句就匆匆给年驿看一句。虽然依旧没有大表情，但年驿眼中他的面容快乐得发光。 他找出一系列画作展示给年驿看，【是不是也很棒？我第一次看到就被吸引了，而且居然是同一个画家，风格明明完全不同。】 年驿忍俊不禁。“我自己搜来看看。你先吃饭？” Simo似乎有些羞赧，这才放下手机拿起筷子。 年驿边吃饭边在手机上浏览。“不是应付你，我确实很有兴趣。我平时不太接触这些，七子里只知道画冰川那个，还是前几年在MOMA看的。” Simo嘴里塞着东西，轻轻摆手，表示他理解。他的眼睛那么美，每当那双眼睛看过来，总给年驿一种自己被爱慕着的错觉。 年驿想，自己大概就是被这种错觉蛊惑了。 “Simo，你这周六有空吗？” Simo点点头。 “载我去Garry那里取车可以吗？” 点头。 “我本来打算周末去Orangeville看红叶，现在还可以路过McMichael。你愿意和我一起吗？去秋游。” Simo闻言发愣，正在撩刘海的手缓缓放下了，显然是意外的。年驿心里一咯噔。是不是越界了？但话已出口，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年驿打开Orangeville的照片给他看。Orangeville是一个小镇，拥有包含着湖的大片自然保护区。照片中，长长的木栈道将湖里大大小小的岛屿串联。岛上树林绵延紧簇，呈现秋季完美的红黄绿三色渐变，正是A.J. Casson的画投入现实。 “你去过那儿吗？现在正是好时候。美术馆十点开门，看完我们在馆里或者附近简单吃点，下午去看红叶，傍晚光最好。好吗？你带我看看画，然后我们去看风景。我车开得还行，你可以放心坐。” Simo眸光闪烁，掏出速写本，在他眼前一笔一划地写了几个字：【关思墨】 年驿领会了，接过那支笔在旁边写下：【年驿】 现在他们正式认识了。 年驿心中一时无限感恩，感谢自己的好运气，更感谢关思墨的善良慷慨，让他能迈近一步，迈过了那条路人的界限，成为关思墨可以结伴相约的朋友。
第6章 关思墨如果能预见Ian要坐自己的车，绝对绝对要收拾得干干净净，不能是这样堆着工具和杂物的狼狈样。但对方提得太突然了，或者说这要求顺理成章，只是关思墨自己傻，才毫无准备。紧接着Ian又说请他吃饭，这他怎么拒绝得了？ 他开车的时候浑身僵硬，只有手发抖。途中Ian开口聊天，紧张得他闯了一个停牌。到餐馆外停车的时候，因为车位紧凑，他调了一下才停正。自觉表现得太差了。虽然他不认为和Ian还会再见面，但也不想在短暂的共处里太丢人啊。 Ian选的那家自助烤肉店，关思墨走到门口只看了眼张贴的菜单就退却了。人均一百多！如果点了饮料再加上税和小费，这顿饭就得接近三百刀。他借口人多不想排队，Ian也随和地说没事，再看看别家。但俩人一走开，关思墨就开始后悔。明显人家就想吃这个啊！关思墨你给开保时捷的人省什么钱！ Ian再提出吃川菜时，关思墨赶紧赞成。一点完菜，他就躲进洗手间，关上门让自己冷静下。这家店的洗手间普普通通，过道里挂着“宁静致远”字样的装饰，关思墨在洗手液的工业柠檬味里深呼吸。宁静致远，宁静致远。 已经比昨天好多了。他还会不自觉肌肉紧张，但不那么畏惧直视对方了。他努力调动表情，面颊肌肉扭曲得抽搐。 坚持一下。放轻松。放轻松。 他用冷水搓了搓脸。 今天特地洗了头，临出门觉得发型看不过去又戴上了帽子，口罩也是搭配着选的。坐下吃饭还戴着帽子，会不会不礼貌？算了，豁出去了，管他怎么看，不过是吃个饭而已。 “我看了你的YouTube频道。” 听见这句话，关思墨再度紧张起来，心怦怦跳。 他给出名片，就是期待这个。但Ian真的去看了，他又害羞胆怯，自我怀疑起来。社交媒体上发出的内容当然都是选择编辑过的，不怕少，只怕不够好。可再精心的经营，又怎经得起在意的人来看？ 关思墨相当知道Jacey的客人都是什么群体，在Ian这样年长的“精英”面前，他渺小且无从遁形，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但Ian不仅看了他的作品，听意思可能还都看完了；而且他亮出来说“最喜欢”的那幅，也正是关思墨本人这段时间以来最满意的。 说来无奈，关思墨虽然只是个小手艺人，没有什么艺术才华，但也有自己的爱好。他所喜欢、想要探索的艺术形式，不是现在市场需要的。所以他一边认命地制作当下流行的装饰画、接定制工作来挣生活，一边把少许个人化的尝试发在网上，期许能有所回应。 关思墨不是学版画的，自知也就是个橡皮章爱好者的水平，他的名片就是橡皮章盖的。为了想要的质感，他还选择了特制的木板来雕刻，尝试在墨线中留下肌理。效果并不很好，但他觉得还可以再试试，这是他目前在琢磨的。那个视频自然和其他视频一样，收到了若干客套的夸奖；但在他面前说“最喜欢”的，Ian是第一个。 这是他的知音。关思墨的心忽然跃出了某种禁制，一下子飞到了天上。 他给Ian讲自己喜欢的画派和画家，辅以各种图片展示。这个话题他能讲一天。天呐，他什么时候才能说话！他自己都要急死了。 但Ian完全不着急，也没有丝毫不耐烦，等待打字时就吃几口饭。当他和关思墨说话，就会始终关切地注视着关思墨的双眼，像是对他的感受、他的反馈都殊为在意。关思墨递过去的图片，Ian也有认真地看，尝试描述自己的理解。 油画本身和屏幕上的图片毕竟太不同了，难得有这样真诚的准同好，关思墨还是很希望Ian能去美术馆看看这些画作的，希望他也会喜欢。 A.J. Casson不是多有名的画家。虽然七子画派名头响，但他在其中存在感很低，市场成交价低到一万多就能拍到一幅小画，甚至也难买到一本个人画册。起初几年间，关思墨每次看见他不同题材不同手法的画，都反复被惊艳。不论岛屿或山林，屋舍或教堂，当一次次发现这些画居然出自同一人之手，自然就让他注意到了这位“冷门”画家。 Ian神色愉快而赞同，“我完全理解。我看你的画，就是同样的感觉。对我来说，你就是A.J. Casson。” 关思墨开心得要昏了。怎么这么会夸人！太不好意思了，这让他怎么接话啊。只好埋头吃饭。他对Ian的好感值都快满出来了。 哪知道Ian琢磨片刻，询问了他的周末安排后，点开一个公园给他看：“我本来打算周末去Orangeville看红叶，现在还可以路过McMichael。你愿意和我一起吗？去秋游。” 这一刻关思墨是震惊的，嘴里的糍粑也不敢咬下去，像那红糖味是不真实的，咬下去就会变成陶泥的原形。听说梦里尝不到甜味？ 他起初以为请吃饭只是客气一下，没想到人家是认真想交朋友。不仅看了自己的画和视频，也是确实用了心来理解自己的爱好。提出的这个秋游邀约，更是合情合理。一球接一球，每一下都打中，关思墨无从拒绝。 Ian为什么这么好？这么好的人，为什么要约我啊？不能是杀猪盘吧…… 他自己都觉得荒唐了，定了定神把这些思绪捋掉。还好他在年驿面前几乎是个面瘫，很难有大表情，否则他的表情恐怕已经扭曲到把人吓跑。 皮薄馅大热腾腾的大馅饼递到眼前了，你要吗？ 关思墨掏出本子，给Ian写了自己的名字，也终于得到了对方的名字。 年驿，年，驿。 原来这么简单就得到了。
第7章 关，思，墨。年驿将这个名字在舌尖翻动，“所以你叫Simo。” 关思墨点开聊天软件给他看自己的名字：Simo没有n。 年驿会心一笑：“会被误会成Simon吗？” 关思墨回了一个拇指，肯定他的领悟力。又写道：【我现在不能说话，路上那么长时间不能聊天，你会无聊的。】 年驿当然不在意，“没关系，我反而觉得沉默的旅伴很好。我现在每天工作内容就是开会，听人说话实在听厌了。能和不会说话的人安安静静待着，挺舒服的。”见关思墨笑了一笑，年驿接着说：“要是你想说什么我不想听的，只要不看你就行了。”见关思墨难得流露出一种无奈的嗔怒情绪，年驿也放松地笑了。 “真的不用介意。我一贯都是自己一个人开车，能有个人在旁边陪一陪就很好，不需要你聊天。你不嫌我烦的话，听我说说话就行。” 【平时不跟朋友一起吗？】 年驿脑海里过了一遍自己过往那帮同学同事。三十来岁，大部分人即使没孩子也成家了，住得四散东西，还有借着远程工作的风潮索性离开本地的，都约不起来了。 “我上大学的时候，有次跟同学一起出去玩，国庆当天租了辆车准备开去渥太华。小年轻嘛一路都很亢奋，结果半道被警车给摁了，超速0公里。车直接拖走，人在路边罚站。我们问怎么回多伦多，警察说搭车吧，给我们一个教训。” 关思墨笑得捂住额头，肩膀抖动。 “前不着村后不挨店。高速上也不可能就地搭车，只能顶着大太阳沿着路边走，还好那段路还是能步行的。走了半个小时到了休息站，先试着叫uber，太远了没有司机接单，最后还是分拨搭车回来的。”年驿说起这事好笑又无奈，“我的朋友们就是这么不靠谱。那天回来的路上我就说，就不该让他们开，以后车上有我必须我开车。” 关思墨举起感言横在额前，白底大黑字从屏幕上滚过：【感谢您选择司机关思墨。】 年驿不知道这是用了什么软件，只觉得跨过客气的距离后，活泼起来的关思墨加倍可爱了。 “你很喜欢蟹黄豆腐吗？要不要再点一份？”年驿看见空了的碟子，忽然注意到到关思墨碗里一点红色都没有，“你不吃辣？” 关思墨微微点头，然后飞快打字：【不辣的菜也很好吃，别在意。】 挫败感突如其来，猛地给了年驿一击。 关思墨发言时要放下餐具用右手打字，而关思墨吃饭时他不是在说话就是在看屏幕，以至于居然一顿饭都快吃完了，年驿才察觉到对方不吃辣。太自我中心了，太不体贴了，忽略忌口比没有预定餐厅还过分。忙算什么理由，请人吃饭他不该先来踩一遍点吗？怎么能仗着对方好脾气就膨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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