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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尹川没有注意到，蒋彦恂听到他提到蒋旭阳时，眉头皱了一下。坐在对面的周俊却敏锐地注意到了，他注意了一下措辞，才开口道：“在您担任蒋老助理的时期就开始了，到蒋旭阳时期，已经运作的非常成熟了。” “事实上，还不仅如此。”周俊继续补充道：“陈建群长期管理后勤部，在这个圈子的建立过程中也发挥了很大作用。表面上看，后勤部管理的食堂、房屋、用车，不过都是一些小事。但是有时候就是这些小事，能够决定很多人的倾向和好恶。比如谢云杉长期利用后勤部的资源，为他们圈子里面的人提供便利。进入圈子的年轻人，就是能比其他人更轻松地获得车位、周转用房。在同等的条件下，他们办理业务速度更快，获得的资源品质更好。通过这些实际的小恩小惠，这些人能够对谢云杉及其团伙形成更强的归属感和依赖感。” 林尹川低垂下眼帘，谢云杉居然通过这种方式，把集团为年轻人提供的公共资源变成了自己收买人心的私人资源，把年轻人对集团的归属感转化为了对他个人的崇拜感。仔细想想这是多么地讽刺，蒋老如果知道了这些事，又该是多么地伤心。 他又想到，当年自己和蒋旭阳可能太单纯了。他们只能看到这些水面上的事情，但是不知道其实在水面下暗流涌动，发生着惊天动地的变化。就比如谢云杉，表面上云淡风轻，追逐虚名，暗地里却有这么多操作。 再比如蒋彦恂，表面上只是个不受重视的蒋家长子，天天吟风弄月，被蒋旭阳欺压地抬不起头来，背后却能够力压谢云杉、杨磊、王晟等一众有力竞争对手，顺利上位。 林尹川自问和他接触的时间也不断了，却最近才第一次知道王绍刚、周俊这些人的存在，不知道他背后还有多少后手和底牌。 想到这，林尹川觉得陈奚桥可能有一点确实没说错，蒋彦恂确实是个心思很深的人。他抬头看着蒋彦恂说：“学长，我没想到谢云杉背后还有这么多操作，确实是我太天真了。怪不得您当时不放心让我承担重要岗位，我在这个方面确实脑子不太好使。” 蒋彦恂似乎是被他逗笑了，伸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说：“那是因为你心思都放在正事上，不像他心思不干净、手段那么多。”他看着林尹川少见的有些沮丧的样子，觉得又可怜又可爱，忍不住俯身上去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说：“如果你这也叫脑子不好，那我情愿集团里人人都像你这样，少琢磨人心，多琢磨正事。” 林尹川被他大胆的举动吓了一跳，余光瞟了一眼周俊，看见周俊也有点忍不住笑的样子，觉得有点丢脸，正色道：“那您打算怎么办呢？不可能放任谢云杉他们的圈子继续发展下去吧？” 蒋彦恂笑了一声，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他脸色阴沉地说：“当然，就算我肯放过他，他们恐怕也不肯放过我。” “那该怎么办？”林尹川在搞斗争这方面确实不擅长。 蒋彦恂看看他，又笑了，这回笑意到了眼底，轻轻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
第28章 圈 套
早晨，长堡吴甸区，恒硕总部，A座32层，会议室。 又是一个周一，总裁办公会。蒋彦恂今天一走进会议室，就觉得气氛格外不寻常。
他拉着林尹川刚进门，就看到首位自己平时的座椅上，坐着一个穿着随意的老头。仔细一看，这人正是王绍刚，此时正和坐在他旁边的谢云杉有说有笑，看到他和林尹川进来，都沉默了，抬头用一种审视的眼神看着他们。 蒋彦恂起初没有什么反应，他环顾会议室一周，看到杨磊、王晟、陈建群等人基本都来齐了。他满脸笑意地对着首位的人说：“干爸，您今天怎么来啦？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应该去接您才对啊。”
王绍刚语气有点冷，问道：“怎么了？我不能来？” 蒋彦恂笑了一下，走到王绍刚旁边的另一个座位坐下，说：“您这说的哪里的话？我天天都盼着您能多来集团，教教我们这些小辈，就怕早上的会议时间太早，累着您。” 看着蒋彦恂奉承王绍刚的样子，谢云杉心里冷笑一声，表面上却依然温和体面，开口道：“蒋总，您也别怪王叔今天突然过来，是我最近这几天遇到一个麻烦，想让王叔给我们指导指导，所以这才邀请王叔过来的。”
他这话一出口，林尹川也明白了，今天多半有一场恶战。 他环顾了一下周围的人，发现今天列席的人格外的全：除了自己，还有行政部张绣茵、后勤部钱兴等一干部长，总裁办的周俊也在，甚至连之前被调走的财务部前部长毛远德都来了。
林尹川心想，看来戏台已经搭好，演员也已经就位，就等好戏开场了，就是不知道蒋彦恂会如何应对。 毕竟距离他那天说先下手为强也不过才过了一个周末，而这两天两人几乎时时刻刻黏在一起，他都没看到蒋彦恂有什么布置。除非蒋彦恂瞒着他，在背后做了什么。
蒋彦恂没有回复谢云杉的话，直接对着王盈说：“人来齐了吗？来齐了就开始吧。” 在王盈把门关上以后，蒋彦恂便转过头看着坐在他正对面的谢云杉，说道：“谢总，说吧，您有什么难解决的问题？” 谢云杉看他单刀直入，也就不再绕弯子，对着张绣茵说道：“Grace，帮我打开一下投影。”
屏幕上显示出一张今年最新的财报图，谢云杉用激光笔指着上面的数据说：“大家看这里，我最近发现，我们今年的资金进项比起去年同期减少了很大一部分。因为毛远德最近被调走了，但是新任的财务部部长一直没有上任，所以这个问题我到今天才发现。” 蒋彦恂没有回应他关于毛远德的问题，他眯起眼睛认真看着投影上的数据，说道：“和我印象中去年的数据相比，确实少了很多，为什么会有这种减少？你想说什么？”
谢云杉平静的回答道：“Well，当我发现这件事的时候也很诧异，所以我去一项项和去年进行了核对，然后我发现这是因为今年我们失去了和成田集团的合作项目，少了这一部分的资金支持。” 蒋彦恂继续追问道：“我们和成田集团不是合作很多年了吗？为什么会失去项目？是谁在负责这个项目的对接？” 林尹川看看谢云杉和张绣茵的表情，心里隐隐感觉不对，他觉得这恐怕是一个圈套。
果然，谢云杉听到这个问题，脸上漏出一抹奇异的笑容，他看着蒋彦恂笑了一下，对张绣茵说：“Grace，你来说一下这个项目的情况。” 张绣茵走了过来，接过了激光笔，翻到汇报材料的下一页，介绍道：“我们和成田集团这个合作，是从蒋老时期就定下来的。但是由于是一个与海外企业的合作项目，因此每年都需要走一次报批。这本来算是一个常规工作，只需要按时报批就可以了，但是我核对了一下，发现我们今年没有按时报批，导致错过了最后的审核时间。这件事情发生以后，成田集团那边负责对接的人也来找过我们一次，但是由于错过了官方的审核时间，今年我们已经没有机会继续这项合作了，成田那边也对这件事情很不满意，谢总这些天和我们一起在努力摆平这件事。”
“至于是谁负责对接这个项目……这……我……”张绣茵讲到这里突然停顿起来，似乎是说出这件事的负责人让他感到很为难。 谢云杉看她一眼，用一种宽慰的语气说道：“不要担心Grace，直接说出来吧，王叔在这里呢，他肯定会公正处理的。” 蒋彦恂也眯起了眼睛，他冷冷地看着张绣茵说：“说吧，别在这里装模作样了，大家都等着看你们两的下一幕呢，别让大家久等。”
谢云杉被蒋彦恂阴阳怪气了一句，噎得一口气没上来，他转过来对着蒋彦恂说：“蒋总，你什么意思？我和Grace在这里处理集团的烂摊子，你暗示我们两个在演戏？” 他又对着王绍刚说：“王叔，你看看他，他平时对着各位高管就是这么说话的。” 王绍刚似乎有点无奈，安慰道：“好了好了，云杉你别太计较，我想彦恂不是故意的。彦恂你也是的，以后说话要注意方法，知道了吗？”
林尹川听到这儿，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点搞笑。王绍刚似乎把自己定位成了一个被请来调解夫妻矛盾的居委会大爷，他怀疑王绍刚下一句话就是——夫妻嘛，床头打架床位和。 不过很快林尹川就笑不出来了，因为王绍刚转过头问张绣茵道：“你是行政部部长对吧？说吧，没事的，我想蒋总、谢总和我，都会公正处理这件事的。” 张绣茵也不再装作为难的样子，她转过头开口道：“这件事是由市场部这边负责沟通的，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
她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转过来齐刷刷看向了林尹川。 杨磊似乎还是看戏的眼神，王晟一幅幸灾乐祸的样子，陈建群则是表面装作平静内心却无比激荡，知道谢云杉的团队终于刺出了今天的第一枪。 在众人的注目中，林尹川却显得格外的平静，他一言不发，也不作解释，只是等着几位高层的后文。
其实林尹川在听到市场部几个字的时候，已经知道今天这场是冲他来的了。 关于成田的这个项目他确实从来没有听说过，也没有在市场部的任何材料里看到过。但是他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个关窍，这个项目很有可能是宋芸分管的，她是谢云杉的人，因此故意向他隐瞒了这个项目。 至于为什么他在市场部的所有材料里都没看到过成田项目的信息，如果林尹川不知道谢云杉这些年的经营可能还会疑惑，但是既然已经知道了他在年轻人里面的影响力，想必谢云杉想让负责具体工作的员工在给林尹川提供材料时，去除这些信息，也并不是难事。
然而，由于很多材料都是以纸质的形式提供给他的，他现在也不可能去把所有的材料找齐，向众人展示他受到了算计。 因此很显然不能现在就直接将矛头指向宋芸，否则可能被认为是污蔑或者甩锅。
王绍刚听了张绣茵的指控，也皱起了眉，问道：“现在负责市场部的，我记得是林尹川吧。”他转过来看着林尹川，语气非常严肃：“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出这种纰漏，请你解释下。” 在林尹川看不见的桌子底下，蒋彦恂的手紧紧握住了手机，他有些焦虑。谢云杉在他对面，当然对他的神情一目了然，他整体依然平静温和，嘴角却暗暗浮出一丝笑意。
面对王绍刚的质问，林尹川非常平静，从小到大他遇到的那么多事情教会他，越是遇到紧急情况越是要沉着冷静，否则你的慌乱可能成为敌人攻击你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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