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玖凛转过头不去看他,轮廓在月光笼罩下格外柔和,接着他的话道:“我哪硬哪软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江池渊怔怔地看着他。 许久才弯了弯唇角,扯出一个微笑。 有些悲凉。 时玖凛终于不再是那副死气沉沉,跟疯了似的癫狂的模样了。 可这一点点微不可察的活人气息却是因为马上要离开他而升起的。 他是在为能逃离他的禁锢而开心吧。 江池渊长叹一口气,掩住被月光刺到发涩的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他心底升起破罐子破摔的念头。 想要把时玖凛压到身下狠狠蹂躏,让他的身体在自己手下残缺破败,让他那双眼睛只能看着自己。 但也想把他护在怀里,帮他挡住所有的刀剑,让他再也不受一点伤害。 他终于察觉到了自己对时玖凛的那丝异样情感。 是爱吗? 他说不清。 如果是的话,那未免也太病态了些。 “时玖凛。”他毫无预兆的开口,唤他的名字,眸色发沉。 “嗯?” 时玖凛下意识转头看他。 却看见他目光悲戚,简直就像是一个濒死之人在看让他触不可及的未来那样。 带着期盼和绝望。 江池渊喉结不自觉上下滚动,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紧张,他们僵持了许久,却只是听到他极淡地道:“没事。” 这样的爱如果宣之于口,那才是真的跟笑话没什么两样。 还是埋在心里,偷偷藏起来的好。 他深呼一口气,忽然有些不敢直面他们之间如今的关系。 这算什么,亲密无间的仇人吗? 误会和杀意相互交缠,难舍难分。最终酿出来的恨似乎也格外的纯粹深刻。 解释不清,改变不了。 天要亮了。 月色越来越淡,边缘处颜色糅杂在一起,泛着淡光。 时玖凛疲惫的闭上眼睛,没有挣扎,等待那道光洒在身上时那种近乎条件反射般的无助。 属于他的黎明要来了。 不管江池渊说的是真是假……但起码在这一刻,时玖凛坚信不疑。 就算是给他的一个虚假的,短暂的希望也好。 这场他一个人的黑夜持续了整整三年,他也等了这道光三年。 时玖凛捂住胸口,成功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掌心剧烈跳动。 震得他掌心都在隐隐发麻。 江池渊主动向后退了几步,拉开和时玖凛之间的距离,像是缴械投降那样笑着对他举起双手。 有什么金属物体从他掌心滑落,跌在地上时发出极为清脆的一声响。 是钥匙。 在光照射下边缘闪着光。 是各式各样的镣铐以及三号房间的钥匙。 “宝贝。”他笑了一声,像是在完成某种仪式一样那样的虔诚庄重:“我还你自由。” 时玖凛身体一僵,缓缓弯腰拾起,把它们紧攥在掌心。 明明冰凉的金属触感,可时玖凛不知怎的却觉着它是那么的烫手。 他对江池渊升不起半丝感激之情。 自由本就该是属于他的,是江池渊亲手拔掉他的羽翼,用铁链和鞭子硬生生把他拖到地上,让他沦陷为在笼中只知道敞开双腿的金丝雀。 他还不至于那么贱,不会因为别人把本就属于他的东西还回来而对他感激涕零。 只是当掌管他生的钥匙就这么安静地躺在他掌心时,他仍会觉着感慨。 时玖凛睫毛轻颤,等着最后一次阳光照在身上时理智被身体本能吞噬的感觉。 他要自己铭记那种痛。 倘若真的能获得自由,那他总不能还像现在这样一辈子活在阴沟里吧? 总要尝试性的向前迈一步,给自己一个站在阳光下的机会。 他在等痛苦降临。 却意外等到一个带着温度的拥抱。 江池渊忽然向前迈了一大步,在光照在他身上的那一刹那忽然紧紧抱住他, 时玖凛只来得及感受到阳光的温暖,便被他带着安抚气息的信息素紧紧笼罩。 “呜……” 江池渊江手指插入他的发丝,让他把头埋在自己肩膀处,呼吸乱了分寸:“别怕,别怕……都过去了。” 时玖凛冷静下来,从温润的假象中挣脱,迫不及待想要嘶吼着撕开江池渊脸上虚假的面具:“真有意思啊,江池渊。你又是以什么立场说出的这句话?” 果然。 只要在他面前表露出哪怕只有一丝类似于这样的情感,得到的便只会是他的阴阳怪气和嘲讽。 江池渊有些难堪的移开视线,把自己那点心思慌乱藏起来,给了时玖凛一个不怎么重的耳光。 “搞明白用什么语气跟我说话。” 变脸比翻书还快。 明明前一秒还跟自己信誓旦旦保证再也不会动他的呢。 虚伪死了。 时玖凛嗤笑一声,却没有选择还嘴。 不管怎么说,他都姑且当江池渊没有骗他,他真是的要放他走。 自由近在咫尺,还是不要再出什么差错的好。 “是。”时玖凛垂着头,发丝掩盖住凌厉的轮廓,看上去倒是温顺至极。 江池渊泄了力。 他太了解时玖凛了,从他眼底瞬息之间闪过的那抹轻蔑便差不多能摸清他在想些什么。 好像无论他怎么做,都只会把这个人推的越来越远。 也好。 反正,他们从此以后大抵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江池渊怜惜似的摸了摸他的头。 他想对时玖凛说很多话。 可他又实在是不愿意面对时玖凛写满嘲讽的眼神。 那个眼神锋利到像是能把他整颗心脏挖出来撕碎,然后扔在地上,让心脏沾满尘埃,血与泥糅杂在一起。 他轻叹一声,也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对时玖凛说话:“如果能死在你手上,好像也不错。” 不……还是算了。 时玖凛跑的越远越好,最好是今天以后就彻底斩断和他的一切联系,那样对他而言才算得上是安全。 真不甘心啊。 江池渊闭上眼睛,有些恍惚地想,那时如果自己不抵抗,直接让时玖凛杀了他好像也不错。 他顿了顿,极其生硬的转移话题:“你的手和脚……还能用?” 时玖凛眯了眯眼,忽然笑了出来:“忍着痛不就好了。” 只要没被砍断,咬牙忍着痛就好了。 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这本就是他的生存之道。 就算是身为Omega痛觉神经敏感又怎么样?再疼还能有被江池渊囚禁在三号房间的那段日子里难熬吗? 每天一睁眼便是换着花样的刑罚,倒也不算苍白苦闷。 只是满屋子都是属于他的血腥味着实是有些刺鼻。 江池渊仓皇移开视线,像是被刺到了那样匆匆打断道:“别说了!” 时玖凛本来也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收敛了笑容,顺着他的意思道:“好,我不说了。” 那些疼经历的足够多,倒也没什么值得反复赘述的了。 这个黑夜毕竟是他一步一个脚印跌跌撞撞带着血爬过来的,也是他一次又一次逼迫自己挺下去的。 只是黎明来的太慢,他差一点点就等不到了…… 他不知道江池渊这几天的反常到底是出于什么。 是怕自己发疯时顺便把他弄死吗? 可他明明也知道自己凭借这具在他面前可以称得上是孱弱的身体伤不了他分毫。 江池渊猛的转身,逃似的大步走出房间。 他用力关上房门,震的门槛都抖了两下。 时玖凛看着他的背影,不明所以。 这种贯彻骨骼的疼痛,他竭尽所能也习惯不了。 每动一下都像是被人拿刀子磨骨头。 时玖凛有些得意的想,他在忍痛这方面确实是常人所不能及的。 不然身体也没资本陪江池渊走过这三年。 他们的三年。 而现如今回想起来,时玖凛对于那些血腥暴力以及他具体是怎么忍着痛扛过来的记忆已经模糊。 反倒是对于江池渊事后是怎么抱着他安抚的那些零碎片段记得格外清晰。 让他直犯恶心。 也好,就让那些经历留在回忆里被时间侵蚀吧。 门外,江池渊倚靠在墙上,自然垂下的手臂止不住颤抖。 他最近在戒烟,这种时候甚至找不到一个可以发泄情绪的方法。 他眼眶泛红,眼底翻起一团水雾,翻涌了数次在眼眶中一点点堆积,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瞬间滑落。 这可太丢人了。 幸好他及时跑出来,没让时玖凛看到。 江池渊是真的受不了时玖凛用轻描淡写的语气一笔带过那些足以毁了他的过往。 他甚至没有立场去心疼。 江池渊无比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却也正是因为如此而愈发觉得无助绝望。 那是他一手赋予的疼痛。 “嘎吱——” 门被推开。 江池渊大脑乱成一团,注意力压根不在这上面,听见声响时甚至没回过神。 他来不及转头,就这么和时玖凛直冲冲对上了视线。 他看到时玖凛一副见鬼了的神情,听见他讶异道:“你哭了?” 江池渊欲盖弥彰般抹了一把脸,慌不择路道:“没,眼睛进沙子了。”
第93章 你是在为我难过吗 时玖凛沉默,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恍若疑问道:“室内……有沙子?” 别说沙子了,就算是刮大风也吹不到江池渊这。 江池渊猛的向后退了几步,脸上闪过类似于难堪的神色,又急又怒道:“跟你有关系?” 时玖凛愣了一下,很快便回过神,没忍住笑出了声。刚才那点类似于哀伤的情绪被炸毛的江池渊毁的一干二净。 江池渊咬牙切齿的看他,脸上没擦干净的泪痕再配上他这副表情,看起来狼狈至极。 时玖凛垂眸,收敛了笑意,忽然问道:“你是在为我而难过吗?” 江池渊心脏猛的漏了一拍,手脚刹那间冰凉,甚至还伴随着丝丝麻意。 他闭上眼睛,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为自己找了个看起来最恰当的借口,半真半假道:“为你难过……是啊,我不舍得你走。毕竟你是我费尽心思调教出来的狗……” 时玖凛狐疑道:“就这也值得你躲起来哭?” 他这句话对江池渊而言简直跟把他最后一层脸面也生生撕掉了没什么区别。 江池渊眼神骤然冷了几分,强压着怒意,威胁道:“你再多说一句试试?” 时玖凛清楚他的脾气,明白这时候如果开口让他恼羞成怒自己绝不会有好下场。 可他的理智向来胜不了身体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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