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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行逸懒懒道：“我眼观六路呢，你怎么又打岔？不管怎么样，你们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前还有过火花……”他之所以觉得陈愿是在投入地敷衍他，其中一个表现正在于陈愿对“自我”避而不谈。周行逸倒不是想直达灵魂深处，他那些骚包的挑逗意味是什么，彼此都是心知肚明的。但这场突然而至半生不熟的所谓恋爱，就如同排布开一副棋局，他车马兵卒尽数想过河，想赢的心按捺不住。 陈愿兵来将挡滑不溜手，只有肌肤相亲是异常赤裸和真实的。 所幸周行逸觉得自己有耐心，也有能力，可以静待棋局生变。 他胡搅蛮缠，陈愿也不惯他，说道：“那你那么多个前任，一个都没联系了？” 这时候前车开动，周行逸跟上，轻笑道：“那么多个前任……” “先问我有几个微信号，又突然说这个，我真是宝贝心目中的脏男人。”周行逸越想越有意思，更正道，“哦不对，是野男人。” 周行逸想，要是我真像你想的那样占尽坏处你也肯和我好，岂不更妙？ 他开始专心开车，车里一阵沉默后陈愿忽然想到：“你真是津大的啊？” 他语气里充满质疑，周行逸气倒：“个破学校怎么我不配上吗？还是我脸上写着智商不高成绩不好？这么不信我。” 陈愿自知失言，适时吹捧：“不是啊，你这样的高富帅，还是学霸，我觉得好难得哦。” 周行逸笑出声，目不斜视：“我脸皮厚，经得起夸，你以后可要多夸夸。” 车子转出高架后抵达新区的大学城。周行逸好几年没来过这里了，见自己上学那会儿半壁野山荒草的景象早没了，一路上都是坦途，不由得道：“新区这片政府是真舍得花钱，我上学那会儿光在外面走就吃了多少灰。” 陈愿合计两年的大学生活乏善可陈，除了赶来上学，平时几乎不与这片氛围崭新青春洋溢的区域有关联。如要深究，旁的回忆都与徐展有关，但又好像没什么值得记在心里的过去。陈愿望着车窗外一路掠过的风景，大概是因为这回不在熙攘的地铁里，视角略有不同，他居然有了闲情去感慨自己骤然消逝的青春。在那些更青葱的岁月里，他生活的色调也不曾有鲜亮一些，反倒现在，坦然地坐在副驾，享受起有人接送的便利了。 周行逸如果知道他此刻在庆幸什么，估计会为他简单的满足懊恼得想把头摘了。 听着周行逸的话，陈愿道：“我以为你们会出国啊什么的。” 周行逸开车转进津工程校门前的主路，瞥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还好，开进去应该不会迟到。教学楼你给我指路啊。”说完又回道，“我爸之前身体不太好，高中就没打算出国。但高考我是正儿八经考的，虽然都十几年前的事儿了。”周行逸还在耿耿于怀，打了招呼把车开到教学楼前放陈愿下去，他又从车窗探出来叮嘱道，“待会儿想想要做什么，微信联系我，不许过好久才回，今天你可在我眼皮底下呢。” 陈愿转身，书包背带甩他一脸，周行逸猝不及防，刚想骂骂咧咧又生生憋了回去，目送着陈愿的身影转进去，心想这小东西不会真把自己当爹了吧，对男朋友有这么横的吗？ 坐在车里等人，周行逸重新打开手机翻了翻昨天看的网页，诸如“大学生喜欢的约会地点”之类的，觉得通篇扯淡，想象自己坐在什么网红咖啡馆里和陈愿自拍打卡的样子，他就一阵恶寒。 等了一会儿陈愿的微信也不曾过来，他赌气也不发，强迫自己和两个办事拖拉的区域经理打电话挨个训了一通后再看那个绿色软件，那些个密密麻麻的红点里愣还是没有陈愿的消息。 周行逸狠狠戳开和陈愿的对话框，发了个“在干嘛”。此言一出，顿觉尊严丧尽。 在周行逸自怨自艾的时候陈愿回复了：“我要找同学帮我代交下学生证，你再等会儿吧。” 周行逸回了口气但没彻底活过来，倒在座椅上打量眼前这栋楼，想自己上大学那会儿在干嘛，想着觉得挺有意思的，呼朋喝友快意恩仇，真是无忧无虑的时光。 他正发着呆，一楼涌出一大片人群。周行逸的车像路标一样，人群绕过它自此分流。有人和同学聊天之际被这辆流线优美的豪车吸引，眼神掠过车身，而后又挪开。周行逸则抬头努力寻觅陈愿的身影，不知道他这会儿出来没有。 手机屏幕亮了，是陈愿发了消息，说书领好了，一会儿就出来。 周行逸由此耐心等待，心情雀跃得自己都有些意外。 等这一批学生都走光了，他看见陈愿慢悠悠地拎着一边的书包带子走出来。他早打听了，陈愿学的是物流管理，大三分了方向，上半学期才三门必修，不至于书沉得能把人压弯。 等陈愿走到车前，周行逸下车要帮他拎书包。 陈愿让过，坐进车里语气和缓：“不好意思啊，让你等这么久。” 周行逸从他怀里拎起鼓鼓囊囊的书包扔到后面，笑道：“还好，学校里还有事儿吗？” 陈愿摇头，注视着周行逸几秒道：“开了这么久的车过来，你要不要到学苑广场，看看现在有什么变化。” 学苑广场是这边最大最早的商业圈，周行逸上大学的时候和同学聚餐都在那个地方，毕业多年，可以想见应该开发得更好了。他最初的设想里，大概是陈愿说想吃什么想玩什么，他带着人去，现在变成陈愿带他去。无妨，真的去网红咖啡厅打卡也不是不行，反正他不丑，怎么自拍都好看。 做好心理建设，周行逸驱车前往。 大学一开学，学苑广场人流就超多。在接近午饭的时间天桥和扶梯上来来回回上上下下人头攒动。周行逸望着伫立的“学苑新气象”大字灯牌感叹道：“这里还是乱糟糟。” 他身材高瘦，为了不耽误出席各种场合的换装时间，平时都是正装打扮。考虑到不能让陈愿觉得别扭，他今天换了小领短款皮衣，搭配衬衫西裤，算休闲正式两相宜，让自己的心思不那么明显。但之前全缩在车里没法展示身材，这下他可以骄傲地向陈愿开屏了。 陈愿却拘束了许多，这样一个男人和来往的学生党气质迥异，很能吸引过往路人的目光。他自己常年习惯了降低存在感，此刻就觉得像背上绑了块五颜六色带混响的跑马灯一样显眼。 跑马灯自己感觉良好，周行逸的人生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他习惯成为人群中的焦点，看到陈愿若即若离游走的样子，忍不住附耳道：“下次穿裙子好不好？这样子就能挽我手了。” 陈愿侧了侧身体，随即又想到是自己邀请周行逸来这儿，便勉强维持着两个人一拳的距离，小声道：“我平时不穿这些，做礼仪的时候才穿的。” 周行逸侧过头朝不自觉垂头的陈愿笑道：“可我真的很想和你拖手走啊，大学城里总该有这样的自由吧。” 陈愿微微抬头对上他的笑脸，忍笑道：“万一你太帅被人拍下来了呢。”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周行逸很受用，但随即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和你提女装啊这些？” 陈愿犹豫了一下，然后牵了一把他的手松开：“没有。我老家在农村，爸妈对于怎么处理我这样的小孩子根本不懂。我刚出生那几年没有上户口。那时候生二胎也不容易，爸妈把我当女儿养，想着可以和村里商量生个二胎。但我妈妈之后两个孩子都没保住，现在想想应该是有什么基因缺陷吧。我又到了上学的年纪，在农村男丁的意义又很不同，所以我就作为男孩子上了户口。” “性别干预来得有点晚，我注定不太正常。”陈愿发现自己话多了，想含糊过去。周行逸摸了摸他的额头道：“你别生气，我怕哪里会冒犯你，所以去查了一些相关的资料。这个就是染色体的变化啊。人类遗传就是什么情况都有，正常不正常都是相对的。” 陈愿抬眼望着他，带着笑意问道：“什么时候查的？” 周行逸眼神一动，陈愿戳穿道：“肯定不是最近。比起别人，你与众不同。” 周行逸知道他在揶揄自己认识当晚的表现，不以为意，骄傲道：“凡事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我就是那个吃撑的。” “色鬼。”陈愿嘟哝道，周行逸看他似笑还羞的小表情，心里十分带劲，笑道：“食色性也，到底不错。你一会儿说我变态，一会儿说我色鬼，脑袋里绕来绕去都是老公哪里？” 陈愿恼道：“你有没有节操啊，什么都能说到那上面去。” 周行逸看他白日里正义凛然的样子，叹了一声：“你是不是到了夜里才能变身啊？” 陈愿想砸他脑袋，被他轻巧地拎起手腕裹到了自己怀里，拍拍肩膀大步流星往里走。 学苑广场分四个区，中间围着一片景观湖，有不少情侣就坐在湖边的沙滩上野餐。周行逸大学时候没干过这事，主要是临近水边有水草臭味。这会儿人老了心却活了，眼睛定在那一对对鸳鸯身上若有所思，忽然了悟，问陈愿道：“你是不是想拉我去湖边约会啊？” 这会儿陈愿正和他一起站在广场上看各家店的招牌选吃饭的地方，心里还担心他会嫌弃这里的馆子，没想到他思路更跳脱。周行逸自顾自脑补起了陈愿的心思，试问谁不想和恋人在这种最纯粹最放松的环境里一起度过午间恬淡的时光呢？他越想越高兴，伸手一指：“我们去汉堡王买两个套餐，怎么样？” 陈愿看他傻乐的样子，竟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之所以起意要和周行逸来这里，倒不是想着什么甜甜蜜蜜。他上午坐在面孔都不甚熟悉的教室里，听着旁边阔别一暑假的学弟学妹们叽叽喳喳讨论待会儿去哪里吃饭的事，忽然觉得自己和周围仿佛隔着真空，奢侈的孤独感涌来。他刻意走在同学们后面，直到看到迎上来的周行逸。 人终究是需要陪伴的动物，陈愿在那个瞬间想到，周行逸愿不愿意给他这样的陪伴？ 如果不愿意，那他可以很轻易很自然地结束这次冒险的尝试了。 结果他们拎着汉堡王的纸袋坐到了湖边。 ---- 又名《约会篇（上）》
第10章 十 周行逸支着无处安放的长腿艰难地坐在平铺的木板片上，陈愿一脸担忧地上下打量他：“别把衣服弄脏了。” 周行逸嗦着饮料摇头，伸手递纸给他：“嘴巴那儿，沙拉酱。” 陈愿微窘，低头小心翼翼地擦嘴，却发现周行逸正笑眯眯地注视着自己。 他有些奇怪：“没擦干净吗？” 周行逸微微摇头：“我就看看你。” 陈愿在这两相对视安静暧昧的气氛中觉得心情舒畅不少，他望着眼前这片水波粼粼的大湖和环湖林立的楼宇道：“我大一的时候去做家教，坐地铁经过这片的时候总是能远远望到这里坐着许多人。我就在想，这里也没什么风景啊，就是一个普通的湖，没什么意思。我老家那里有山有水，我是见惯的。我一开始还以为他们都是从北方过来的，反正是我很没见识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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