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不比我更悲观吗?” 雷狗和丘平对看一眼,叹一口气。丘平问:“你来要算什么?” 麻殷拿出一个生辰八字,推到武居士跟前:“居士,帮我算算迁移到外地的话,有什么阻碍,有什么要注意的事?” 丘平大惊:“你要走啊?” “这是朗言的八字。” “他要走?不应该啊,这几天看他还在为文化村的事着急上火呢。” “一会儿跟你说,居士,劳烦您算算。” 居士又摆弄了好久,脸色微微一变。“这八字不得了,金水旺走木火,有这命的人长相好,桃花旺、情感重,这是很多大明星的命格。” 三人都愣了愣。居士说:“有这命格的人,必然出大名。” 他们回圣母院后,依然在讨论这事。丘平开玩笑道:“你是想送朗言去好莱坞吗?” “居士的话也太夸张了吧。朗言早就想出国,自己拿不定主意,我想帮他一把,给他在英国报个语言学校。以后干啥,等毕业再说。” “我看朗言在村里干得挺上心的,放弃这里的事业,跑国外当个超龄学生,他自个儿愿意吗?” “我就是看他太上心了,冲得太猛,想让他刹刹车。现在不是那个好时候了,上面说停你就停你,多雄厚的根基都经不住折腾。我觉得不靠谱,越早放手越好。” “那也得他乐意。” 麻殷没信心说服朗言,沉默不语。雷狗道:“殷殷,你是说文化村办不下去了?” “我没那么说,我是说天时地利都变了,这大半年所有公司都调整了计划和预期,朗言死心眼,认为只要孔骏在什么都能成。孔骏是神仙还是阎王?等潮水退去,他看到孔骏没穿衣服的样子,我怕他受不了。” 丘平刻薄地笑道:“雷狗见过,孔老板那**咋样?” “別提这个行不,我吃不下饭了。” 朗言这大半年的状态像过山车,好的时候容光焕发,村人对他信任有加,孔骏也离不开他。每回疫情起来,村子封锁,他就焦虑得不行。脱了衣服,朗言俯卧在床上,后背生出了一片红斑。麻殷摸着他原本光滑的后背,心疼道:“压力太大闹的,你睡不好吃不好,身体哪能好。” “没事,就是皮肤敏感。” 麻殷顺手脱下他的裤子,浑圆有弹性的臀部倒是滑溜溜的,腿又长又直,好看得很。麻殷觉得幸福无比,这身体随他抚摸,并且对他的抚弄产生反应。朗言眯眼看着他,像只舒服的猫。 麻殷心里升起恶狠狠的占有欲,附身,在他的脖子后咬了一口! 朗言吃疼,嗔道:“又发神经。” “别人咬得,我咬不得?” 朗言脸色大变。麻殷自知说错了话,但他不想放过朗言,直瞪瞪看着他说:“我是第三者,还是正宫?” “说什么怪话。” “我忍了大半年,是因为我爱你,不是因为我喜欢戴绿帽。” 朗言霍地坐了起来,瞪大眼道:“手机响了,孔骏找我。” 朗言接听手机,脸色渐渐红润,最后简直是喜上眉梢:“太好了!我明儿就回去。” 扔掉手机,朗言抱着麻殷的脸,大大地“啵”了一口,兴奋道:“解封了!明天澡堂和圣母院就能开业,村里又能进了!” 五月中,圣母院终于能开门迎客。 圣母院重新开门那天,雷狗摆了一整排的火盆。大家伙儿站在火盆后,雷老板一声令下,大家一起跨。 大家乐得陪雷狗一起疯,但心底也有几分当真,在抓不牢自己的生活时,他们倾向于相信鬼神。 丘平收起他的钓鱼竿儿,回归忙得不沾脚的社畜生活。他再也不抱怨活儿太多、客人太事儿,有客人进门就是上天垂顾。他想,他也被时势PUA了,生怕得之不易的好日子付诸流水。 所幸圣母院的预订态势良好,很快周末的的房都订满了,即使是工作日也很紧俏。这一天吃晚餐时,大家热火朝天地讨论美国的状况。从三月底开始,航班锐减,等于国门关闭,新闻上都是病毒在国外蔓延的消息,感染人数大得无法想象。 一个客人给他们看个动画视频,显示邮轮里病毒感染的模拟画面。“看到这绿色的印记没有?”他绘影绘声地讲述,仿佛他是制造手掌印的幽灵:“这是感染者携带的病毒,只要一出门,门把上会有,楼梯扶手会有,去餐厅吃饭,椅子、叉子勺子、餐巾、杯子全都会有病毒。哟,他特么还跟服务员要番茄酱呢,服务员指定中招没跑。”大家盯着银幕,只见人一个个变绿,绿色眨眼间布满了整艘船。 “团灭!”那人简短地总结。 这视频太直观了,简直比丧尸攻城还要触目惊心,因为是静悄悄进行的,在日常的吃喝拉撒和侃大山中,一艘船就沦陷了。过了几秒,雷狗才开口道:“病毒那么厉害,一沾就会感染?” “呼吸道疾病嘛,无声无色,你说厉害不厉害。” 康康道:“如果我们当中有一人染病,我们全都会完蛋吗?” 这一问,大家又觉得挺荒唐的。这几个月以来,铺天盖地的新闻浪潮中,大家都没真正见过感染者。这病似近还远,有现实感的是封锁,而不是病痛。 那人笃定道:“至少完蛋个70%。你们看纽约现在死多少人,要不是咱国家控制得好,我们能舒舒服服在这里吃烤肉?” 丘平把前台交接给其他员工后,精疲力竭地回到房间,看了眼钟表,显示半夜十二点半。他想,美国现在是中午吧,他应该在吃午餐。吃个啥呢?他吃饭特别随便,总不肯花心思在吃上,想必他家附近的三明治店员已经熟悉到给他起了绰号,比如烟熏火腿先生,不要洋葱先生之类的。如果说三明治店团灭了,整条街区的三明治都大门紧闭,丧尸在街上横行,纽约到了末日,他也就转头回家吃苏打饼干罢了。 面对灾难,丘平的想象力也失灵了,很难去构想彼岸面对的是什么。他拿出护照,打开首页,护照上是嘎乐的照片。拇指滑过照片上的脸,仿佛触碰到心底最软的那块肉。原本是为了去土耳其办的护照,现在用不上了,恐怕短时间都无法跨越封锁线。 他犹豫地拿起手机,按了一串数字。嘎乐多半不会弃用这个号码——他的一件衣服可以穿七八年,很少买东西也极少扔东西。 丘平出神地看着屏幕,迟迟不敢按通话键。 雷狗坐在阳台上,看着手机发呆。那串号码在通讯录中消失了,却从来没有在他心底消失。 他脑子里一堆话,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愣是整理不出一行字。其实只要问个好,知道嘎乐无恙就能放下心头大石,偏偏想不出个自然而体面的句子。 纽约“完蛋”了吗?雷狗不知道嘎乐住在美国哪个地儿,反正空气是四通八达的。在当地有没有照顾他的好朋友?悬,这人高傲,不愿耗费时间在社交上。即使他有一两个好朋友,在疫情爆发期间,也不见得有余裕照看他。 雷狗望着月亮,只是想,之前以为疾病很虚无缥缈,是因为身边没人感染。现在知道在意的人离病毒那么近,他仿佛已经听到急救车的声音,看到医院里兵荒马乱的恐慌。 雷狗咬咬牙,拨通了电话。 丘平捏紧手机,拨通了电话。 雷狗听到电话连接中的“嘟嘟”响,心里紧张。 丘平听到“您拨打的电话忙,请稍后再播”。 两人一起挂断电话。 雷狗打开阳台门,走进房间,丘平笑道:“嘛呢,在阳台看月亮?” 雷狗微微一笑,不回答。坐在床上,他问:“你屁股坐着什么?”丘平拿起护照,编了个谎道:“我在想我们还能不能去土耳其?” “等航班恢复,我们就走。” “航班啥时候恢复?”丘平心烦道:“觉不觉得,我们在一个孤岛上,跟外面不在一个世界?” “別胡思乱想,”雷狗抱着他,“很久没新增感染,很快会跟以前一样了。”
第75章 白日梦 不知是火盆的威力,还是圣母护佑,圣母院这回一开业,预订就雪片飞来,天天客满。暑假时,房间一度卖到了2500,这已经是京郊的天花板价了。 雷狗有点不知所措,他发现圣母院的月流水超过了百万。他做了个简单的数学题,一年12个月,就是1200万……他竟然拥有了一个千万级别的买卖! 相熟的客人告诉他,国门封闭,大家出不了国,跨省跨县又怕困在疫情防控政策里,除了京郊,还能去哪里?这一年全国民宿的数量比2019年多了一倍,有300多万套,即使有效营业期只有半年多点,交易额也有125亿,跟2018年相当。 雷狗哪里有想到,他竟然成为疫情里少数的受益者。他的财富迅速增加,一年之后,他银行账户里的钱已经超出了他的期望。 2021年的六月,国门依然紧闭之余,连去其他省都很麻烦。北京周边的民宿越发一房难求。这一年风雨飘摇,对雷狗和丘平来说,却是事业巅峰期。 雷狗想要给丘平买辆车,两人计划要是国门一直不开,就开着车去内蒙玩一圈。他们看中了二手的揽胜,六十万左右的价格,中介见他们行有余裕的样子,推销道,不如买辆卡宴,高配版六年左右,虽然比较老,但开得少行程才四万公里,也就九十万。 雷狗和丘平听到卡宴,有默契地相视而笑。他们根本不打算花大钱买车,但丘平还是答应道:“好啊,能试开不?我还没开过卡宴。” 等他们见到那辆车,丘平大吃一惊:“我操,这是贵公子张洛的车!” 雷狗不认得,这些豪车在他看来都是一个模样。“车牌不记得吗?”丘平轻轻地抚摸后备箱车牌下的一道很不起眼的划痕。中介紧张道:“是个小小的划伤,抛光打蜡就没问题了。”他心里暗骂师傅粗心大意,竟然忽略了这划痕。 丘平毫不在意他,对雷狗轻笑:“我有回喝多,手贱划的。” “既然划了,不划个大的。” “泄泄愤得了。你砸烂他的车又能怎样,人大不了换一辆。小黎,”他问中介:“这车主刚卖的车?你见到他本人了吗?” “这车是一家公司打包卖的,总共十几辆。听说人企业周转有问题,到卖车这地步,大概也是山穷水尽了。” 雷狗和丘平不约而同地“哎”了一声。“这公司破产了吗?” 中介眉头微皱:“那我不知道,这时势,干不下去的民企大把大把,尤其做进出口贸易的,订单都掉没了,工厂闲置,工人遣散。咱国家本来就靠制造业出口,国门一关,又跟人美国闹……”他指着二手车库房,“抛售二手好车的多了,以前我们一月收个三四十,现在多一倍不止。跟你们直说,你们看中的揽胜,搁半年前我100万都不卖的。现在啥最值钱?钱最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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