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荣光,庭若玫早就忘记了吧。 过去的一切,她都忘记了吗? 不知什么时候,庭若玫又像幽灵一样出现在了房门口,过于平静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你今天和他一起回来的。” “你们什么关系?” 就知道。 我就知道。 庭仰疲惫极了,忽然什么都不想说了。 头一次,他没有理会庭若玫的任何话语,径直往自己房间走。 庭若玫罕见地没有暴怒或质问他,一双冰冷的眼死死盯着庭仰,随着庭仰的动作慢慢移动目光。 在庭仰手搭上门把手后,她逐渐露出了一点微弱的笑意。 庭仰推开自己的房门,看清房内的景象后,瞬间被当头一棒,大脑嗡嗡地响着。 房间里一切纸质的东西全都被撕烂,原本没什么东西的房间因为这些粉碎的纸张显得凌乱。 早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被掀到地上,被刀划出了数道划痕,里面雪白的棉胎翻了出来,碎散地溢了一点棉渣。 从前庭若玫无论怎么发疯,都不会进他房间。 这条潜规则已经成为了一条界限,似乎只要不越界,一切就都能安安稳稳沉没在深海之下。 他们可以继续当自欺欺人的家人,继续当相安无事的仇人。 电光火石间,他想起什么,冲到自己书桌前拉开抽屉。 抽屉的最深处有一个小礼盒,一般是用来装戒指、项链,这一类首饰的。 拿出礼盒打开盖子,原本放在里面的东西已经消失不见了。 “你在找这个吗?” 庭若玫殷红的嘴唇微微勾起,露出一抹艳丽而充满恶意的微笑,好像开在腐烂尸骨上的玫瑰。 庭仰循声望去,发现庭若玫手中拿着的是他在找的项链。 项链不值钱,只是他初三那年买下的一条再普通不过,现在已经有些过时的项链。 庭仰也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要买下这样一份注定不会被送出的礼物。 大概是为了圆少年时的梦。 命运兜兜转转,他曾经想送项链的人,现在真真切切拿到了这条项链,可是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这项链哪来的?”庭若玫捏着链子摇了一下,项链坠垂在空中晃了晃,“挺好看的,为什么要藏起来?” 庭仰语气很抵触,生硬地说:“还给我。” 人是会被惯坏的。 见惯了庭仰沉默顺从的样子,庭若玫对他这种攻击性十足的样子感到不满。 “你想要?”庭若玫冷下脸,“那就还给你好了。” 下一秒,捏住项链链条的手松开,闪着冷色光的项链直接掉到了地上。 项链上卡着的钻石随着落地的冲击力被撞落,劣质的钻石滚落在地,昏暗的灯光让它折射出一点微弱的亮光。 一闪一闪,倏然消失。 项链被庭若玫弄坏了。 一时之间,庭仰也不知道心里是荒谬多一点,还是讥讽多一点。 本来以为自己会很难过,但事实上真到了这一刻,心里也只有平静。 “你不喜欢的话,弄坏了就弄坏吧。” 庭仰语气冷静,庭若玫反而暴躁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说清楚。” “你不是最喜欢猜了吗?你可以继续猜,猜到你认为这就是真相为止。” 庭仰随便收拾了一下房间,把书包背上就往屋外去。 与庭若玫擦肩而过的时候,庭若玫握住了他的胳膊。 巨大的力道让人毫不怀疑,她是想捏断庭仰的胳膊。 庭仰面不改色,用另一只手,一根根掰开庭若玫抓着他的手指。 少年的力气早就已经超过母亲了。 庭若玫秾丽的脸开始扭曲,“你今天如果要出去,我就当没生你这个儿子。” 庭若玫脚步不停,“真的吗?谢谢你。” 庭若玫气得嘴唇发抖,顿了顿,怒火中烧的眼神逐渐软弱了下来。 “阿仰,我为了你吃了这么多苦,你不能不要妈妈啊。” 庭仰此时已经到了门口,闻言垂眸淡笑一声,“妈?” “妈,我曾经欠你,但是现在已经不欠了。” 养育之恩要怎么样才算偿还干净呢? 有人说,人用一辈子也偿还不了这份恩情。 可是庭仰却想自私一点,他不想再被这份恩情挟制。 开门前,庭仰突然转过身看着庭若玫。 庭若玫没料到庭仰会突然转身,狰狞的表情还没收拾好,硬生生挤出了一抹怪异的微笑。 “妈,你之前不是总用你的死来威胁我吗?”庭仰好像真的很疑惑,“今天你怎么不威胁我了?” 庭若玫没想到庭仰是来嘲讽她的,当即目眦欲裂,“你早就盼着我死了是吧?那我就死给你看!” 说着,庭若玫一边神经质地咬着指甲,一边走到厨房拿出一把水果刀。 她把刀尖对准了自己的手腕,“庭仰,我今天死在这你就是杀人犯,你还想要什么前程?” 庭仰没像往常一样神色紧张地劝庭若玫,让她放下刀好好说话。 “你忘了吗?很早之前我就说过,为了你我可以不要前程。” 庭若玫把刀往下压了压,刀不算锋利,这样也只是让皮肉被挤压了一些,没有划出刀痕。 庭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望向庭若玫的目光疑惑不解。 “妈,其实我很早就好奇了,如果你说你想死,而我没有阻止你,你真的会去死吗?” 庭若玫的脸又露出了那种怪异的微笑,好像害怕极了还要扯出微笑。 压在手腕上的刀开始颤抖,庭若玫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刀。 漫长的对峙里,庭仰和庭若玫谁都没有先示弱。 庭仰年纪比庭若玫小,经历的也没庭若玫多,按理来说应该是最先认输的那一个。 可是从头到尾他的脸色都没变过,反而庭若玫的神色愈发惶恐。 打破这场对峙的,是庭若玫握住手上的刀划了一下。 只划出一个很浅的伤口,血珠子刚冒出了个头,庭若玫就尖叫着丢开刀,一副崩溃的模样。 “我知道答案了。”庭仰说,“你不会死的,你比谁都惜命。” 先前一次又一次用死亡威胁他,不过是仗着他还爱她而已。 没有了这份特殊的爱,那轻飘飘的一句“死亡”一文不值。 * 晚风吹起来,带着一点微弱的凉意。 庭仰有些庆幸自己穿着的是长袖外套。 庭仰拢了拢外套,站在原地纠结了一会。 是先去巷外的小卖铺里买瓶水,还是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会? 最后,他选择先找个地方平复一下心情。 花乡街早些年还没那么贫穷,如今是断垣残壁的地方,曾经也是有人居住的。 步行了十分钟左右,庭仰独自到了一块堆积着各种建筑废料的地方。 满地堆着零碎的烧结砖和废弃金属。 这里的曾住户算是花乡街比较有钱的人家了,不然后面也没法搬离这个代表贫穷的地方。 这一块地方风水极旺似的,前前后后住的几户人家后来都搬走了,如今四周荒无人烟。 早些年,这里其中一家的男主人为了哄小孩,用做生意剩下的木料手工搭了一个简陋的秋千。 木头和铁链搭成的秋千上面没有一丝装饰物,只有小孩用油漆在柱子上画了几朵小花,勉强可以算是一个装饰。 这样一个简陋的秋千,在任何地方都会成为影响市容的器械。 在花乡街却是所有孩子的童年梦想,那户人家的孩子也因为这个秋千,一跃而成花乡街所有孩子的“小头领”。 不过随着这户人家的搬离,以及当年那几名小孩的长大,这块地方渐渐被人遗忘。 如今还记着这块地方的,大概也就只有庭仰吧。 毕竟得不到的才念念不忘。 庭仰坐在铁链已经生锈的秋千上,慢慢晃动着秋千。 质量还挺好的,风吹雨打这么多年,这个秋千依然这么结实。 果然,小时候一个秋千上站三个小孩的记忆不是他虚构出来的。 一个人荡秋千多无聊啊。 庭仰这么想着,拿出手机给祁知序发了条消息。 【TvT:祁哥,你到家没?】 庭仰的昵称叫TvT。 名字是林子轩帮他取的。 本来林子轩准备把他的名字悄悄改成“霸王龙饲养基地二队长”,被庭仰发现后坚决制止。 这才退而求其次,用“庭”的首字母“T”取了一个颜文字。 祁知序的对话输入框上面立马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但奇怪的是过了很久,祁知序都没发过来一条消息。 庭仰也不着急,就一边晃着秋千,一边看着“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消失再出现,出现再消失。 大概过了五分钟,祁知序的消息终于发了过来。 【一见如故:刚刚没看手机,马上到了,怎么了?】 【一见如故:[猫猫探头.jpg]】 庭仰看到这条消息挑了挑眉,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思考了一瞬,庭仰拨通了祁知序的电话,对面立马接通。 祁知序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带着克制的欢喜。 “阿仰,你找我吗?” 庭仰故意沉下声音,直接道:“祁哥,看后面。” 祁知序一悚,猛地回头看,嘴里还迅速为自己辩驳。 “对不起阿仰我不是故意不回家的,只是我在等我的司机…………?” 背后的街道空无一人,没有自己以为的那道身影。 祁知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庭仰耍了,对方根本没发现自己还没回家。 反而是自己自乱阵脚,暴露了事实。 庭仰坐在秋千上笑得肚子疼。 “祁哥,你怎么这么好骗啊?” 祁知序委屈得要死,很想硬气地挂断电话,但最后还是没舍得。 庭仰难得才主动给他打一次电话。 “你总是骗我。” 他本来打算在这个地方再等十分钟就回家的,毕竟上一次就是凑巧守到了庭仰出来。 没想到这么倒霉,守株待庭没成功,还被骗了一下。 庭仰收了笑,突然垂眸,遮住眼神里的一点柔和。 “祁哥,来找我吧。” 祁知序有些懵,“什么?” 本来以为庭仰会劝他回家的。 “我说,我想见你。”庭仰抬起头看着天上沉默的月亮,“我好想你啊。” 夜晚会放大人的脆弱,庭仰并没有别人想象中那么无坚不摧。 他和普世人类一样,有着基础的情感需求,自然也会有正常的喜怒哀乐。 从前他是个胆小鬼,一直得到情感的馈赠,却始终不敢付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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