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那德笃定。 “你爱他。” 魔王泽尔斯赤红的眼瞳里浮现出的是更深的愤怒与难堪。 洛那德轻嘲出声,“别不承认,他不会知道了。” 泽尔斯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洛那德抚摸着剑柄,深黑的披风上还沾着魔物的血,格外刺鼻。 “我的阁下永远沉眠在了春天的荒原。” 古堡的钟声敲响,沉重的声音像一把重锤砸在他的心上。 泽尔斯高傲的眸光慢慢变得迷茫,又转变为不敢置信。 “我没有杀他。” “是啊。”洛那德捏紧了剑柄,语气嘲讽,“他死在了人类的手中。” 紧接着,他抽出长剑,挥出光华耀眼的一剑。 “真是不好意思,你没有杀他,我却不得不杀了你。” “你杀不了我,你只是人类。” 泽尔斯声音很低。 “只有安塞塔……如果不是被圣光侵蚀透了躯体,他倒有可能杀了我。” 教廷给予他的不仅是日日夜夜无穷无尽的痛苦,光明的气息也逐渐侵蚀了他的身体。 安塞塔失去了作为血族的种族优势,他的身体脆弱得可怜,甚至还不如普通的人类。 洛那德毫不意外。 “现在当然杀不了你,不过这是圣子阁下心愿里的一项,我自然是要不顾一切完成的。” “他的愿望,召唤恶魔吗?”泽尔斯嗤笑一声,“召唤出来的恶魔可不仅仅是帮你实现愿望,它会将你的灵魂当做祭品一起吞食。与其让他在某个不知所谓的恶魔手下魂飞魄散,倒不如……不如死在我的手上。” 魔王对安塞塔的死亡没有太大触动。 他的寿命往后,再长不过百年,极短甚至不盈一月,对于魔族来说都短暂的可怜。 曾经有无数魔族的人类恋人死去。 那个魔族如果足够愚蠢,足够勇敢,就会妄想着寻找转世的恋人。 思绪转到现在。 洛那德抽出了长剑,白光在空中划出一道冷白的弧度。 “现在,就请魔王陛下,去死吧。” * 泽尔斯其实也没想活着了。 被洛那德的剑刃刺穿魔王之心时,他如是想到。 魔龙的寿命几乎与天同齐,每一条龙的死亡都会伴随着魔界的风雨哭嚎。 但是其他魔族只要推选出了武力更为强大的魔王,就不会太过在意老魔王的死去。 安塞塔的死去让他忽然明白了生命的苍白。 他不否认自己的确对这个血族有着不一样的好感…… 好吧,就是爱。 最开始这个血族带着目的接近他的时候,他只是想把对方当成宠物一样的存在。 谁知道到了后来,对方展露出的锋芒越来越多,他也愈发在意。 泽尔斯知道,这个锋芒太甚的血族,迟早有一天会被自己的疯劲害死。 安塞塔想要杀死他召唤恶魔,好吧,真的很倒霉。 他千万年来第一次心动,居然给了这样一个人。连点花言巧语都不愿意给他,上来就文质彬彬问他,请问能杀死你吗? 鬼才答应。 龙不答应。 一开始他以为这个人是傻子,其实相处久了才发现这人是个疯子。 从小就被当成疯子养大的人很难不变成疯子。 血族大多没有来生,死去就是沉眠,灵魂似乎也毫无用处。 可是泽尔斯不愿意这美丽的灵魂在召唤恶魔后,被不知名的恶魔吞食,于是拒绝了他。 相安无事过了半个多月,这个血族还是没沉住气刺杀了他。 因为无月夜要到了,那是召唤恶魔的最后期限。 泽尔斯不承认自己有点难过,他的傲慢不允许他承认这一点。 他的傲慢让他刺伤了安塞塔,将他赶出了魔王城。 其实他已经后悔了,他打算再过几天就把安塞塔找回来。 不是想要杀他吗? 那就杀吧。 这个血族真是魔族里最伟大、最用心险恶的阴谋家,只用了半个月,就骗到了魔王的命。 泽尔斯临死前想。 洛那德杀不死我,能杀死我的始终只有你。 安塞塔。 血族会有转世吗? 他以前总觉得寻找恋人转世的魔族十分愚蠢,可是他似乎也变成了那种愚蠢的人,亦或者说要更愚蠢一些。 因为血族没有转世。 他一直知道。 * 洛那德用血画出了法阵,将祭品一一放入其中,布置好法阵。 他等不到无月夜了。 杀死泽尔斯的过程中他也在不断被杀,每一次复活看似无恙,实则理智已经在崩盘边缘,再等下去,他怕自己会变成只知道茹毛饮血的野兽。 禁术上只说无月夜能召唤出最强大的恶魔,成功几率也最大,但是并没有说其他时候就不行。 念下咒语,黯淡的血迹像吸了光一样开始发亮。 耳边能听见诡异的风声呜嚎,窗帘也在无风自动,身边却没有感受到风流动的迹象。 “滴答——” “滴——” 水滴掉落的声音在室内格外明显,伴随着女孩欢快的嬉笑声,像一张大网将四面遮盖的无孔不入。 光芒大盛。 一节藕白的手腕从白色光晕里伸出,是温柔的少女声音:“你希望我帮你做什么呀?” 成功了。 洛那德淡淡抬眼:“杀死教皇,毁掉现在的教廷。” 至于人们会不会在废墟上建立新的教廷,重燃信仰之火,就不是他在意的事了。 “你好贪心,”恶魔笑嘻嘻的声音里不带一点苦恼,“需要支付的代价可是很昂贵的哦。我要在杀死你之后,折磨你的灵魂,让你的灵魂在无尽折磨里变得美味可口,然后……吃掉它。” 洛那德:“……杀死我之后?” “对啊,你怕了吗?我可不允许你反悔。” “……没有,不反悔。” 法阵又亮起光,代表口头合约生效。 恶魔没见过这么爽快的人,还愣了一下。 “我会折磨你的灵魂,地狱十八层的苦难都只是寻常,你会在清醒中度过这一切,直到我把你的灵魂吃掉才算解脱。” “我知道,女士。别废话了,可以先去完成你的委托吗” 连续的死而复生让洛那德失去了他的风度。 西娅:“?” 洛那德微笑着,心里却在想。 太好了。 召唤出来了一只,不太聪明的恶魔。 * 恶魔的力量虽然不足以媲美神明,但杀死一个修炼阴毒法术的教皇还是绰绰有余的。 况且对方在死亡的过程中没有丝毫反抗,完成任务更是轻而易举。 西娅杀死萨拉尔后准备拿取自己的报酬。 “女士,委托还没完成。” 西娅却没了耐心,她清楚阵法的规则。 只要你为人类做了事,你就可以收取你想要获得的报酬。 这个法阵本来就是为了方便恶魔合法猎杀人类存在的,自然也是偏颇恶魔。 尖利的指甲割断了他的血管,西娅哼着歌,等待洛那德的灵魂从躯体里脱离出来。 这样她就可以带着灵魂回到地狱了。 等了很久,歌曲换了一首又一首。 而洛那德。 他又活了。 西娅:“?” 洛那德礼貌微笑。 西娅:“???” 你他妈怎么没死?? 西娅很想这么说,但是淑女的品格让她咽回去了这句话,只是咬牙切齿道:“看来我们的骑士大人还有点保命的小、技、巧、呢。” “你杀不死我的。” 曾有神明入梦,告诉洛那德他是神明的羽毛,神明不陨落,他就永远不死。 “现在,请恶魔小姐再接受一个委托吧。您帮助我了,我就告诉您怎样杀死我。” 恶魔头一回被白嫖了一次愿望,气得快要炸了。 但还是微笑道:“好啊,我无法保证做到,但是可以给你提供一点帮助。” “您知道怎么轮回吗?我想要回到过去。” 西娅这回是真的气笑了,“你这算什么?太贪心了,人类。” “您一定有办法的,对吗?”洛那德撕破脸皮后就开始强硬起来,“您刚才答应过我的,不是吗?” “是,我知道办法,告诉你也没什么,反正你也做不到。” “轮回需要神明的羽毛在无月夜被烈火灼烧——你知道神明的羽毛是什么吗?它永远也不会烧焦,永远纯白。” 意料之外的惊喜呢。 洛那德垂下眼,极轻地笑了一下。 “好了,我为你提供帮助了,告诉我怎么杀死你。” 西娅略带急切。 完成不了这个委托,她甚至无法抽身离开这个位面。 早知道不来这个该死的、甚至不在无月夜召唤她的人类这里了。 可是她的KPI不够,该死,还是得工作。 洛那德报以微笑:“杀死我的话,找到一个能烧焦我的火种就行了。” 西娅:“……?” 什么东西。 我他妈是不是被耍了。 * 洛那德放出“骑士叛逃,杀死圣子”的消息。 一个叛逃的骑士,总比一个叛逃的圣子要好。 谣言越传越广,范围越来越多,最后公认的版本已经快变成了教皇的赞美诗集。 真可怜,那些人不知道,他们崇敬的教皇已经死了。 接下来,为了达成时间回溯的前提,洛那德需要一个火刑架。 人民对叛神者的恨意就是最容易利用的利器。 他们“帮”他搭建了一个火刑架,甚至在他暗中的推波助澜下,极为合心意地将“烧死”他的日期定在了无月夜那天。 烈火焚烧了他的身躯,他意识变得模糊,却不是死亡,而是要迎来他的新生。 恶魔站在房屋的阴影下,满脸愕然地看着他。 一开始她以为洛那德疯了,死不了还去火刑架上受罪。 直到周围的一切碎成时间洪流碎片,她才发现所有事情的不对劲。 难怪杀不死他。 西娅的脸上浮现出魔纹和恶魔黑羽,额角青筋暴起,极度的愤怒下,她的眼瞳变得深黑而无眼白。 身上的衣服也不再是干净如牛乳的纯白,而是慢慢蔓延上了点点血迹。 她——真的被耍了。 洛那德就是那一片羽毛。 她无法杀死他,是因为除了神明,没有人能杀死祂的附庸。 接下来她跟着洛那德经历了第二个轮回,回到的过去是随机某一天。 洛那德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一样,过着和上一辈子一样的生活,只是几乎寸步也不离开安塞塔了。 结局没有一点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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