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有些后悔刚刚同意林子轩加入这场采访了。 记者遇到了采访生涯的泥石流,默了默道:“同学,给你提个醒,录下来的视频应该会发到网上的,你未来的校友应该都看得见。” 林子轩眨眨眼,“怎么了,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记者放弃采访林子轩,转而问庭仰同样的问题。 “同学,你提前交卷是对本次考试很有信心吗?” 有了林子轩的前车之鉴,庭仰的回答一本正经。 “是的,虽然我无法预料我的考试结果,但是我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我希望能在本次考试中取得圆满的结果。” 记者和摄像大哥对视一眼,他们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诧异。 记者&摄像大哥:这人是你找的托吗? 谁家高考采访这么正经啊! “你觉得这次的题难吗?” “我觉得没有一场考试能用单纯的难易来划定界限,平时的积累多了,你自然而然就觉得简单了。当然,如果你觉得难,也不一定是因为积累不足,还有很多方面的因素需要考虑。” 记者当场就面无表情地把麦关了,扭头对摄像师恨恨道:“你找托下次和我说一声,我们的KPI不需要靠这个肮脏的交易来完成!” 摄像师:“?” 你没事吧?我还说是你找的托呢。 *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庭仰正好在学校帮忙。 庭仰借用了万家鹏的电脑查分,万家鹏嘴上说让庭仰放轻松,问题肯定不大,但从他一些细微的动作就可以看出,他也很紧张。 别人查分都是父母陪着紧张,换做庭仰就是老师。 一开始因为系统太卡庭仰的网络都没挤进去,过了一会他才能查分。 庭仰输入准考证号之后,看到成绩一愣,脸上没有露出高兴的表情。 万家鹏没看屏幕,只看庭仰的表情,心里一咯噔。 “没关系没关系,今年没考好就……” 说着,他看向电脑屏幕,顿时无声。 半晌后,他发出一声爆笑,用力拍了拍庭仰的肩膀。 “教了你三年,今天才发现你小子一肚子坏水,差点把我这把老骨头吓散架了。” 凑巧庭仰的手机响了,是林子轩打来的电话。 “庭宝庭宝庭宝庭宝你考得怎么样?我查过分了,我卡清北去年的分数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上清华!” 庭仰用失落的语气说:“查过了。” 果不其然,林子轩也被吓到了,“咋了没事吧?你多少分啊?” 庭仰继续哀愁道:“不知道,系统说我是全省前五十,让我过四天查。” 林子轩:“……庭宝,在我被清华录取之前,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玩笑归玩笑,林子轩接着说:“元宵和小祁的成绩我也都知道了,元宵和我差不多,我679,他677,倒是小祁同学一鸣惊人,689,嫉妒。” 庭仰真心实意为他们高兴,“他们有想上的学校吗?” “……” 林子轩沉默了一下,很快咋咋呼呼说:“除了你想去人大,我们谁不梦一个清北呢?先挂了啊,考得好,我爸妈要带我去选新电摩了。” 庭仰心情愉悦地回了家,反正对他来说,人大稳了就行。 回家后,庭仰还没来得及休息一下,就先接到了两通电话。 分别是北大和清华招生办的老师打来的,两方话术大差不差,都是老套路了。 “你的分数线上北大/清华还差一点,但我们学校愿意破格录取你,你愿意的话我们就先签个合同。” 庭仰以自己第一志愿是人大婉拒了他们。 在清华招生办的老师挂电话前,庭仰想了想,又问了一句:“老师,我两个朋友高考分数一个679,一个677,请问有机会上你们的学校吗?” 祁知序的成绩肯定稳了,就不用问了。 清华老师一听似乎还有戏,连忙道:“我看了下,你这两位朋友分数有点悬,不过如果你愿意来我们学校,我们可以把他们也一起招进来。” 庭仰点点头,心里默默翻译,看来是稳了。 挂了电话以后,庭仰接到了祁知序的电话。 祁知序声音很轻松,“你第一志愿填的是人大吗?” “对,林子轩说大家都有清北梦,你也打算去吗?”庭仰说,“我悄悄和你说,我问过清华招生办的老师了,虽然他没明说,但我估计小林和元宵都能上,你肯定也没问题。” “那他可猜错了,我早就想好了……”祁知序看了眼墙角的行李箱,“高考结束,我就要回国外了。” 庭仰愣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其实在他的印象里,他和祁知序的关系远远算不上很亲密的朋友,可是在听见祁知序说要去国外的时候,他却很难过。 “啊……那、那你和小林他们说了没?” “说过了。” 林子轩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还骂他是个懦夫,隔着电话都听出来了他的恨铁不成钢。 庭仰试图用苍白的语言劝住祁知序,“国内的大学也挺好的啊,你不想去清北,不然和我一个学校吧,来人大,到时候我们还能一块玩。” “我本来也想去人大的,可惜家里出了点事。” “……好吧。” 庭仰本来打算做点什么庆祝一下自己终于结束了煎熬的高三生活,却因为这个消息心情一下子跌进了谷底。 祁知序不说话了,他也没挂电话,好像心照不宣的默契。 庭仰到自己房间,拉开抽屉,准备整理一下没有用的试卷。 零零散散的试卷整理出了一大沓,里面还有很多空白的试卷。 看着这么多空白卷,庭仰有些疑惑,他一般不会把作业拖很久。 随便翻了几张,才勉强认出来好像是上次的寒假作业。 庭仰有些心虚,难怪自己回学校的时候万家鹏用那么殷切的眼神看着他,感情是他忘交作业了。 想了想,他用怀念的目光翻了翻试卷,又随手抖一抖这沓卷子。 随着他的抖动,一张夹在试卷里的小纸片掉了出来。 这是……? 庭仰对这样东西一点印象都没有,他弯腰拾起这张卡片,这才发现纸片其实是被对折过的。 打开对折的纸片,才发现这是一张手工做成的简易结婚证,左上角有一张合照。 照片上的两个人,一人表情紧张,眼里有些许无措。 一人拿着相机笑得很开心,像一只使坏得逞的小狐狸。 如果祁知序在这,他就能认出来这是他和庭仰的第一张合照。 可惜在这的只是记忆被篡改得面目全非的庭仰,他不记得往事,于是也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和祁知序有这么一张亲密的合照。 庭仰看着这张“结婚证”上的字迹,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这是我写的。 庭仰对这件事有很清楚的认知。 这是一张无法用玩笑来解释的结婚证,仔细规整的格式、清楚认真的字迹,以及从未见过的亲密合照。 他以前和祁知序到底是什么关系? 庭仰大脑里慌乱一片,手上拿着的卷子在愣神的功夫不小心滑了下来,掉在地上的时候发出了很大的动静。 忘记挂断的电话在此前一直没有发出声音,此刻才用迟疑的态度询问庭仰:“没事吧?” 谨慎的样子就像在试探边界,怕自己随心所欲,太过越界。 “没事!” 庭仰立马回答,大声的样子反而显得有些欲盖弥彰。 祁知序果然起了疑心:“你是不是受伤了?我来……我等下和林子轩来找你?” “不是的,就是在收拾房间,东西不小心掉下去了。”庭仰转移话题,“我失忆以前我们是不是很熟啊,我刚刚看见了我们俩的合照。” 另一边,祁知序骤然绷紧了身体,“什么合照,你在哪里发现的?” “就……夹在我的卷子里面,刚刚差点就和卷子一起丢掉了,幸好我看了眼。”庭仰心里的迷茫让他克制不住多说了几句话,“祁哥,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情?我想起来一些事情,我们的关系好像会比现在亲密很多。” 祁知序穿上外套,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关门。 “你现在在家对吗?我来找你,你等我,我当面和你解释。” “好。” 庭仰坐在椅子上,放在腿上的手慢慢握紧。 慌则生乱,祁知序似乎忘记了,这三年来他从来没有邀请任何人来他家,档案上的地址也只填到花乡街,并没有写具体地址。 所以,如果祁知序真的能知道他家的地址,那就证明祁知序和他的关系比他想象中还要好。 既然这么好,为什么他们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 祁知序很快就到了,他先敲了门,等了一会不见庭仰来开门,心里有些焦急,又无可避免地想起来某些不太好的往事。 等第二次敲门还没人应,电话也打不通的时候,祁知序理智已经被慌张淹没,他下意识拿出钥匙想要开门,却在电光火石间骤然理智回笼。 他不应该知道庭仰家的地址,可是庭仰却一句多问都没有。 没等他将个中关节梳理透彻,门就从里被人拉开了。 庭仰看着他,表情有些怪异。 “祁哥,你为什么会有我家的钥匙?” 祁知序沉默一瞬,自知瞒不过去,嘴角的笑有点勉强。 “不先请我进去坐坐吗?” 庭仰侧过身子,让祁知序进门。 祁知序进屋之后,一眼就看见了摆在桌子上的纸片。 上面贴着的照片再熟悉不过,在看到纸片上的“结婚证”三个字时,他表情有些愣怔。 “这是我们的第一张合照,那天你第一次主动揽住我,我发现你在拍照,还没来得及整理一下领子,你就拍了。” 庭仰嘴唇动了动,“……我们以前,是恋人” “嗯。”祁知序笑了笑,“你现在后悔可没用,你当时都答应要和我结婚了。” 所以为了给患得患失的男朋友一个安全感,庭仰在生病期间还费心思做了这么一个虚假的结婚证。 “不后悔,我只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庭仰很认真,“我不能一直活在虚假记忆构造出的世界里面。” 祁知序把结婚证小心放回桌上,“这段虚假的记忆是你自己苦心构造的,每一段遗忘的人或事都或多或少折磨着你。” 庭仰皱了皱眉,“可是我也忘记了你。” “折磨不一定得是主动的。”祁知序淡淡解释,“也许你迫切希望忘记某一段记忆,可是我在那段记忆里成为了一个轴点,不忘记我,你编造的记忆就会如同沙塔,一触即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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