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今鸿这才确定对方真是干了一宿,顿时觉得在家巴巴候着的叶晋有点可怜,其他人看似都已习以为常,也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 乔府的人都起得早,汽车开到家门口的时候刚过六点钟,院子已经打扫干净。孟兆清过来跟他讲后院的房子已经空出来,今天晚上可以不必跟乔七在一栋楼里睡了。 霍今鸿闻言大喜过望,当即就跟着孟兆青去后院收拾被褥,顺便吃过早饭打了个盹,等到九点钟的时候又被外面的动静吵醒。 是云连来了。 跟云连一起来的还有连人俊连医生,准确的说是连医生开车送他过来的。 . 要不是主顾找上门来,霍今鸿差点忘了昨晚他跟乔七上金松饭店是为了商量正事。 商量的结果是什么来着……哦对,从今天开始云老板要过来跟他们一起住,直到行动当日,好让他在短时间内迅速熟悉对方的走路方式和动作习惯,届时通过声音来传递信息。 也就是说这两天里他要一刻不停地关注云连的动静,包括走路,吃饭,睡觉甚至如厕,干什么都得仔细听着。 说好听点是培养默契,说难听点就是偷窥,也亏乔七想得出这种主意——不过既然本人没有意见,他也顶多就是多废点耳朵。 乔七已经打过盹起床了,边吃早点边在客堂里接待连云二人。 别墅离后院有段距离,霍今鸿试着去分辨云连的声音——这不是件难事,不想却意外听见连人俊在很不客气地骂乔七没事找事。 “你就是闲的没事干,找借口叫他来陪你住两天!” “我闲的没事干?是你弟弟有求于我,要不是他惹上这么棘手的仇家,我何至于亲自出马?” “别人都是正常拿钱办事,轮到他怎么还包吃包住?怎么的,你干趟活还要提前做法?” “我懒得跟你多费口舌,有本事你自己上,没本事就少给我指手画脚……喂,你怎么不说话,你没跟他解释清楚吗!?” “赶时间,没来得及讲,他非要跟过来。” “云老板!我的祖宗,你管管你男人行不行?” 霍今鸿听到这里有些犯糊涂,扭头问孟兆青道:“云老板跟连医生到底是什么关系,怎么一会儿弟弟一会儿男人的?” “连医生是云老板的二哥,本来还有个大哥,几年前在沈阳被日本人害死了。” “亲二哥啊?怎么长得一点都不像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 孟兆青猜到霍今鸿在偷听客堂里的谈话,但是并不好奇他们在讲什么。乔七和连人俊见面除了拌嘴就是吵架,乔府上下都习以为常。而唯一可能从中调停的云连向来对此视而不见,认为两个人都烦透了。 霍今鸿拿二人的长相互相比较,没发现任何相似之处,半晌忽然反应过来像不像的并不重要:“亲兄弟还能做情人啊?” “据说云老板是连家的私生子,七八年前才回沈阳认亲的,所以原先并不认识。” “有这么巧的事?” “连大哥死后云老板和连医生遭关东军通缉,两个人逃到上海,后来又到天津,那时候就已经是老夫老妻了。” “一直在一起,真好……” “怎么,想到你兄弟了?” “嗯……” 客堂里争执还在继续,且嗓门越来越大。 乔七:“你要是不放心就跟着住两天,反正我这儿不缺你一间空房。” 连人俊:“我要是住这儿当然是跟他一个屋。” 乔七:“说了多少遍了这两天他得一个人待着!怎么,两天不干你会憋死吗?” 连人俊:“大白天的你怎么说话呢?” 云连:“你们都闭嘴吧……” 乔七:“连人俊,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你弟弟本来也不是什么好鸟,别说的好像我能带坏他一样!” 云连:“七爷,没必要骂我吧?” 连人俊:“怎么不能带坏,你这儿就是个淫窝!” 乔七:“你听听,叶晋,他把你也骂进去了。” 叶晋:“是,七爷。” 连人俊:“乔祁你别打岔,这事跟别人没关系!” 乔七:“什么没关系,我一个人怎么淫?” 场面愈发混乱,霍今鸿坐下来同孟兆青磕起了香瓜子。 “连医生对七爷意见很大啊?” “头两年七爷带云老板逛烟柳巷被他抓到过。” “医生是不是都有洁癖?” “我看就是脾气大。” 霍今鸿心想连医生说的没错,跟乔七去逛烟柳巷是个人都好不了:“你们七爷这么厉害,怎么还要忍连医生的暴脾气?” “小霍哥,不是‘你们七爷’是‘咱七爷’,‘咱’。”裘小嘉走过来抓了把瓜子,“七爷听见了会不高兴的。” “哦……咱七爷这么厉害,连医生怎么还对他这么不客气?” “连医生医术了得,我们这儿又不方便进外人,但凡有人受伤全是他给治好的。” “难怪,原来命捏在人家手里呢!” “死人到他手里能活过来。” …… 谈话进行到日上三杆才消停,连人俊最终还是没留在乔府,因为下午还要出诊。 他的矛头只针对乔七个人,对于霍今鸿印象倒还不错,因此对两人“培养默契”一事并无特别的不满,只在临走前拉过对方小声道:“回头告诉我他晚上都干些什么。”
第107章 40 我想他了 距离北川领事的卸任典礼还有两天时间,但霍今鸿仅用了半天的功夫就已记住了云连的走路声音和动作习惯。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况且云连的动作习惯其实很有特点。步子快但轻,下盘极稳,且不管到哪里上肢的幅度都控制在一个较小的范围之内,简直像肩部有恙似的。然而到屋里,特别是坐下之后却又灵活起来,总之就是动的时候很沉稳,静的时候又很浮躁。 霍今鸿跟乔七说起这个,乔七告诉他云连从小跟亡命徒打交道,光天化日挨刀棍躲枪子儿是家常便饭。 “你别看他长了个小白脸子,其实是个刺头,多动症,在外为了防人暗算才不得不谨慎些。” “难怪走到哪儿都跟压了口气似的。” “职业病,到陌生的地方很难放松下来,手放得低也是为了随时能够拔枪。” “我看他身上有很多疤,像被人砍的。” “可不是么,漂亮男人跟了他不是残废就是毁容,前阵子刚有个小伙子被刮花了脸,怪可惜的。” “……” . 第二天乔七放云连出去随意溜达,霍今鸿借着对方的步子顺便把乔府周围的地形都摸了个遍,还在西南角那块发现一处废弃的武馆。 据裘小嘉说那武馆早在十几年前就无人问津了,乔府建成以后被乔七用作操练拳脚和调教新人的场所。早些年还有江湖人士上门挑衅,他便在此处设场“会客”,跟了二戒堂之后渐渐的不再抛头露面,也就鲜有外人前来打扰。 云连因为闲不住,吃过午饭独自进武场操练了一下午,霍今鸿听得津津有味,恨不得冲过去跟他一道“耍家伙”。 那武场里刀枪靶子什么都有,让他想起从前在兵营里跟郭朝江那帮警卫初学拳脚的日子。兵营肯定比不上武馆,而且警卫大多用枪,因此云连的这一套不知是何路数的招式令他突然生出“再学点功夫”的念头。 “你管武馆里有什么东西?我们平时也用不上那些玩意儿,你见过哪次七爷叫我们带棍棒出去的吗?” 因为觉得乔七不大好说话,因此霍今鸿越过他直接去找虞郦棠商量,谁想虞郦棠也嫌他多事。 “让你听云老板,你听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 “我是在听,我听见他在打木头桩子!” “什么木头桩子?” “我也不知道,我就想学这个……” 霍今鸿比划两下,虞郦棠皱着眉头看他,末了不耐烦道:“云老板的功夫是在二戒堂练的,那也不是用来打人的,你学来干什么呢?” “到底是什么功夫啊?” “云老板腿上功夫好,但上肢力量很弱,刚来天津的时候就吃过亏,后来被拴着腿挨了整整两个月的打,功夫都是被打出来的。” “为什么要拴着腿?不让跑吗?” “遇事如果一味躲闪不反击,那手上功夫永远都不会长进。” “那我要是把七爷的腿拴起来是不是就能打得过他?听阎京宝说他就是打起架来躲得快,没什么特别的过人之处。” 虞郦棠把眉头挤成了一个川字,似乎不明白为何对方会有如此胆大包天的想法,然而过几秒突然又换上了笑容:“按道理说确实是这样,你下次可以试试。” 霍今鸿没有蠢到对方说什么都信的地步,不过此事确实可以从长计议:“以后再说,你现在我去认认那些家伙行不行,以后七爷不在的时候我自己过去练。” “这我做不了主,而且也没那个能耐,你有空在这儿跟我磨嘴皮子不如认真干活,任务做成了要什么七爷不会答应?” “哦,好……” . 如此又过了一晚,典礼当天乔七与云连分成两路,自己先提前带着霍今鸿和叶晋等人埋伏在距离鹤影三百米开外的一座空置洋房内。 隔一条马路是领事馆警察分署和宪兵队的哨卡,这天因为是相当隆重的仪式,各行各界均有要人参加,因此警力分布密集,排场堪比戒严。 两年来乔七第一次亲自带人行动,因此在场众人个个神情肃穆,霍今鸿受气氛影响也不禁紧张起来,老老实实地跟在叶晋身后。 “这地方不会突然有宪兵队的人进来吧?” “不会,这是赵局长丈人家的私宅,空置一年多了。” “我们现在干什么?” “别急,宴会五点钟开始,云老板四点半到。桌上有纸笔,一会儿等他进去之后你把整个饭店的布局尽可能仔细地画出来。” “已经到了。” “到了?” “刚从车上下来,在跟人说话……”霍今鸿定了定神,锁定目标之后声音变得愈发清晰,“那人开车回去了,是司机,他现在在一个人往饭店方向走。” 叶晋往窗外看了一眼,路口正好被建筑物挡住了,只看得到短短一截白色砖墙。 “听这么清楚?” “嗯。” “好。” 乔七自进屋开始就闭着眼睛坐在沙发上不说话,霍今鸿想再问问他们进饭店后的计划,被苏定制止了。 “七爷在闭目养神。” “你们一会儿是不是要到大打出手啊?” “干我们这行怎么可能大打出手,最好是安静地来安静地去,不过这次……恐怕不闹出点动静来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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