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江逾白懵懵的。 祝临拭去他眼角的泪,极富耐心,“我的意思是,你不应该总仰仗别人而活,而是要学着接纳自己,包容自己的不完美,这世上身体有缺陷的人很多,你不是最特别的那个,也不是最严重的那个,没人会把断了双腿的人当作怪物,也没人会把长了六指的人当作怪物。” 祝临顿了顿,继续道:“身体有缺陷是很正常的事情,你没必要总是那样惴惴不安,把所有人都当成假想敌,你最不该在意的就是他人的想法。” “诺诺,等你学会了跟自己的身体和解,内心强大起来后,你就会发现,今天的一切,都不算什么,它伤害不了你。” 祝临眉目深阔,眸中似乎藏着一片沉郁的湛蓝大海,把江逾白的目光深深吸引进去,他怔怔的看着祝临,连哭都忘了继续。 试探,犹豫,他不太自信的小声问道:“我,可以这样做吗?” 从没有人跟江逾白说过这些,没人告诉他,缺陷是很正常的事情,你可以试着接纳它,每个人都是不完美的,这也很正常,不用焦虑,也不用害怕。 “当然,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鼓励你,陪你迈出第一步,直到你变得越来越好,彻底放下心结。”祝临扬起笑意,眼底溢满了他的倒影。 “或者你执意认为自己是怪物的话。”他把江逾白往身上又提了提,看着他比兔子还红的眼睛,想要逗逗他,“那你就当我一个人的小怪物吧,你不是总骂我变态吗?变态最喜欢小怪物了,小怪物的一切我都喜欢。” 或许是今晚的江逾白太悲伤脆弱,又或许是祝临的眼神太真挚诚恳,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刻,江逾白实在无法不去依附他,排解自己内心的苦闷。 祝临的话语温柔可靠,令人安定,江逾白盯着他,觉得眼睛又疼了起来,他控制不住的一把搂上去,将脑袋埋进祝临颈窝里,轻轻的左右蹭了蹭,闷闷不乐道:“祝临,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不值得的。” 这是第一次,江逾白没有推开他,而是主动抱上来。 祝临呼吸一滞,身体僵硬如石,紧张得片刻不敢动,柠檬牵引着皂香,其间还夹杂些咸涩的海盐颗粒,呼吸之间,漫溢鼻腔。 江逾白正在依靠他,所以两人身上的气息互相缠绕,彼此交融,这认知令他心头一颤。 祝临激动澎湃,有些急切的用双臂紧紧环住怀里的人,一种失而复得的盛大喜悦突如其来的笼罩着他,他养的小兔子,总算不是只知道咬他,而是肯对他露出肚皮,让他摸一摸。 江逾白觉得这世上的事情真是变化莫测,令人捉摸不透、无法预判,他满心满眼的人伤他最深,怨恨深切的人却意外的包容接纳他,放在今晚之前,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信的。 他还在胡思乱想时,祝临坚定而缱绻的声音从他耳旁悠悠传来。 “只要是我喜欢的,就都值得。” 两人静静搂抱,气氛一时温馨宁静极了。 “对了,我带你去看个东西。”祝临说话间,把人从自己身上放下来,江逾白有些不解,但还是被他牵着手带进了房间。 这还是江逾白首次进来,之前他就算在这里吃饭,也不会久留,更不会进房,一般吃完饭就走了。 祝临打开灯,房间构造一览无余,一样的暖色调和老旧家具,房里摆放的,除了几件必备家具外,并无其他赘余的物件。 祝临引他,站到了一个植物箱面前。 箱子里洁白正盛,绿作底色,簇拥着花朵如被子般铺满在整个箱底的砾石土堆上,中间微微隆起。 白色花瓣中间晕染嫩黄圆片,像水彩特意添上去的一笔,小巧精致,花如指甲盖大小,一朵挨着一朵,井然有序,不留空隙,呈球形往四周分布蔓延开来。 江逾白眼睛哭肿了,所以他特意弯下腰,睁大眼,想要看清楚些。 “这叫垫状点地梅,是我从西藏的高原上移栽过来的,差点儿就死了,我费了很多神才把它养活。” 江逾白慢慢直起身,虽然不知道祝临为什么要带他来看这个,但他还是静静聆听。 “这是一种高原地被植物,通常它们的生存环境都很恶劣,不仅要抵御风霜雨雪,严寒侵袭,还要扛过动物的啃食,更致命的是,它们的生长速度很慢,一年只能长几毫米,所以,你眼前的这一丛,看似不起眼,却已经是它默默生长几十年后,才能呈现出来的样子了。” 江逾白听完,惊讶的睁大眼。 他又弯下身去,仔细观察着眼前的白色小花,有些不可思议,“就这么点儿小东西,从生根到开花,要几十年?” 祝临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那你带我来看它,是想告诉我,它很贵?” 祝临听到他质朴的疑问,不由失笑,他摇头否认。 随后,又牵起江逾白的手,正色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一株弱小的植物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都从没有放弃自我,依旧拼命挣扎,顽强求生,我们作为人,境况比起它来说,应该是要好上许多的,所以,我希望你也可以坚强起来,勇敢面对人生中的挫折。” 江逾白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想着祝临今天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怕是把接下来半年的话都说尽了。 他也知道祝临这样苦口婆心,谆谆善诱是为了开解他,但是,他身上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久没被人捉着耳朵上思想教育课了,他肿着眼睛,还不忘调侃揶揄祝临,“祝临,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会说大道理啊。” 祝临嘴比脑子快,听完就下意识回道:“你以前,都不怎么喜欢跟我说话的。” 话一出口,祝临就心道不好。 但为时已晚,两人之间原本还算融洽的气氛,陡然尴尬寂静下来。 祝临正绞尽脑汁想怎么挽救的时候,江逾白出声把他拉出了窘境。 “不过你这么喜欢它。”江逾白指着那捧白花,看着祝临问道:“为什么不把它放在你自己房间里,而是要放到这里呢?” 祝临闻言眼神一暗,有些躲避不及,“放在家里不太方便。” 明知是搪塞,但他不想说,江逾白自然也不会继续追问,都在家里了,能有多不方便? 他只是点了点头,弯腰又重新端详它们。 他不由想到,祝临日子到底过得有多苦,居然需要种寓意如此深刻的花来激励自己,可他实在想不出来,像祝临这样的天之骄子,能有什么苦恼。 ---- 理解宝贝们想吃肉的心情,但这毕竟不是个纯🥩文,所以还是需要走一走剧情,大家耐心等等(什么主动勾引,各种play后面会有的😍)
第34章 母亲 沈青燃打了无数个电话,江逾白统统没接。 祝临昨晚把他带回来后,两人一直到天色破晓才堪堪睡去,祝临让他睡床,自己拿了毯子去沙发上。 江逾白这一觉睡得很沉,到下午三点才悠悠醒转,眼睛肿成核桃,完全睁不开,怕他妈看到,一时半会儿也不敢回家。 人不回去,交待却不能少。 他一醒来,就赶紧给他妈打电话,姜黎先是把他大骂一顿,江逾白乖乖听着,不敢反驳,随后又问他跟沈青燃到底怎么了,闹这么厉害,沈青燃自然不敢跟姜黎说实话,江逾白更不想让他妈担心,于是便也含含糊糊的敷衍过去了。 至于手机里那些来自青燃哥的未接通话,他全删了,当没看见。 祝临买来冰袋,给他敷了好久,他眼睛的红肿才将将消下去一半,只是泪流干了,眼眶里总是涩涩的疼,像针在扎。 江逾白不想回家,祝临便陪着他,在这里又过了一夜。 周一上午,是去机场送沈青燃的日子。 他一早就请好假,但陡生变故,机场不去了,假却没办法销,祝临一早去了学校,江逾白在梅苑待到中午,感觉眼睛差不多恢复正常了,就给祝临发微信,说自己要先回家,中午不能陪他一起吃饭了。 姜黎送完人回来,一进门,就看到消失两天的儿子在客厅沙发上坐着,一脸情绪不高的样子。 “江逾白,你至于吗?不就吵了几句?心眼这么小,连你青燃哥出国你都不去送。” 姜黎换了鞋,朝客厅走来,“你青燃哥眼巴巴等了你好久,最后时间来不及,他没办法了才进去的,走之前还让我帮他给你带一句道歉,说对不起,希望你不要再生气了。” 姜黎走到他身边,看着事不关己,满脸漠然的儿子,显然对江逾白的叛逆和不懂事有些生气,“江逾白,我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啊。” 江逾白没办法,只好放下手中不停换台的遥控板。 他知道要是他不服软,他妈肯定不会放过他,但心里的烦躁实难压住,于是开口带刺:“知道了,我又不是故意的,早上睡过了,不然你现在把他从飞机上拽下来,我重新去送他一次。” “哎,江逾白,怎么说话呢,我看你是皮又痒了。”姜黎揪起他的耳朵骂道。 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姜黎知道再说什么都没用,江逾白犟脾气起来了,谁劝都不会听。 “正好,我今天请假了,你也在家,我们去医院把检查做了,周医生说国外那边需要再看看器官的发育情况,他们好着手制定手术方案。”姜黎说着,拿起江逾白放在桌上的可乐喝了一口。 她将半罐可乐喝完后,顺手把易拉罐投进垃圾桶里,就起身往门口走去,一边换鞋一边跟江逾白说话。 结果换好鞋回头一看,江逾白不仅没跟上来,甚至连个回音都没了,她心里就又有点冒火。 “江逾白,你干嘛呢?懒骨头又犯了是吧,你······” 接下来的责问,姜黎没说出口。 “你怎么了?” 江逾白动也不动的窝在沙发上,身体后陷,肩膀耸起,低眉敛目,眼皮半垂着,将喜怒哀乐都一一掩藏起来。 姜黎心里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诺诺,你别吓妈妈,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江逾白的反常态度和这两天的失踪让姜黎有了种种不安猜测,她重新在江逾白身边坐下来,关切的问道。 “妈妈,我,我不想去检查,也不想做手术了。”这声音轻轻的,却暗含某种坚定力量。 “为什么啊,你不是一直都盼着做手术吗?你不去做检查,医生就不知道具体情况,那怎么给你制定手术方案呢?” 江逾白转头,对上身旁母亲担忧的目光,他怀揣着几分勇气试探道:“妈妈,有人跟我说,我可以尝试去接纳自己,包容自己身体的缺陷。” 他心跳加快几分,再次忐忑问道:“妈妈,我可以吗?” 那是幼兽求助自己母亲时稚嫩而信任的眼神,如雏鹰学飞,立于悬崖之边,展翅的那一刻,需要母亲肯定的眼神,来鼓舞自己勇敢的一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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