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齐寻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明明什么声音都没有,什么话都没说。 也没有喝彩、没有嘲讽,更没有想象中的看不起和高高在上的架子。 可他偏偏觉得齐寻好像在解构他。 不论这是不是错觉,齐寻眼底的黑色,仿佛带着某种欲望。 那种欲望毫不掩饰,看似毫无波澜,却要把他吃抹干净。 舞台下,恰在此刻,齐寻撇过头。 素材已然拍完,他们不必做过多的停留。 归途的小路带着清风。 齐寻醒了几分,他背着相机,步履缓慢。 他骤然觉得,自己似乎看透了很多事情。不止是在管嘉明这边,他对于自己的一切,在这场鲤鱼灯的摇曳里,似乎看到了所有事物的尽头。 野性、欲望、生命,放手。 人一生经历的事情足够多,对生活的热爱只有眼下的摇摇欲坠,如果加以重复,那么结局只会惨淡。 你永远奔驰在轮回的悲剧,一路扬着朝圣的长旗。 只看到长旗就好了。 齐寻想,奔驰过的路,就不用再回头看了。 作者有话说: *“你永远奔驰在轮回的悲剧,一路扬着朝圣的长旗”——余光中《欢呼哈雷》 不是虐文哈,hehehehe。
第13章 周游尔 齐寻发烧了。 他是第二天早上发现自己不舒服的,喉咙很干,额头像块热炭。 天还没亮,齐寻强打精神爬起来,发现管嘉明不在房间。 他昨晚没回来? 齐寻没有多想,撑起身子去洗漱,脚刚落地,整个人都软了下来,根本站不稳。 勉强着刷完牙,齐寻决定独自前往镇上的诊所,现在天刚亮,阿婆还没醒,他不想麻烦人。 生病不是来得毫无征兆。 从昨天落水开始,加之身体高强度工作,休息时间也屈指可数,他就想过自己会出状况。 但是八月节里的素材不能缺少,他是主要策划人,而且这是重拍,不能懈怠。 齐寻穿了一件深蓝色的卫衣,他戴着帽子,天色微亮,他独自走在前往小镇的路上。 路途遥远,他不免想起昨晚种种。 与管嘉明的每一次交涉都都让齐寻带着种本能的好奇。 他有时对管嘉明毫无兴趣,有时又会留意他的喜怒哀乐,留意他对周围人的态度和处事方式。 齐寻不免有个发现——不管周围的人态度如何,管嘉明似乎从不觉得累。 他就像个不断燃烧的篝火,哪里冷了去哪里填充温度,小镇的邻里随时给他加柴添碳,怎么都不会熄灭。 齐寻也不得不承认,在某一时刻自己会被他的举动影响到。 只不过他与管嘉明的交流再频繁,他也只在清丰镇待十天,十天之后,桥归桥路归路,不会再有深入的社交了。 离小镇的路不算短,齐寻走得很吃力,累了,他把帽子摘下,脸颊两边都是冷汗。 周围没有歇脚的地方,只有早起的流浪狗和远处的鸟啼、鸡鸣,薄雾笼罩在山间,一方万籁俱静。 他愈发固执地走几步,腿脚就愈发无力。 这种感觉从大脑蔓延至全身,有那么一瞬,他眼前出现了一片黑暗,鸡鸣、鸟叫,他想强打起精神,却都不管用了。 双眼欲合之时,远处骤然传来两盏光。 还没来得及看清来者是谁,齐寻晕厥倒地。 再有意识时,齐寻先是闻到了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他感到身上沉甸甸的,有点热,手脚毫无知觉,仿佛有团火在体内灼烧。 眼睛没有完全睁开,齐寻猜测,自己是被人送到诊所了。 谁帮了他? 就在他想竭力睁眼之时,屋内传来一阵开门声。 伴随着略微促狭的呼吸,齐寻眼睁睁地看着管嘉明走到他身旁。 齐寻微微眯眼,发现管嘉明没有离自己很近,隔着一米多的距离。 他手里拿着单据,看得出神,宽肩遮住了窗外的光线,影子分割在白墙上,留下一道墨影。 没多久,他的目光就转移到了齐寻身上。 “怎么还不醒?”管嘉明嘀咕,“明明退烧了。” 下一秒,他挪了张椅子,将一米多的距离缩短,像照看孕妇一般,用一种生死难料的目光盯着齐寻。 齐寻:…… 管嘉明猫着腰,齐寻的脸隔得近,他连他脸上的痣都看得一清二楚。 齐寻的肤色很白,脸上干干净净,如同瓷器一般,唯一的一颗痣长在眼角下,睫毛很长,不说话的时候,透出一股莫名的乖张。 从小心地偷看,到光明正大地盯着,管嘉明的转变时间不长。 他发现齐寻闭眼的时候,远比睁眼的时候要可爱,想起第一次见他时,那种逼王转世的模样,跟现在说不了话只能干躺着的齐寻简直判若两人。 莫名的,管嘉明开始贴近齐寻,他的动作轻微,怕把齐寻惊醒。 离脸还有一寸,管嘉明垂眸,闻了闻齐寻身上的味道。 除了有淡淡的消毒水味,他还闻到了一股素雅的清香,有点像沐浴露和洗发水混杂的味道。 这个味道管嘉明无比熟悉,因为这些东西都是他家里现成的。 他昨晚洗澡了? 难怪烧到39度。 管嘉明摸了摸鼻尖,此刻,齐寻的味道几乎占据他整个大脑,他又克制又警觉地保持距离,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靠得太近了。 “跟个初中生一样。”管嘉明总结评价。 他昨晚没有回家,除了鲤鱼队的应酬之外,还有就是他发现自己对“见到齐寻”这件随时有可能发生的事,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应激。 这种感觉不是空穴来风。在鲤鱼灯表演之前,他绝无这种想法,可在鲤鱼灯表演完之后,他发现自己居然格外在意齐寻的一举一动。 就好比在“齐寻会不会等他回家”,这种毫无营养、没有可讨性的问题上,他会纠结很长时间。 他摸了摸脑袋,直起身,轻叹口气,“你这回好了之后,别再逞强了。这次倒在路边,还好我路过,下次你要倒在哪个我不知道的地方,你可能就被野狗啃掉了。” 说完,管嘉明站起来,走到门口,没迈出门,又转头看向齐寻,补充一句:“小屁孩。” 不说话的齐寻,还是有点乖的。 他掏出手机,给病床上的人拍了张照片。 照片不讲究构图,只放大焦距,齐寻像一条濒死的咸鱼,飘浮在照片中央。 管嘉明乐了,美滋滋地收好手机,大摇大摆地走出病房。 死一般的宁静过后,齐寻猛地睁开了眼。 他动静不大,身板有些僵硬,略微动了动,床板就传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他佛祖一般地翻了个身,管嘉明的气息像阴天里的云霭,怎样都散不开。 虽是装睡,齐寻也不是没有反应。 相反,他反应很大,在被窝里,他的拳头握得很紧,只要管嘉明再往前多靠近一寸,他必然会毫不留情地发起自我防卫。 ……太近了。 呼吸、心跳、气味。 齐寻蒙上被子,企图阻隔空气来源,可到头来不舒服的还是自己。 显然有大病初愈的征兆,可他并没觉得自己好多少。 就在他想得混乱之际,衣服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王珂的电话,齐寻看了眼时间,将近七点,还没到拍摄的时间。 “阿寻,你在学弟家里吗?”王珂问。 这句话提醒了齐寻,他的电脑还在管嘉明家里,没带过来。 齐寻:“我在诊所。” 他说明了自己状况,语气平静、淡然,而电话那头的人听完,顿时心急如焚。 电话挂断的十分钟之后,王珂就带着许艺悠一同踏进病房大门。 “阿寻你没事吧!”王珂像滑铲一般,三步当两步跨进齐寻跟前,许艺悠紧随其后,两人都满面焦急。 “我没事,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齐寻支起身,强撑着坐起来,“我的电脑还在管嘉明家里,你们先过去拍,我很快就能赶来。” 王珂无动于衷。 “你拍啥拍,今天你啥也别干,拍摄的事情就交给我和许艺悠,你好好休息。”王珂就知道齐寻会这么说。早在大一的时候,齐寻的这个踏实肯干的人设就立起来了,一开始王珂也觉得装,没想到齐寻坚持了整整三年。 他虽然和齐寻大三的时候才熟悉对方,但齐寻懈怠的传闻是一句也没听过。 “我没事。”齐寻镇定道。 王珂挑眉:“那你扛个云台试试。” 齐寻接过云台,手便坠崖似的沉了下去,无法发力。 “……” 王珂:“你好好歇着,别乱跑,今天的拍摄就交给我们,你昨天开会列的大纲已经非常完整了,等会儿我们就去联系李老师。” 许艺悠也在一旁劝说道:“是啊,齐寻,我们两个人可以的,你就别担心啦,这次我学到了很多,操作云台也没问题,放心交给我们俩个吧。” 齐寻眉目淡了几分,沉吟半晌,抓住重点:“你们两个?周游尔呢?” 王珂叹息一声:“你这洞察力,真是想瞒也瞒不住啊。” 齐寻:“他没起来?” 王珂看了看许艺悠,许艺悠回以一个授意的眼神,他调整心态,开口解释道:“阿寻,其实是这么回事。昨天晚上咱们各自回去之后,周游尔就在收拾行李了。他今天早上五点钟就爬起来离开宾馆,这事儿还是宾馆老板告诉我的。在我来诊所找你之前,也给他打了电话,他说他不想继续参加这个项目了,觉得很累,就……” 王珂的话还没说完,齐寻插话:“你现在打电话给他。” 王珂的头歪了一下:“啊?” 齐寻:“帮我打电话给他。” 见齐寻语气如此坚定、不容置喙,王珂没有怠慢,掏出手机找到周游尔的电话拨了过去。 没几秒,电话打通,那头的周游尔似乎到了车站,声音异常嘈杂。 “我说了我不参加你们的项目了,你——” 他的声音很大,即便手机没开免提,在场的人也都能听清。 齐寻在他没说完的时候就打断了他,“我是齐寻,我长话短说。我给你今天一天的时间考虑,如果能够继续做完这个项目,过去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如果你决定放弃这个项目,我尊重你的选择,择日向学校办公室递交人员变更申请表,但是请你记住,这个项目后续的所有奖项、经费,以及发表后获得的所有署名,都不会有你的那部分。” 话还没完,王珂和许艺悠两人面面相觑,嘴巴大得能吞蛋。 电话那头的周游尔还想说些什么,又被语速变快的齐寻截胡了。 “还有,基于你目前对这个项目所有的做法,我对你的建议是放弃这个项目。有两个原因,第一,你不适合。第二,你没这个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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