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霁根本没将这个赌约放在眼里,也没觉得自己会输,他下车前还使上了小聪明,特地让高婕将汽车泊在了侧门前。 下车后温霁第一时间扒着车门对着高婕露出小白牙,眼里挂着势在必得的洋洋得意,催促她快点将钱转给自己。 高婕眼珠子骨碌一转,目光越过温霁来到了他的身后,神情突然有了变化:“我劝你不要半场开香槟。” 温霁不由蹙了蹙眉,同时他发现一直坐在车里装哑巴的高靖柯正在忍笑,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猜测,说话的底气瞬间被抽去了七八分:“你在说什么呀?” 高婕朝着他眨眨眼,欲言又止。 温霁心里一咯噔,心想不是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温霁此时再意识不到不对劲就是呆子,他沿着高婕的视线缓缓转头,怦怦乱撞的心跳声在无边的沉默中慢慢放大。 夜色朦胧,树影婆娑,夜风在温霁眼前轻拂而过,他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从远处的木棉树后缓步走出。 与此同时,一道冰冷的电子音在温霁的脑袋里响起。 您向高婕女士转账六百四十八元。 ---- 十赌九输 回头是岸(敲黑板)
第39章 39 === 很遗憾,温霁在这场猫鼠游戏中一败涂地。 这时已经没有回头路,幸灾乐祸的高家兄妹在第一时间踩下了油门,汽车轰鸣着绝尘而去,留下温霁独自一人面对程柏森。 方才在电话里的怄气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他们之间的争吵在很多时候都像一场阵雨,来去快,雨时短,开始和终止都很突然。 现在他们真见了面,温霁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不想见程柏森,他甚至有点儿想快步上前钻进程柏森的臂弯里。 但温霁好面子,觉得这么快就向程柏森妥协有些丢脸,立即决定继续装装样子。 温霁很快敛起了脸上的讶异,在夜色中板起脸欲假装看不见,但是事实证明掩耳盗铃行不通,他在将要与程柏森擦肩而过前被拦住了去路。 脚步被迫停下,温霁别开了视线:“别挡路……啊!” 声音戛然而止,一声惊呼涌上了喉头,温霁趴在程柏森的肩膀上睁圆了双眼,一时间未能反应过来。 直到程柏森转身走出了几米的距离,温霁才晃了晃悬空的双腿,拳头不轻不重地锤在了程柏森的背脊上:“你发什么神经?” 程柏森的声音很轻:“准备把你关起来。” 说完之后程柏森揽着温霁的手臂收紧了一些,脚步未停,稳步朝着远处的一辆汽车走去。 意料之外的回答令温霁的表情微微发僵,他终于意识到程柏森不是在与自己开玩笑。 恐惧来源于未知,但温霁知道程柏森不会伤害自己,所以比起害怕,温霁心里此时更多的是茫然。 温霁小心翼翼地问:“什么关起来?” 没有回应。 “你想去哪里?” 没有回应。 “你打算绑架我吗?” 仍然没有回应。 问题全部落在了地上,温霁觉得没趣,咕哝着骂了一句王八蛋。 侧门人流量极小,但不代表完全没有行人,终于在与路旁的一个小孩远远对上视线时,温霁忽然觉得有些丢人。 温霁敷衍地挣扎了两下,随后扭开脸,嘀咕着:“有人看着,快放我下去。” 程柏森闻言轻笑一声,却没有任何松手的动作,他径直走到了汽车前,腾出一只手拉开了车门。 温霁稀里糊涂地被程柏森塞进了汽车后座,他伸手摸了摸屁股底下的柔软座椅,小声说:“你不要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程柏森也坐进了车里,车门在他的背后大敞,他在逼仄的空间里俯身靠近温霁。 “比如?” 温霁抬手在胸前比了一个叉,摇摇头:“比如把我关起来。” 他旋即眨了眨眼:“但我知道,你只是在吓唬我。” 温霁说这话时心里在打鼓,不敢笃定程柏森真的只是在吓唬人,万一程柏森真的犯疯病将他锁车里带回家关着,他也没有胆子半路跳车。 程柏森在黑暗中凝视着他,半晌才说:“我的确想过把你关在屋子里,哪里都不许去。” 程柏森说得认真,温霁从话音落下后的沉默中听出了他的未尽之言。 程柏森之所以没有这样做,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因为他做不到。 是真做不到,一旦小温同志不打招呼就玩消失,他的那群朋友保准得敲锣打鼓奔向警察局。 温霁想起自己有一回发烧时把手机摔了,当时他没当一回事,打完针回家后倒头就睡,两耳不闻窗外事断断续续地睡了一天一夜。 直到一天一夜后被砸门声硬生生从梦中惊醒,温霁才知道在自己突然失联的这段时间里,手机里那群联系不上自己的朋友快把天给掀了。 温霁不由得胡思乱想,如果没有这些外界因素作干扰,或许程柏森真的会将他关起来。 想到这里,温霁瞥了一眼程柏森。 程柏森也正在平静地看着他。 在对视的那一瞬间,温霁莫名地想起了夜晚的海平面。 无风之夜的海面无波无澜,人们往往会在它面前放松警惕,但温霁知道,夜晚的大海永远可怖,人们永远不能在它面前掉以轻心。 温霁深以为然,程柏森就是这样的人。 所以温霁由始至终对程柏森的话语半信半疑,他背在身后的手掌悄悄地覆上了车门门把,随时准备着给自己寻找逃跑的机会。 程柏森发现了温霁的小动作,没有出手阻止。 “你疯了吧?” 温霁用手指碰了碰门把,嘀咕着。 程柏森的声音不咸不淡地响起:“可能吧。” 温霁听得胆颤心惊,但不后怕,甚至还有心思和程柏森开玩笑:“如果你准备好空调和网络,我可以在屋子里待一年。” 玩笑话无需认真回答,程柏森望着温霁叹了口气,蓦然倾身将脸颊埋进了温霁的颈侧。 同时程柏森没有忘记温霁的小动作,他的手伸向了温霁的腰后,将温霁身后那只蠢蠢欲动的手握在掌心。 温霁猝不及防地被这个亲密动作吓了一跳,他反应过来后没有将程柏森推开,只觉心里五味杂陈。 他掀起眼皮望向程柏森的身后,声音轻得几不可闻:“怎么了?” 恰逢一片落叶自车前高树上落下,它在半空中打了一个旋,最后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再无声息,宛如车厢里无人应答的话语。 漫长的沉默随之而来,温霁望着车外微微出神。 他们的拥抱不似拥抱,或许用依靠着彼此来形容更为贴切。 温霁鬼使神差地抬起手,轻轻拍了拍程柏森的背脊。 这时程柏森的声音突然响起:“为什么不接电话?” 温霁愣了愣,说:“手机掉进海里了。” 程柏森显然没信:“你在开什么玩笑?” “真的。” 程柏森可能是被这个离奇的答案震撼到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话,他似乎因此松了口气,身体逐渐松弛下来。 “我还以为……” 温霁顺口问道:“以为什么?” 温霁真心发问,哪能想到无人回答,他不耐烦地拍了拍程柏森:“人呢?听到请回……” 话还没说完,温霁突然微微睁大了眼睛,“答”字被他硬生生咽回了喉咙里。 他这会儿吃好睡好没喝酒,头脑清晰得能做对高中数学大题,他清楚地意识到颈间的湿润不是错觉,也不是在梦里。 温霁在程柏森身上做过许多设想,唯独没有想过程柏森会在他的肩膀上掉眼泪。 温霁一脸别扭地喊程柏森起来,或许程柏森也觉得丢人,明明听见了却完全没有动静,死活不愿意抬头。 身上靠着一个人高马大的人,悬在空中的手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温霁想了想,抬手摸了摸程柏森的头发,喉头干涩发疼:“以为我又不辞而别了吗?” 没有得到回应也在温霁的意料之中,反正他已经知道了问题的答案,根本不着急。 就在温霁以为程柏森不会再开口时,程柏森忽然从他的肩膀上抬起了头,说话了:“我能复活吗?” 即使光线不足,温霁仍然盯着程柏森的眼睛。 他努力地想从程柏森的眼里找到眼泪的痕迹。 但是很可惜,他没有找到。 不意外,程柏森这人就这样,在拿腔拿调这件事上炉火纯青,不想被温霁看见眼泪也在情理之中。 温霁颇为失望地将目光收回来,喃喃道:“复活什么呀?” “听别人说你老公死了。” 温霁啊了一声,恍然间记起了这是数月前自己在酒吧里的胡说八道。 酒桌上鱼龙混杂,不着边际的话说了一箩筐,哪能想到会有大嘴巴将他的玩笑话传播了出去。 温霁顿时尴尬症发作,脑袋嗡嗡作响,这会儿真转身去扣车门了。 他背对着程柏森,在心里唾骂着六人定律真该死,就连程柏森喊了一声他的名字都没搭理,满脑子只想着找道地缝钻进去。 车门最终没开成,因为程柏森拉住了他的手,手背贴着掌心,是正儿八经的牵手。
第40章 40 === 即使心底早已翻江倒海,温霁的脸上仍然面不改色,他任由程柏森握着自己的手,淡淡地抛下一句“有些尴尬,你不要再说了”便垂下了双眼。 程柏森心知继续逼问只会令温霁恼羞成怒,今夜月色正好他不想触发世界大战,他将笑意藏在了眼底,捏了捏温霁的手,轻声应道:“好。” 温霁的装死技术一流,而程柏森愿意陪他将这一出戏唱下去,你装聋我便作哑,他们都知道时间还有很多,不需急于一时。 放手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他们谁都没有先放手,直到他们的脚步在温霁住所的楼下停下,程柏森才松开手。 在这个夜晚里他们没有亲吻和做爱,只有紧握的两只手与分别前的拥抱,弯弯银月高悬天边,身旁微风吹动树梢沙沙作响,程柏森在夜色中揽住了温霁,与他说再见与明天见。 后来温霁笼统地向温嘉蕴提过一次那晚发生的事情,温嘉蕴听完根本不信,她抹了抹眼角那滴因为“听别人说你老公死了”笑出来的泪珠,冷笑一声:“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骗我呀?” 温霁摇头:“真的。”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Hello Kitty啊?快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懂不懂?” 温霁很冤枉:“真的没骗你,我们说完再见后就各回各家了。” 也不管温嘉蕴信了几成,温霁在说完之后失去了继续为自己辩解的耐心,他打了一个哈欠,慢吞吞地说:“我觉得我们还是聊些有意思的事情吧,比如你的追鲸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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