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这还是关于牧冰的事。 他今天无论如何都得问出来。 时夏招呼酒保又点了两杯酒,往许高达的方向推。 “哎哟,你点个什么劲,都说了我今天请客……” “今天是你专门跑我们公司来对接,一直跑上跑下的那么辛苦,我还不出点劳务费怎么行?”时夏说,“说实话我就很不擅长这种工作,要跟人打交道,还要会读空气,我在边上看着都觉得你很厉害。” “你也太抬举我了,这点小活谁干不了啊。” “我就干不了啊。”时夏认真地说,“我以前上学的时候就觉得你很厉害了,班上好多事你都会处理,人缘也好,大家都喜欢你。” 许高达连连摆手说哪有,但看得出他对于这样直白的夸奖还是非常开心的,一张脸激动得通红,时夏趁机把酒推过去。 就这么哄着夸着,没多久许高达就有些喝高了。 “咱们上学那会儿,我就给好多人办过事!”他连声音都比刚才大了不少,“咱班上好多人压根就离不了我,没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然后他开始掰着手指头跟时夏数,“小东、狗子、刘姐,当然还有冰哥……冰哥托我办的事最多了,他那段时间也太不容易,我要是不帮着点,都不知道他当时要怎么挨过去。” “挨过去?”时夏追问,“你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了?” “就是高二那年啊,他不是就上了一年多就转学走了吗?”许高达说。 “他转学不是因为父母工作调动吗?” 时夏的心底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许高达摆了摆手,“表面上是这么说,但我们都知道不是。他爸妈在他转学之前好久就调动走了,反正他们调不调动都不怎么管他,把他往家里一扔再雇个保姆就完事了。” “那他为什么……” “这个事啊,是因为——”许高达刚摆出一副要侃侃而谈的架势,就忽然停住了,看了看时夏,摇摇头,“不行,冰哥不让我告诉你,我不能说。” 时夏都快被他给急死了。 “他现在人又不在这,你说了也没人知道!” 许高达瞪着眼睛盯着前方的虚空发了会儿呆,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终于转过头看向时夏,“行,那我就告诉你,但是你不能跟冰哥说是我说的。我当时可是跟他发过誓的,绝对不能……” “我保证不告诉他。”时夏打断许高达的话。 大约是被时夏坚毅的眼神打动,许高达相信了他。他放下酒杯,神秘兮兮地招招手,硬要时夏把耳朵凑到他旁边。 时夏没有办法,只好凑了过去,两个成年大男人像小学女生似的挨在一块,许高达才肯开口。 “你不知道,高二那年有一次大家课间出去跑操的时候,母老虎派纪律委员来教室搜违禁物品,结果纪律委员从你的书包里……”许高达压低声音说,“搜出了一封情书。” “什么?”时夏震惊地说。 他当时写的那封情书被搜出来过?他怎么根本不知道? “然后冰哥作为你的同桌就被叫去办公室问话了。”许高达说,“母老虎一开始好像只是想问他知不知道这封情书的事,结果冰哥直接承认了情书是他写的。” “情书是……他写的?”时夏更加震惊了。 “对啊。冰哥应该是写完刚塞你包里没多久就被发现了,你应该连看都没来得及看到,估计是没什么印象了。”许高达说,“我当时觉得冰哥真挺男人的,一人做事一人当。母老虎本来就不喜欢他,知道这事以后直接把他家长从外地全叫回来了,当着他爸妈的面让他跪下认错,还骂了好多不堪入耳的话……冰哥当时一声不吭就随便她骂,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这事跟你没关系,也别让你知道。” 时夏震惊得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但他想起自己写过的那封情书确实没有写题头,也没有署名,因为他一直在犹豫要不要送出手,所以直到最后也没留下名字。 后来呢?那封情书后来去哪儿了? 牧冰转学走以后,他好像再也没见到过那个信封。他一直以为只是被自己弄丢了,或者路上掉在什么地方了,反正情书的收信人都已经不在了,他也懒得关心情书去哪了。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以为那封情书就这样遗失在无人知晓的角落,连同里面的秘密一起在不知名的地方腐烂发霉。 后来他和牧冰再度相遇,他猜到牧冰可能看到过那封情书,却没猜到他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看到的。 “后来冰哥就跟我们说,为了不让事情被母老虎搞得更大,他决定转学。”许高达说,“那件事出了以后他爸妈好像就更不管他了,转学的手续、联络什么的好像都是他一个人搞定的。他还说他转走以后还有个好处,就是少一个人跟你竞争,你以后就能恢复原来的名次,考试的时候能更自信一些。” 时夏坐在那里久久说不出话来,许高达倒是没什么心理负担,还招呼酒保再来一杯。 当许高达的下一杯酒喝到一半时,时夏用很慢的语速开口。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傻子吗?” “不瞒你说,冰哥是我认识的最聪明的人,可我们有的时候也觉得他有点傻。”许高达伸手比划了一下,“但是我也不是不能理解,情到深处的时候,人就是会变傻的。正所谓天若有情天亦老……” “什么意思?”时夏打断他。 许高达用一种榆木脑袋不开窍似的眼神看了时夏一眼,“因为冰哥喜欢你啊,不然他给你写什么情书?那时候我们都知道,就你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明天继续~
第49章 Summer 许高达最后喝了个半醉,好在勉强还能在支撑下移动。时夏一路把他扶出酒吧,叫了车,一直把他送进出租车的后座,才算结束。 “以后常聚啊!常聚!”许高达最后十分执着地握着时夏的手使劲摇晃,时夏再三保证会常联系他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 夜幕里下了点小雨,柏油路是潮湿的。出租车离去时溅起一路小水花,时夏站在原地发了会儿愣,才觉得细雨打在胳膊上有点冷。 许高达喝高以后又跟他聊了好多牧冰喜欢他的细节。 比如牧冰曾经趁老师出门接水的功夫,一个人从二楼的办公室翻窗逃跑,就为了赶上跟时夏一起打球。 比如高一的时候曾经有一群校外的混混想找时夏麻烦,被牧冰带着一群人收拾得服服帖帖,只是他自己也负了伤,手臂打了一个月的石膏。 比如有一年时夏的生日,牧冰专门租了一栋别墅,带着他们布置了很久的生日场地,然而到了生日当天时夏却被所谓临时有事的父母强行拖回了家,于是牧冰让他们所有人都不要告诉时夏别墅的事,只是带着他们默默把准备的东西再收拾好,又默默把别墅退了租。 许高达口中说的每一件事都让时夏茫然无措,没有真实感。可是当他把这些内容和自己的记忆比对,又发现每一件事都有痕迹能够一一对照。 他记得有一次约牧冰打球时他迟到了,来的时候是跑着来的,细汗密布在额头上,打湿了几缕发丝。时夏抱着球等了他很长时间,所以不满地问他干什么去了。 牧冰接过球似笑非笑地说,知足吧,为了来见你,我差点把腿摔断。时夏早习惯了他这副满嘴跑火车的样子,翻个白眼根本懒得理他。 他也记得牧冰手臂受伤的那一次,问他怎么回事,他说从家里楼梯上摔下来了。时夏为此嘲笑了他好久,不过还是任劳任怨地承担起帮他上课记笔记的任务,牧冰就拿好的那只手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写。 生日那次,牧冰确实问过他想怎么过,他随口就说希望能和朋友们一起轰趴。但他也只是那么说说而已,因为他说之前就已经知道了父母绝对不会允许他在外面庆生,临近生日那几天一定会想方设法用各种理由把他拖回家。 他从来没想过牧冰会为他做这么多,他也从来不曾跟他提过一个字。 如果他不遇到许高达,如果许高达不跟他说这些,这些往事是不是会被牧冰永远带进坟墓里? 牧冰曾经说过的话回响在时夏耳旁,字里行间却已经有了不同的意义。 “我已经等了你十年。你觉得我还会在乎再等这一会儿吗?” 牧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时夏从未想过这会是真的。 “冰哥喜欢你这事当时在我们这群人里不算什么秘密。”许高达回忆说,“也有人一开始不相信,后来看了冰哥的所作所为就都明白了。太明显了,他从来都不掩饰的,就他当时用的手机电脑的壁纸都是你照片。” “我们也问过他喜欢为什么不追,他说你现在还没有想好,跟你说了只会让你为难。这种情情爱爱的事我不是太懂,只知道冰哥想得很细,也对你很好。”许高达说,“所以你说你们俩现在在一个项目组工作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们早在一起了呢。” 夜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时夏打了个喷嚏,拢紧衣襟,朝地铁站方向走去。 最后一趟地铁上的人已经不多了,车厢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列车运行的平稳声响。 公司离家只有两站路,以前时夏从来没觉得这点路算远,今天却不知为何,觉得时间过得格外漫长。 掏出钥匙打开公寓门,门内安安静静的,漆黑一片。 时夏换下鞋,打开玄关的灯。 他不想让办公室里的同事知道他跟牧冰住在一起,也不想平白无故欠牧冰人情蹭他的车,所以即使他们已经合租了近两个月,也很少一起上下班。 有时候牧冰比他回来得早,就会把玄关的灯留着,时夏一进门,哪怕牧冰房间的门是关着的,他也会知道家里是有人的。 于是,如果时夏回来得更早,也会特意把玄关的灯先打开,然后再回房间里做自己的事。久而久之,玄关的灯成了某种信号,晚上总会亮着,象征这间小小的公寓里有另一个人在。 现在没了这盏灯,时夏竟然觉得整间公寓都比以往空旷了不少。 洗漱完以后,他本来应该要径直回自己房间的,可是在走过牧冰房间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仿佛受到某种吸引,转身走了进去。 打开灯,牧冰的房间整洁干净,一大半日用品都被带走了,被褥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床头,但是一台笔记本电脑还留在桌子上。 时夏记得牧冰说过,这台电脑是他的私人电脑,一般不放工作相关的东西,而且用的时间也长了,跑不起来,所以出差不带。 时夏犹豫了两秒,最终还是快步走到桌前,按了电脑的开机键。 在等待启动的时候,时夏想了很多种密码的可能性,却没想到轻轻一点就进入了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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