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把所有人都想得太善良了。”牧冰打断他,“这个世界上的好人没你想象的那么多。” “啊?”时夏有点恼火。 “你以为老李会不知情吗?”牧冰说,“是他带你去见赵鸿飞的,你的照片说不定就是老李给他看的。” 时夏咬了咬下唇。 他当然知道牧冰说的很可能是对的,但他不愿意把人想的那么坏,何况是与自己朝夕相处的领导。 “我只是担心这件事会影响到投资。”时夏强调,“如果因为我,影响到了整个项目……” “第一,就算影响到了项目,也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老李的无能和赵鸿飞的无知。”牧冰打断他,“第二,如果星梦的项目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垮掉,那说明它本来就缺乏成熟的条件,不值得你为此付出这么多心力。” 时夏露出诧异的目光。 尽管已经认识牧冰很多年了,但在这种时候,他还是会被对方理所当然的自信与稳固的逻辑所震撼。 他的自信浑然天成、理所应当,仿佛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动摇这份骄傲。 这一刻,时夏忽然很羡慕牧冰。 如果他是天才,也能像牧冰一样思考吗?还是说,正因为有这种丝毫不被外界影响的自信,牧冰才被视作天才呢? 电梯停在三楼缓缓开启,牧冰在走出去的同时补了一句话,“而且,你觉得我会让那种事发生?” - 事实证明牧冰是对的。 第二天,财务部就传来消息,他们游戏项目的投资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还增加了将近一倍。 整个办公室普天同庆,佟蔓蔓买了彩带横幅弄得到处都是,临下班还叫了一顿海底捞的外卖,吃得整层楼都能闻到香味。 李总脸上的阴霾也不见了,大手一挥,喜气洋洋地宣布项目告一段落后,要组织一场全部门参与的大型团建。 知道这个消息的佟蔓蔓兴奋地差点没蹦到天花板上,拉着尹修杰又唱又跳,手里的工作差点没完成,被牧冰冷着脸狠狠训了一顿才恢复原形。 时夏对团建其实没什么兴趣。 他本来就不是个喜欢出门的人,比起旅游,更愿意一个人在家看电影打游戏,更何况是跟一群上班时就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事。他光是想到佟蔓蔓那副大呼小叫的样子就觉得头疼。 可是团建不是旅游,而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强制上班,喜不喜欢都得去,还要假装积极融入集体。 整个星梦只有一个人能够无条件不参加集体活动,那就是牧冰。 据说这个人入职以来从来没参加过任何一次团建,时夏出门受罪的时候他能在家美美地吹着空调敲代码,顺便理所当然地捞上一笔加班费。 算了。时夏安慰自己,牧冰这个人的存在就是“特权”的代名词,又不是第一次了。 出发的头天晚上,时夏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收拾行李。 这是他讨厌出远门的另一个因素——他真的很不擅长收拾行李。平时用惯了的东西忽然要分门别类地记住,还要考虑当地天气、带上换洗衣物,每次收拾行李都能把他逼疯,然后到了目的地一看,还是有忘带的东西。 去年他有一阵子很忙,几乎每隔两个月就要出一趟差。那一年他在外买的毛巾、牙刷、内衣裤和充电器攒起来够用七八年。 但是这一次收拾起来,好像比往常要简单一些。 因为屋子里几乎所有的日用品都是双份的,他的牙刷旁边就放着牧冰的牙刷,肥皂旁边放着牧冰惯用的洗手液,他甚至不用思考,只需要从牧冰的东西旁边抽走自己的就可以了。 收走客厅衣杆上晾着的换洗衣物时,时夏发了会儿呆。 不知不觉间,和牧冰做室友已经快一个月了。 平心而论,牧冰实在是个很优秀的室友。他生活讲究、条理分明,所有生活用品都会分门别类地放好,用完以后放回原位,绝对不会出现混用、错用的情况,就连晾衣服也严格遵循一人一杆的原则:时夏的衣服晾前面,他的衣服晾后面,所以拿错衣服的情况只发生过那么一次,就再也没出现过。 甚至在他用完浴室、厨房等公共用地以后,都一定会打扫得干干净净。在一起合租了这么长时间,时夏从来都分不清牧冰是什么时间洗的澡。如果正赶上加班,牧冰更是会一整晚都待在房间里,如果不是房间里透出的灯光,时夏根本分辨不出房子里还有一个大活人。 比如现在,他已经一个人在外面收拾快两个小时行李了,牧冰的屋子还是房门紧闭,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只有一次是破例的。 那就是和佟蔓蔓他们去看电影,他发烧的那个晚上。 那天晚上他们不仅接了吻,牧冰还抱着枕头和被褥在他的床上睡了一宿。 他还记得从床的另一侧传来的体温,碎发在枕头上摩挲的声音。不属于自己的呼吸节奏在一室夜色里起伏,那是他第一次体会到漫漫长夜里不再孤独一人的感觉。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等他的烧一退,牧冰理所当然地恢复了原本的生活节奏,本着独立自主、互不干扰的原则,再也没有接近过时夏的房间。 不,不对。 这难道不是中国好室友吗?边界分明、互不干涉、不吵不闹不带人,比他的上一任室友马文彦简直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说实话,打从时夏毕了业开始租房算起,就做梦都想要一个这样的室友。 互不打扰不是更好吗? 反正牧冰那张嘴只要一开口就能把人气死,他巴不得不用听。 时夏升起一股无名火,“啪”的一声重重地把行李箱合上。 就在这时,传来一声门响,牧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绕过时夏,径直走向卫生间。 时夏以为他要上厕所,倾身让了一下,没想到对方没往里走,而是在洗手台前停下,凭着身高轻易将置物架上的东西一一拿下:牙刷、牙膏、漱口杯、洗面奶、剃须刀…… 然后一样样收进一个黑色的便携旅行袋里。 “你干什么?”时夏莫名其妙。 “收拾行李。” “你收拾什么行李?”时夏还是没反应过来,“你又不……” “我没说过我不去。”牧冰说。 时夏一怔,“你要去团建?可是我听说你从入职到现在一次团建都没去过啊。” 牧冰拉上旅行袋的拉链,有些好笑地看向他,“没去过就不能去了吗?照你的说法,没吃过苹果就该一辈子不能吃苹果?” 时夏张了张嘴,竟然一时间没想到该怎么反驳。 “我不去团建,是因为团建很无聊,没有在家敲代码有意思。”牧冰说。 “这次也一样无聊的。”时夏翻了个白眼,“去什么双峰山,还要搞什么团队凝聚力游戏……” “不一样。”牧冰勾了勾唇,“这次有你。”
第35章 天才 时夏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牧冰说什么? 他去团建是……因为有他? 这算是什么意思? 如果他们不曾有过那么多超出同事界限的暧昧举动,如果那个吻不曾发生,时夏可能不会多想。 尹修杰脑子发抽的时候也喜欢抱着他又哭又嚎,说“夏哥,没了你我可怎么办啊”之类的骚话,时夏只会踹他一脚让他滚蛋。 但这个人是牧冰,他从来不会开玩笑。 牧冰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只是按部就班地收拾行李,把该带的东西分门别类地整理好。 时夏站在他旁边,有种莫名的无措感。 “那你的工作怎么办?”他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工作是做不完的。”牧冰把行李箱的拉链拉上,“而且人又不是机器,总得休息。” 这话从牧冰的嘴里说出来,简直有吐槽不尽的违和感。 “那个……”时夏硬着头皮说,“我跟你现在虽然在一个项目,但还是属于不同部门,团建的时候不一定会分在同一个组。” 时夏说话的时候,牧冰正在把行李箱的盖子盖上。听完这句话,他直起身,目光在时夏的脸上打量了一番,然后问,“你很不希望我跟你一起去吗?” 时夏一愣,“没、没有啊。” “那你说这些话是为什么?” “我……”时夏一时间语塞,但是牧冰平静的墨色眼眸始终盯着他看,似乎非要等到一个解释才行。 时夏只好说,“你没必要因为我去参加那个团建,人很多,又要爬山,很无聊……会浪费你时间的。” 牧冰没有说话,眼里的神色却愈发冰冷,眉峰像剑一样锐利。 时夏很熟悉这个表情。在他被不服气的学生挑衅的时候、在他看见手下应付差事的时候……这表示,他生气了。 时夏只好硬着头皮解释,“团建要出门好几天,那边都是山路,信号也不好,想干点什么都不方便,而且也很累,我上次团建完回来好几天都没休息过来……” “这就是你要说的?”牧冰打断他。 “嗯。”时夏只好应声。 “说完了吗?” “……说完了。” 牧冰什么都没说,把躺在地上的行李箱竖起来,拉起拉杆走回自己房间,然后关上了房门。 那一声门响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直到入睡前还回荡在时夏的脑子里。 他应该是不会去了吧。 时夏闭上眼,把自己埋进枕头里。 他本来就没有跟牧冰一起出门的预期,现在这样正好,事情只是又回到原来的轨道上。 但还是有什么变得不同。 就像以为不会到手的礼物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可他不但没接受,反而转手送给了别人。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可同时也让他松了口气。 他已经承受不起牧冰再“为他”付出什么了。 上一次是连熬两个通宵、跟老板和投资方对着干,下一次会是什么?下下次呢? 花在他身上的这些精力,如果去做牧冰自己想做的事情,能写出多少程序、创造多少价值? 牧冰跟他不一样,时间是很值钱的。 他不能再这样放任牧冰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了,他担不起把他“带坏”的责任。 心脏深处像被什么揪住一样,一抽一抽地酸痛。时夏翻了个身,把自己按进被褥里,强行忽视掉那种感觉。 - 第二天早上时夏起床的时候,牧冰不在家。 不用面对吵架的尴尬让时夏松了口气,但在洗漱的时候又忍不住有点担心。 他昨晚说的话有那么伤人吗?至于让他一大早就躲出门吗? 大周末的早上,他跑哪里去了? 但是想一想,时夏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牧冰这种工作狂,也许只是跑公司加班去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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