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可是送走两个大学生了。” 张婶一边熟练地在锅上刷油热上鸡柳,一边利索地将生菜豆皮塞进饼里,和阮秋说着话,“你知道的,我们家老大是最有出息的,当时根本没用我们俩操过心,老二皮了一点,但是也省心……高考重要是挺重要的,但我们还是能希望我们的孩子能够开心。” 阮秋没有说话。他其实也认同夹饼夫妻俩说的话,但是心里还是难免有些忧虑。 他知道如果杨力还活着,对于杨骁也是会抱着这样的希望和期待的。 只是他们谁也没能想到,杨力会先他们一步…… “他今年都成年了,要放过去,成年了就该撒手不管的。” 旁边的男人打着下手,也跟着安慰阮秋,“这种事,可不能紧张,你越把这当回事,小孩越焦虑……” 阮秋一时语塞,更说不出话来。 他倒是替杨骁着急上火的,但是杨骁本人却是完全不把这当回事的。 “我看你店里也缺人,就算真考不上,来你店里帮忙也行啊。” 张婶安慰阮秋道,“害,人这一生又不是只有高考这一条出路。” 他们这正说着,路边就有人按了一声电车的喇叭。 阮秋抬头看过去,看见杨骁吊儿郎当地穿着校服,斜斜地挎着一个包,手里捏着几张卷子,正靠着电动车,一身痞气地朝阮秋这里看过来。 夹饼夫妇皱着眉头看着杨骁,张婶更是下意识地拽了阮秋一把,杨骁看见了嘴撇了撇,上来就很亲热地走上前,一把拉过阮秋,亲亲热热地说:“秋哥。” “……” 阮秋叹了口气,在摊前又要了一个夹饼给杨骁。 杨骁嫌弃地看了一眼,但还是拿过来吃了。他大摇大摆地走进阮秋的店里,先是评头论足了一番,然后又坐到阮秋的位置上,晃了晃鼠标,看见上面设了密码,不耐烦地回过头:“密码多少?” 阮秋没说话,快步走上前输了几下。 杨骁一脸狐疑:“这是谁的生日?” 阮秋的脸一红,杨骁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不会是那个霍扬那个傻逼的吧?” 阮秋不说话。 他终于也皱起眉头来看着杨骁,刚想说些什么,杨骁就抢在他前面:“学校放假了,我来你这里打印准考证。” 其实准考证学校里早就统一打印好了,今天离校的时候还特意发给了大家。但阮秋没有参加过高考自然不知道,而杨骁也并不打算告诉阮秋。 “哦、哦好。” 阮秋对杨骁的话没有怀疑,他局促地站在一边,又说道,“你、你考完那天、我去接你。” 杨骁操作着电脑的手顿了顿,哼笑了一声。 他动作很快,打印完准考证也是二话不说捏着那张薄薄的纸走出店里,像是真的来这里只是为了这张已经有了的准考证一样。 阮秋担忧地看着他,想再嘱咐几句:闹钟定好了吗?高考那天需要自己去叫他吗?考试那天想吃些什么…… 但杨骁像是看破了阮秋要说什么一样,抢在他前面说道:“好了好了,我都知道。” 他又说道,“我高考那天,你一定要来。” 阮秋愣了一下。 这是他师傅杨力的遗愿,无论如何,阮秋也要亲自送他进入考场。 阮秋郑重地点了点头。 * 高考这天阮秋醒得比平时还要早。 阮秋知道杨骁家里不隔音,也不想去太早吵醒他,便在家里做了满分早餐——两个煎蛋一个油条。这些肯定是不够杨骁吃的,但是彩头是一定要讨的。 阮秋用昨天晚上就泡好的豆子给他打了豆浆,又热油起锅烙了饼,卡着点去了杨骁家里。 令阮秋意外的是,杨骁早就起来了,手里正拿着个古诗词的本子在背着。 阮秋心里欣慰,他看了看时钟上走的点,招呼着杨骁过来吃饭,帮他收拾好要穿的衣服,又询问杨骁证件是不是都带齐全了。 杨骁满口答应着,但等两人真到了考场,阮秋催促着他准备进去的时候,他从口袋里一淘,整个人神情都凝重了下来。 “我,我身份证好像找不到了。” 杨骁的脸色惨白,他将自己身上下所有的口袋都翻了个遍,最后只找出一张水卡来,哭丧着脸说,“我给拿成水卡了。” 阮秋呆呆地看着杨骁手里的那张家园饮用水水卡,整个人都不知所措起来。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打开手机看了一眼,还有四十多分钟,他们来得早,应该来得及。 “你身份证、放哪里了?” 阮秋说道,“我回去拿。” “我好像放门厅里了,系鞋带的时候就拿成水卡了。” 杨骁整个人都在发抖,他看着阮秋,又故作轻松地说,“没事,大不了就不考了,反正我语文也不好。” 阮秋抿着唇没说话。 他拿起钥匙快步走向自己的电动车,咬着牙说道:“等我。” 杨骁居住的小区虽然破旧偏僻,但是离考场并不算远。 阮秋一路上急火烧心,生怕在杨骁家里的门厅上找不到,便尽可能在路上缩短时间。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一点是,杨骁没有记错。阮秋走进那张身份证,阮秋确确实实是在门厅上找到了。 时间也还充裕,阮秋看了一眼时间,还有半个小时,足够自己折返回去,赶在考试前把身份证交给杨骁。 阮秋松了一口气,他急急忙忙地骑上电动车,按着原路线返回时,意外却在这时候发生了。 这是一条晚上阮秋都不敢独自走的荒僻小路,但同时也是去向杨骁考场最快的一条路。 他照常骑着车急匆匆地想要返回,但直到下一秒连车带人倒在地上的时候,阮秋的第一反应都是下意识去摸自己口袋里杨骁的身份证。 还好,还在。 阮秋被重重的电动车压倒在地上,扶着车想站起来时,他这才迟钝地发现自己的长裤已经被鲜血浸透了。 他卷起裤腿一看,车上某些尖锐的东西扎进了腿里,疼痛后知后觉地蔓延上来,以至于他没办法站起来。 阮秋尝试了一次又一次,可是他平时力气就小,更何况是现在受了伤的情况下?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这里是一条近乎荒僻,几乎没多少人会走这里。但就在阮秋几乎绝望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响了。 “……喂?” “阮秋,你在哪?” 熟悉且急切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让失血过多甚至意识有些模糊的阮秋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阮秋紧紧地握着手机,声音微微颤抖着,带着不敢置信:“是、是你?” 霍扬? 怎么可能……他现在不应该正在学校里训练吗,而且马上就要比赛了,他怎么可能突然过来。 “你现在在哪?” 听筒里的声音和现实里的声音突然交叠,阮秋瞬间就意识到,霍扬正在这附近! 他立刻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朝着声源处大声呼喊道,“霍扬!我在这里!” 阮秋整个人都打着寒战,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泪水模糊了眼前,然后他感受到沉重的车子从自己身上被推开,接着就看到一只手伸向了自己的眼前。 “我去考场找你,但杨骁说你回来拿身份证了。” 霍扬轻轻地将阮秋抱起来,把他扶在一旁的路沿石上,让他稍作休息,“所以我就来这边找你了。” 阮秋眼里含着泪,他把一直攥在自己手里的身份证拿出来,语气有些绝望地说:“可是、可是,我耽误了太久——” “这不是你的错。” 霍扬从阮秋手里抽出那张薄薄的卡片,给了阮秋一个心安的眼神,“交给我。” 阮秋抬头看向他。 “放心,有我在。” 霍扬说道,“一切都来得及。”
第38章 阮秋在原地等着霍扬。 他攥着自己的手机发呆,看着上面的时间一秒一秒地走过去。 他忍不住胡思乱想:身份证送到杨骁手里了吗?杨骁能成功进入考场吗?会打扰他今天上午考试的思路吗? 但正当阮秋发呆时,眼前却突然投下一片阴影——有人站在了他的面前。 “阮秋,你觉得你这样卖惨有意思吗?” 许磊不知是从哪里出现的,此时正神情冷冷地站在他面前,神情犹如冰霜,“你知不知道他马上就要参加比赛了?!这几天正是训练的关键时期,你居然还故意这样。你是不是根本见不得他一点好?” 阮秋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冷质问砸得一脸懵。 他呆呆地抬起头,只看见许磊脸上毫不作伪的厌恶表情。 “你的无耻程度真的远超我的想象。” 许磊说道,“你觉得玩弄别人感情有意思吗?看着霍扬为你跑前跑后,你是不是感觉很得意?” “不、不是……” “不是什么?”许磊盯着阮秋的眼睛,嘲弄道,“你是不是觉得霍扬还对你旧情难忘,所以搁这使劲儿地折腾他?他只是人好,不要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 阮秋的脸上有些难堪。许磊的话劈头盖脸地砸下来,他每一句都要分辨,可是他一时间又不知道从哪句开始。 他在对方的冰冷神情里,只能讷讷地说道:“不是这样的……” “我不是、故意想要打扰他训练的。” 许磊冷笑了一声。 他没有再说话,目光在阮秋腿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停留了一瞬,似乎是皱了下眉头。他摘下背包,然后直接扔在了阮秋的脚边。 阮秋困惑地看向他。 “里面有药。” 许磊不耐烦地说道,“我可不像霍扬那个傻子,看见别人流一点眼泪就心疼得要死要活。你有手有脚的,自己上药。” 阮秋打开背包一看,里面伤药果然一应俱全,有些药是英文的,他看不懂什么意思,有些吃力地辨别,许磊全程皱着眉头,像是很嫌弃一样给阮秋找出几样药,好像阮秋身上有什么病毒一样,然后站得远远的。 阮秋低着头自己处理着伤口。 伤口确实很痛,可这一刻许磊看向自己的目光却让他更感到痛苦。 阮秋实在想不通,从前那个开朗的少年去了哪里,三年的时间又为什么能让许磊对自己产生这样大的恶意。 他默默地将药用完之后重新放进许磊的背包里,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背包向许磊的方向推去。 阮秋看了一眼冷冰冰似乎是在生闷气的许磊,鼓起勇气说道:“谢谢……” “用不着。” 许磊立刻打断道,“阮秋,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你已经耽误过霍扬一次,这一次,能不能请你不要再耽误他了?” 他忍了又忍,最终说道,“这是一次对霍扬很重要的机会,你能不能不要再搞你那些小心思了?我不管是你没有良心,还是说你背后有人指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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