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淡道:“知道了,去找几个护工来照顾,有事第一时间通知我。” 他去洗手间简单收拾了一下,刮了胡子,出门前,他弯腰吻了吻林奚的额头,在他耳边低声道:“我很快回来。” 转头出去,两名护工进来,没人注意到床上的人指尖微微动了一下,力气太弱,仿佛假象。 濠利顶层。 闻劭英站在窗前,烟抽得凶猛。五十多年商场杀伐,没什么是他不能稳坐着处置的。逃婚、养情人,说穿了都是钱的事,但只要能用钱解决,那就都不算事,只有一件,这个狗崽子居然携了枪。 闻劭英听见的当下,险些整个人从楼梯上翻下去,赶紧质询濠利的经理,把隐瞒的事情查了清楚,然后马不停蹄的飞了过来。闻家就算沾了赌,也只在博彩合法的地方经营,但闻傅这个混账居然敢带枪,他想干什么。 明白点说,以闻家的身份地位,就算想真的碾死一个人也多的是方式,根本用不到脏自己的手这种蠢办法,越是上位的人,就越要注意自己向下的风评和声誉,闻傅从小就深谙这点,作为闻家的接班人,他最懂什么叫恰到好处,什么得体大方,如果他的风评受害,整个闻家大厦都很有可能当场倾翻。更别说沾上杀人这种事,只要被发现,民众不会在意事发因果,甚至不会在乎你做了与否,仇富心理一旦激发,真相根本不重要,而这里面多地是想要推波助澜的人。 这些闻傅全都明白,但这个混账居然还敢这么做,那只有一个原因,他就是想亲手泄恨。宁愿赔上整个闻家,甚至赔上他自己也要亲手泄恨! 闻劭英烟抽地手抖,事情的经过,他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听下面人汇报过,所以一来就让濠利调监控,现在东西就在他电脑上,事涉个人私隐,他在等闻傅。 雪茄快被抽完的时候,闻傅敲门进来。 闻劭英转过头,父子俩在桌前相对一眼,均是没有说话,这三日,谁都不好过。 闻傅先低头,“对不住,爸。” 闻劭英原本想狠狠抽他一顿,但看见自己儿子这幅不修边幅的落魄样,他亦有些心痛。低下身,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说:“你办事之前,有没有想过闻家,有没想过你自己。” 闻傅没做任何多余解释,“做错事我自己承担,经济损失走我私产,集团那边,稍后我会给出解决方案,如果实在为难,我会自己请辞。” 闻劭英气得一个烟灰缸就砸了过去,闻傅不躲不闪,脑袋当场被砸的冒血。 闻劭英也没想到,愣了一下,骂道:“你做事的方式就是请辞?我告诉你,如若不是家里只有你一个儿子,我早把你扔去太平洋。医生呢,叫一个进来!” 闻傅冷静脱下外套,按住头,道:“不用。经济损失我能处理,不会叫公司赔。但如果董事会只是对我个人有怨言,暂时请辞是件好事。” 闻劭英气得又抽出一根烟:“你赔?八千万的直接损失,今后每一笔跟苏家的合作,我们都损失二十点。你怎么赔,靠你那点私房钱?!” 闻傅淡淡说:“金边佬那边,我签过合同。顺利推进的话,保守估计两千亿,足够百倍覆盖苏家的损失,而且能把闻家北扩的速度缩短至少一半时间。” 闻劭英道:“金祐甸死了,你跟谁谈一纸空文?” 闻傅放下手里的外套,擦干净额头上的血,“金祐甸死了,可他在金边的势力没死。” 闻劭英眯起眼,缓缓坐进沙发里。 “他在金边势力不弱,就算被我砍掉一些,在那边仍然无人能抗衡。”闻傅说,“我能打灭一支势力,就能扶起一支势力。” 闻劭英道:“你凭什么保证这股新势力能听话?” 闻傅应对如流,“金祐甸的势力来源于他父亲,金家势力靠承袭,金祐甸有个私生弟弟,叫金祐河,两人曾斗的你死我活,后来金祐河争败,被金祐甸扔进监狱,去年刚放出来,对金祐甸恨之入骨。我只要把金祐甸的尸体交给他,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继承并不简单,金祐河无财无人,空有一个太子身份,进去之后面临的是无穷内斗,有闻家帮忙他该感激涕零,肯定会牢牢抓住闻家大腿,别说一纸旧合同,就算在这基础上再加五个点的利,他也一样会同意。 闻劭英看他侃侃而谈的模样,知道是有备而来。冷哼一声,问:“你在邀功?” “不敢。”闻傅抬起头,看着他,“我是在求你。” 闻劭英心下余震,自己儿子多高傲他自小就清楚,能说出求这个字,就知道大事不好。所以不待闻傅张口,他就掐灭了了那个苗头,“不可能。你想带那种登不得台面的人进门,除非我死。” 这样的回答也在闻傅的预料当中,他站起身,“那请同意我请辞。父亲,金边的事情我会处理到结束,南边市场打开,能保闻家起码二十年利好发展,足够您再培养一个新的接班人。” 闻劭英一掌拍上桌,“混账!逆子!你讲什么鬼话,有没有替你母亲考虑过!” 闻家主母是个格外温柔优雅的女子,家庭和睦就是她最大的幸福,如果得知父子两人因为这件事闹得分崩离析,不知道该有多伤心。 闻傅默了片刻,说:“别告诉她。” 闻劭英眼见他是鬼迷心窍,懒得再讲这事,骂他滚出去,闻傅听话地往外滚,滚了一半,却又被叫住。 “那天的录像在我这,还没看。我想先从你嘴里听听看,”闻劭英气歇了点,盯着他,“闻傅,你到底有没有。” 闻傅脚步一顿,回头,脸色阴惨,答非所问:“爸,我对不起他。拜托你,别再为难他。” · 闻傅几乎是赶着回了二楼。 手机上有护工发来的消息,说林先生已经醒了。 他手脚都有些发抖,平地也走不好路,走到门口,扶着把手,却忽然不敢打开。 他会怎么样,是会狠狠抽自己几个巴掌,还是委屈地狠骂自己一通,就算是、就算是气急了跟他闹分手也没关系,他会道歉,会求他原谅,发誓以后再不会骗他,会好好爱他,用尽一切补偿他,只要他还愿意理自己,还愿意看他一眼,只要他健康活着,都可以。 他按下门把手,走进去。 大床上空无一人,屋子里也没看到林奚。两个护工站在洗手间门外面,面露焦急神色。 “人呢!”闻傅着急上去。 两个护工赶紧说:“林先生醒了,说想去洗手间,怎么都不准人跟着。我们就等在外面。” “进去多久!”闻傅急道。 “十、十分钟!”护工忙说。 十分钟,闻傅快步上前敲响洗手间的门,“林奚?” 里面能听到水声,他在洗脸? “你在里面吗,林奚?”敲了三遍都没人回应,闻傅再也忍不住,敲响门后一把推开:“我进来了。” 可刚踏进门的一刹那间,他整个人像是被从头到脚插入一根钢钉,钉透在原地。 水龙头开着,浴缸里放满了冷水,林奚赤身裸体坐在里面,水面没过前胸,抱着膝盖,瞳孔涣散地看着前方。 闻傅浑身冰冷,冲过去把人抱出来,可还没走出两步,林奚就一把推开他,跪在马桶前,捂着胸口,大口呕吐起来。 闻傅像是被雷劈,眼睛一涩,跪坐在他身旁,颤抖着手过去扶他。 林奚无力躲闪,可被他碰到一瞬间吐得更厉害。 他根本没吃过什么东西,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是绞痛得难受。闻傅怕他再这样下去脱水,狠心把人抱起来,可一被他抱住,林奚就惊得发抖,然后恶心感更盛,偏过头空呕,像是要把胃都吐出来。 闻傅紧紧抱着他,心疼地快要窒息,却不知道怎么办,“别这样,宝宝,别这样。” 好久过去,林奚才平静下来,却看也不看他,呆呆坐着。 闻傅把他放在床边,看着他片刻,终于大着胆子,握住他的手,“对不起……” 林奚的灵魂像是散的,不知道飘散在哪里,手被他捏得发痛,才强行唤回几丝。他怔怔看着闻傅,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良久,轻轻开口,“放过我吧。” ---- 谢谢每一个读者,爱你们。
第36章 【36】别离开我 ======= 临近春节,奥城一片张灯结彩,古思特开得很慢,后座车窗半开,露出一双灰蒙蒙的眼睛。 “冷不冷?” 后座里,闻傅小心翼翼手脚笨拙地给身边的人打上围巾,林奚坐在他身边,却恍若出神,木头人一样,没有半点回应。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闻傅心理还是难藏失落。 林奚醒来整整五天了,除却第一日给他砸下一句“放过他”之后,就一句话都再没同他讲过,对他就像对一个透明人。 手中那条厚厚灰色的长绒围巾,被小心绕了两圈,把尖小的下巴裹住,在颈下打了个又厚又丑的结。 林奚原本就瘦,现在更是瘦的有些不健康,隆冬天气里,他身量单薄的叫人焦心。 闻傅想把他抱进怀里暖一暖,但伸出去的手只是虚虚晃了两下,终究还是胆怯地收了回来。 林奚现在抗拒触碰,任何人,只要碰到他,甚至靠地太近,他都会生理上难受地想吐,闻傅看着,心疼悔恨至极。 “想不想下车走走,我叫阿肖路边停。” 闻傅看着他,原本是怕他在屋子里闷太久,连医生也说,这样下去心情郁坏,所以才带他出来走走,但出来之后,林奚也还是恹恹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要是以前,他一定会拉着自己下车闲逛,东摇西晃,总有他喜欢的东西,然后牢牢抓进怀里,向他笑着说:“闻傅你看这个,好不好看!” 他就像一张色彩丰富的图纸,能填满自己黑白生活里的所有空缺,但现在,林奚却反倒成了那张黑白画,而自己直接成了他生活中的局外人,无论怎样,都再也挤不进去。而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仍旧是没有回应,闻傅沉默片刻,叫阿肖停靠在路边,自己先下了车,绕到林奚那一侧打开车门,道:“宝贝,下车走一走。” 林奚一动不动,目光穿透他看着前方的空地。 闻傅咬咬牙,隔着衣服打横把人抱了下来,被抱起来的瞬间,林奚脸色苍白了一刹那,眉头紧皱,闻傅赶快把人放下松手。 林奚惊了一下,却没动,接着,有些呆滞地仰起头,清早的太阳刚爬起一半。他的半张脸映在阳光里,美的惊人,闻傅关上车门转过来的时候,竟也看得有一瞬间的窒息。 他好想吻他。但在原地伫立片刻,最终也只是脱下羊绒大衣给他披上。 周围来往的路人也被这样惊艳的少年吸引住,不少女孩子路过他身边的时候频频回头惊呼,还有几个胆子大的,小声盘算着想要过来跟他索要联系方式,却都被闻傅那张黑透的脸吓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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