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与之相伴的,孟清的睡眠仍然没有好转,很浅很轻,也间接影响了食欲。 成绩倒是一直稳定保持,因此也没人注意到这个问题。 没多久后的一天,孟清上晚自习的时候忽然觉得胃痛。 他先去吐了一阵,漱口后去了一趟医务室。 医生说没什么太大问题,就是压力大,需要放松一些,让孟清在医务室躺一会儿。 他眼睛都还没闭上呢,一个急躁的嗓音就撞开了门。 “孟清!” 一个月没见,叶疏桐好像瘦了点。 都说国外没什么好吃的,可能是真的。 少年一把拉开帘子,见孟清一动不动地躺着,吓得脸色惨白,瞬间有些手足无措。 孟清还没来得及开口,叶疏桐抓着他的手就是一通输出:“清清,你怎么样,出什么事了?” 校医说:“你再用点劲,人家没事也有事了。” 叶疏桐讪讪地停下。 孟清刚要坐起来,被叶疏桐按着肩膀:“你先躺着,少说话。” “我没事,就是晚上不知道吃了什么,有点胃痛。休息一会儿就好。” 孟清的胃痛是老毛病了,初中时总犯,上高中后出现的频率已经大幅降低。叶疏桐总是随身带着的胃药,最近两年也没怎么用到。 “怎么突然又这样了,”叶疏桐的手来到床边,不自觉地去勾孟清的手指,“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回来的。” 叶疏桐一顿,想起重要的事:“你等我一下。” 他从背包里翻出了几盒全英文的药:“这些都是和胃痛有关的。医生,你看看,这些他都能吃吗?” 校医正在下军棋,回头瞥了一眼,训斥道:“我刚已经让他吃了点药。你这些哪儿来的,没事少吃,没病都整出病来了。” 叶疏桐听着来气,被孟清的手碰了碰。 “你去给我倒杯温水吧。” 叶疏桐乖乖地转身去了。 再回来时,刚才那几盒药被整齐地码在一起,放在了床头。 叶疏桐把水杯给孟清,转身拉上了帘子。 “我还没有当面恭喜你,拿到了理想的offer。”孟清笑着说。 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叶疏桐的呼吸跟着一滞。 “又不是什么大事。”他忍不住将手放在孟清额头,见孟清没有抵触,揉了揉他的头发。 孟清的头发偏软,摸起来很舒服。 “是值得庆祝的事,你要去最好的流行音乐学院学你喜欢的东西了。这周末我请你吃饭。”孟清说。 “没问题,”叶疏桐说,“但你得先好起来。现在可以说说,你睡得怎么样了吗?” 孟清也没隐瞒,说了这段时间入睡困难的问题。 叶疏桐说:“你等我问问。” 他电话的时候,孟清休息得差不多了,揣着那几盒药出来,和他一起回宿舍。 “我刚问了,”叶疏桐认真地说,“你可能是需要一些方式,能彻底让自己放松下来。” “比如?” 叶疏桐说:“运动,锻炼,能把人从试卷中完全抽出来的都行。要不周末我们去游泳吧?” 等站到了泳池旁边,孟清忽然有些懊悔。 ……还不如打羽毛球或者别的什么。 叶疏桐在水里等着,见他迟迟不下来,眉毛一挑:“不会吧,清清,你不会游泳啊?” 孟清不情愿地承认:“……嗯。” “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你不会的东西!”叶疏桐惊奇极了。 “我不会的多了。”孟清说。 泳池够大够深,站进去也完全不能踩到底。 叶疏桐说:“从最基本的自由泳开始就行了。” 基本的动作孟清都是知道的,只不过他不会换气。 “其实只要把脸仰起来就可以换气了,”叶疏桐抓着绳子,把自己带到孟清身旁,“不要怕水,来试试。” 孟清深吸了一口气,往前游去。 耳边是刚才叶疏桐的声音:“我一直看着你的,你大胆地游就行了。” 孟清对他是很放心的,唯独对自己有一丝怀疑。 就在孟清仰起头,立刻呛水的时候,叶疏桐一把捞住了他。 手臂环过孟清的腰,稳稳地托了上来。 光滑裸.露的皮肤相贴,惊得叶疏桐一愣:“清清,你皮肤怎么和果冻一样?” 他还非要凑近了看,好像当真要比较出二人有多么细致的不同。 孟清抹掉脸上的水,说:“我只要一仰头就会往下沉。” 叶疏桐想了想,开始教他怎么浮在水面上。 孟清好奇地问:“你也不是海边长大的,怎么水性好?” “我水性也不算好,都是教练教的。以后咱们玩冲浪去,那才有意思。”叶疏桐扶着他的腰,教他怎么在水中放松。 少年人学东西总是很快的,加之一些若有若无的竞争心理,孟清很快掌握了要领。 两个人比赛着游来回,全身心地投入在控制身体和呼吸的过程中,完全忘记了外部世界的事情。 在这里消耗了大量体力的同时,孟清总是不自觉紧绷的神经也得到了有效的舒缓。 最直觉的影响就是,随着规律的运动,他慢慢可以睡整觉了。 叶疏桐搬回了宿舍,负责每天陪着孟清跑步或者打打球,周末就去游泳。见孟清睡眠状况好转,他才稍稍放了心。 只不过叶疏桐已经拿offer这事儿,只告诉了孟清一个人。否则他还混迹在班级中,必然会对其他人的心态造成一定影响。 高考结束的那天,整个高三的区域飘舞着试卷的碎纸。 想象中的欢呼声并没有出现,而是由复杂的情绪交织出的热闹。好像人生的一个重要阶段戛然而止。前方有更长很精彩的旅途在等着,而身后是人生初始时珍贵的片段。 高考后不久,秦司安组织大家去附近一个的古镇玩两天。 当时,那个江南古镇的游客远远不如几年后那么多,忽然来了一帮学生,走街串巷,也是一桩新鲜事。 头一天晚上去坐船,结束后大家乌泱泱地去找宵夜。孟清和叶疏桐走着走着就离大部队远了。 河边的青石板沾着水汽,在夏夜透着几分柔软的凉爽。 “清清,你背后有个人。” 孟清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他站在河边,怎么会有人。 这种老掉牙的套路简直不想配合。 孟清的头没动,视线稍微一转时,叶疏桐忽然拎了个东西出来。 是一只荷花形状的灯笼。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路过买的。 “好看吧?”叶疏桐塞给他。 孟清问:“给我的?” “拿着玩呗,”叶疏桐说,“但是我走不动了,想坐一会儿。” 于是两个人坐在河边的石阶上,肩靠着肩。 对岸青瓦白墙边都挂着灯笼,照得漆黑河水浮上一层粼粼的光。像起皱的丝绸,平了又褶。 那只荷花灯笼靠在孟清脚边,风一吹,就明明灭灭的。 “哇,你们快看,有星星!”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孟清顺势抬头,看见夜空闪烁的光点。 紧接着是一声惨烈的尖叫:“啊!!!有鬼啊!” 孟清感觉叶疏桐原本昏昏欲睡的情绪骤然一醒,随即扭头看见同班的几个人。 姚臻尴尬地摸脑袋:“啊,是……是你们俩啊,我还以为河边没人呢。那个灯笼这么一照,怪瘆人的。” 秦司安一个爆笑:“姚臻,你怎么这么怂啊。” 她拉着邢荞往前走了一个台阶,也坐下来。 往这边走的同学都陆续聚了过来,三三两两坐在一团,仰头看星星。 这一夜好像真的很晴朗,连云雾经过的轨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真希望很多年以后我们还能这样在一起看星星。”秦司安说。 姚臻说:“那肯定啊。大班长,到时候你负责组织规划,我负责打电话通知,怎么样?” 秦司安说:“群里就能做的事为什么还要浪费电话费?” 窸窣的笑声中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叹息,也不知是谁开始哼歌。 叶疏桐半靠着孟清的肩,睡意朦胧地眨眼:“他们怎么突然多愁善感的。” 孟清说:“因为有些人可能以后再也不会相见了。” “那是因为他们不想见,”叶疏桐懒洋洋地说,“我想见的人,我一定天天去见。” 孟清说:“可是你要出国的。” 叶疏桐说:“那就视频天天见,免得你太想我。” 或许是被周遭的情绪影响,孟清低声说:“我们会不会也渐渐的就不联系了。” 然后各自走上旅途,偶尔会重逢。 “怎么可能,我才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叶疏桐断然否定。 “嗯,”孟清说,“我也不会的。” 来拿高考成绩的那一天,孟清抱着几本书册,在离开教室前最后看了一眼。 窗外的梧桐树生满旺盛的枝芽,在课桌投下摇曳的影子,遮住那些刻痕,或者笔迹。 “孟清,走了。”叶疏桐在走廊前方等他,懒散地抬眸。 于是孟清没有留恋地朝前走去。
第61章 番外(四) 炫目的灯光将KTV包间装饰成了一个小型舞台, 在调上的声音搭配着完全不着调的,音轨重不到一起去,震得人耳膜疼。 孟清坐在沙发边缘,脑子嗡嗡地响, 听不清旁边人在说什么。他捧着茶差点睡着时, 墙上挂着的屏幕忽然亮起。 “这是叶疏桐的新歌哦?”有人经过孟清的时候发出惊叹, 又低头笑,“孟医生, 叶疏桐是不是跟你一个高中的啊?” 暗淡的光线下, 一双眸子清醒冷冽。 又有旁人调笑:“……是吗?年纪也差不多,你们不会认识吧?” 孟清没回答。 周围吵得厉害, 几乎令人丧失思考的能力。只有视线跟着屏幕中那张戏谑轻笑的俊美面容,仿佛一块磁石。 过了几秒, 孟清收回目光,起身离开了包间。 走廊上无数的歌声交叠,脚下的影子随灯光跃动。墙上镶嵌的玻璃偶尔会映出他自己的影子。 那个影子被踩在脚下,直到秋天的冷空气迎面吹来,才渐渐散去。 长街灯火通明,行人寥寥。 但就和这座海滨城市过去几年间的每一个角落一样, 只要一抬头, 就能看见玻璃商厦巨大的商业广告牌上那张熟悉的脸。 和八九年前那个穿蓝白校服戴耳机走在孟清身旁的少年不一样,如今“叶疏桐”这个名字和他那蛊惑人心的嗓音一起在万众瞩目下闪闪发光。 除了名声大噪, 那人的眉眼也褪去青涩,变得锋利。不说话时显得冷漠, 偶尔对着镜头挑眉, 仍是张扬肆意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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