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易总也不正眼瞧人,而是从后视镜里盯着孟清。 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上好几岁,像二十出头,往那桂花树下一站,温和清润,疏离文雅,是极其少见的出挑。 尤其那双眼睛,左眼眼尾处有一颗很小的泪痣,平添了几分颜色。 像这样一路只顾学业的年轻人,干净、天真,有再大的学历光环,也是好拿捏的。 孟清完全没有在意车内的打量,余光在后面那辆十分惹眼的帕加尼上停顿了一秒,语气平和无奈:“您再不走的话,我朋友就是违章停车了。” 见那位易总愣在原地,狐疑地瞪大了眼睛。 孟清觉得没什么过多解释的必要,看样子也不用再等。 他礼貌地微微颔首,选择转身往帕加尼的方向走,顿了顿,这才坐进了副驾。 驾驶座上的人拉下了遮住大半张脸的口罩,额前碎发在街灯下泛着点蓝色。和几十米外商厦挂着的超大LED屏特写有着一模一样的俊美凌厉。 只是现在盯着前面的车,嘴角下撇,显然有些不悦。 不知怎么,孟清察觉到了一股隐隐的幽怨。
第2章 “那人谁啊?”闷闷的语气。 孟清正在研究怎么打开车窗,想了想还是放弃了。他用木签戳进了软糯的糖藕,解释道:“不认识的人,应该是章默和曲为霜的朋友。” “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好像是gay,”孟清顿了顿,“他认为我也是,所以我推测,应该是一种邀请——” 其实相比于是不是gay,他对那种毫无礼貌分寸的个人行为更为反感。 但此时,他有些庆幸叶疏桐没听见那个男人说的话。 红灯前,一个突然的刹车。 驾驶座上的青年侧过头,微微皱眉。他的鼻梁高挺,显得眼窝微陷,几缕碎发几乎挡住浓密的眉毛。 “……你不准理他,那种家伙就该滚远一点!” “还有那个章默,当年在你们P大的时候看着就不像好人,交的都是些什么朋友,以后也别理了。” “叶疏桐,”孟清喊他大名,有些好笑,“我和你是朋友,章默和我也是朋友,你是要让我选一个?” “这还用选?!”叶疏桐一脸震惊,“你拿他们和我比?” 孟清忍俊不禁,只怕他眼睛都要惊掉了:“别强词夺理。你是还恐同呢?” 叶疏桐安静了几秒,低声抱怨道:“反正,那种人一点分寸都不懂,很讨厌。还是当个直男好!” 孟清念中学的时候就知道他恐同,此时只得无奈。 “都当公众人物了,注意点言辞。” 孟清拎起木签,将一块香甜的糖藕送到了叶疏桐唇边。 捏着木签的手指细长白皙,尽管在实验室、消毒水和手术刀间徘徊多年,也还是有着清润细腻的模样。 叶疏桐自然地按着近在咫尺的手腕,咬下了那块藕。 略带薄茧的指腹蹭过静脉,温热得像是刚从舞台下来,温度能从二人相触的皮肤一路顺着血管上蹿。 叶疏桐慢慢吃掉了外酥里软的小食,表情逐渐变得舒坦餮足。手却没松开,继而冲孟清眨了眨眼。 孟清有点于心不忍,但坚持道:“别卖萌,你吃太多甜的了。” 前方的红灯变绿,叶疏桐恋恋不舍地松开他,懒散地搭着方向盘。 “太残忍了!我整整八十五小时零三分钟都没吃过甜食了!我经纪人是不是私下找你了,她给你什么好处?” 叶疏桐顿了顿,寻思道:“也不对,孟医生才不会这么轻易被收买。” 孟清好心提醒他:“你不想再做一次根管治疗了吧?” 叶疏桐搭在方向盘的手指瞬间收紧,不可思议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仿佛现在正有冷冰冰的机械在他的嘴巴里动工,嗡嗡嗡嗡地发出噪音。 孟清微微翘起嘴角。 他是很知道叶疏桐脾气的,直来直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直白坦率,很好交流。 “知道你不吃甜的会不高兴。但今晚不是因为这个给我摆脸色吧?” “我没有给你摆脸色。”叶疏桐闷声道。 “那为什么?” 话刚出口,二人异口同声。 “因为你不来看我的演唱会。” “因为我没去看你的演唱会?” 孟清看见叶疏桐气鼓鼓地别过头。 “你讲点道理,上周在舟城的两场我都去了。今天下班的时候都八点多了。而且我今天只吃了早饭,真的很饿。” 所以孟清又奖励了自己一口糖藕。 叶疏桐顿时紧张了起来:“那你今天胃不舒服了?我车上有热水,还有胃药,就在你那边。” 孟清咬着好几块桂花藕,脸颊微鼓,口齿不清地“嗯”了一声。 他刚上车的时候就看见了那些小盒子,都是崭新的,好几种不同的药。一看就知道是叶疏桐特地准备的。 他以前胃不太好。 初高中的时候,叶疏桐没少陪他跑校医院。后来把叶疏桐跑怕了,裤兜里随时都揣着些胶囊、冲剂、还有维生素。 这个习惯一直持续了很多年。 以至于有很长一段时间,孟清都没有过自己备药的经历。 “先把药吃了。”叶疏桐说。 孟清咽下了最后一块糖藕,看向车窗玻璃上映出的侧脸。 “现在还好,没有不舒服。”孟清靠着座椅,慢慢有点困,眼皮子都抬不起来。 再醒来时,小区门卫的手电筒亮得晃眼睛。 孟清下意识地想到,小区最近好像换门卫了。 果然,新来的老爷子正在数落戴着口罩的叶疏桐:“侬这东西能上路伐,交警看见直接拖走了。” 叶疏桐试图争辩:“您看有车牌的,正规车辆。” 孟清:“要不就算了,你先回……” 老头推了推老花镜:“哎等等,侬这后视镜,啧,做工真不错的,像个正经玩意儿。” “您慧眼识珠,眼光比我好。”叶疏桐弯着眼睛,卖了个乖巧。 孟清是知道这招有多管用的。 果然,老头低头看了看,接了过去,转身回门卫室给开门。 孟清在栏杆升起之前扭头说:“你要不先回去吧。这老小区,大多是老人带小孩,大清早就开始跑酷。稍不注意划伤车了,可没人赔你。” 叶疏桐毫不在意,信誓旦旦:“我有保险。” 孟清看了他一眼,知道坚持也没用,没再说什么。 他租的房子在小区靠北的位置,黑灯瞎火里七拐八拐,并不好找。 叶疏桐倒是记得相当清楚怎么走,不用孟清提醒也知道哪里转弯。 车停在楼下仅剩的空位,旁边是辆喷漆的老旧面包车。 这个点了,小区里几乎都灭了灯,黑漆漆一片。单元门口唯一的声控灯还坏了。 孟清住八楼,灰暗的楼梯爬到七楼的时候停下脚步,看见叶疏桐站在身后。 “走不动了?” 说实话,这个楼层确实有点高。 孟清每天爬上爬下习惯了,但叶疏桐今晚才结束了演唱会,体力明显消耗了大半。 叶疏桐用手机对着他,虚晃一下,好像拍了张照片。 “开玩笑,怎么可能,”叶疏桐微喘,笑音里略有不满,“你不也喘成这样了,干嘛非住这儿啊。” 孟清转身继续往上走。 “一个月房租四千五,去医院骑车也就半小时,性价比高啊。” “那你一个月赚一万多呢——” “那是税前。” 孟清掏出钥匙,听见叶疏桐的脚步停在身后。 “你不是说,还有什么人才计划、专项房补?” 孟清说:“……还没确定下来。而且,我平时不吃饭吗?还得存起来,以后说不定有机会买房吧。” 叶疏桐说:“那你可以住我那儿啊,又不用交房租,请个人来做饭就行了。省得跑东跑西,累得慌。” 孟清打开灯,自顾自道:“我还挺喜欢这里的,清静,也有烟火气。” 其实他对住的地方要求也不高。有个私密的空间,干净整洁的状态,能够休息好,就很足够了。 周围都是几乎都是作息规律的邻里。本地老人居多,外地来的年轻人大都是租客。邻居们热心友善,相互照应。 除了每天清晨傍晚的儿童跑酷时间外,算是相当安静了。 “那倒是,”叶疏桐瘫在沙发上,一秒改变立场,“这儿是挺适合睡觉的,温馨!” 孟清租的是一间两居室,面积不大,但一个人生活绰绰有余。除了主卧之外,另一个小房间用来放杂物。整体收拾得干净齐整,还养了些绿植。 他回国以来的这半年里,叶疏桐起初来了一次,后面隔三差五就来转一圈,熟练得跟自己家一样。 叶疏桐懒洋洋地拿着抱枕:“我洗过澡了,可以直接去睡觉吗?” 孟清翻出了叶疏桐的睡衣,扔在他身上:“你先刷牙。” 叶疏桐拖着脚步去了。 结果等孟清洗完澡吹干头发出来,说困的人还四仰八叉地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见孟清走到面前,才睡眼惺忪地抬头。 孟清顿了顿,总觉得哪里不对,然后低笑了一声:“你真洗过脸?” “昂。” “睫毛膏都没擦干净。” 孟清抽了张湿巾,让叶疏桐微微仰起脸。 是右眼靠近根部的位置,剩下一点黑色的痕迹。 他原来是完全不懂这些化妆的东西,后来去过叶疏桐的后台,才稍稍了解了一些。 叶疏桐闭着眼睛,感觉到孟清轻柔的动作。 “都说了不想化妆,非要搞个难卸的。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贴着眼皮的纸巾挪开了。 “好了。”孟清扔掉了湿巾。 叶疏桐就跟要睡着了似的,猛地往前一栽,顺势抱住了孟清的腰。他坐着,孟清站着,脸隔着一层薄薄的衣物贴在孟清的腹部,蓬松的头发还在睡衣上蹭了蹭。 确实是累了,眼睛都不想睁开。 但是手上的力道也不轻。 孟清被他勒得有些难受:“睡觉去了,你先松开。” 不料下一秒,孟清脚下一空。 ……叶疏桐竟然直接顺着腰将他抱了起来! 这动作太过突然,令他下意识地抱住了叶疏桐的脖子。 这样的姿势未免过于亲密,孟清耳朵忽然发烫。要推拒时感觉到有力的手臂没有半点要放开的意思。 “走,睡觉去喽!”叶疏桐眉开眼笑,听不出什么困意。 他动作温柔地将孟清放在了床上,然后拉起被子裹住他。 等关了灯,再钻进另一床被子里,翻个身凑近背对自己的孟清,熟练地将手搭在了孟清身上。 就算隔着两床被子,孟清也还是能感受到发热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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