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忆往昔,沈绰原本也只是随便听听,当听到有人提起“大学生辩论赛”,他心里突地一跳,忽然意识到什么,抬眼看向了宋峋。 被人点名的宋峋有些不自在:“你们别趁着老裴不在,可劲议论他了,都多久前的事……” “又没说他坏话,”旁人不以为然,“话说你俩这个性南辕北辙的,能做这么多年朋友,也够稀奇的,老裴当初那张冷冰冰一副别人欠他八百万的脸,也就你受得了他。” 宋峋干笑道:“我也只是觉得大家一个寝室的,和睦相处跟兄弟一样好一些,老裴也没你们说的那么不好相处吧。” “你们还别说,连‘老裴’这称呼,都是宋峋第一个叫出来的吧,也就你这种二愣子个性,不怕被他甩脸色的,能跟他亲近得起来。” “宋峋你小子也是个有本事的啊,傻白甜有傻白甜的好,连我们系的女神系花都被你追到手了,话说迟晓嫚今天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众人说笑的矛头转到了宋峋身上,宋峋愈发尴尬:“……晓嫚她今天加班,没空来。” “你小子真好命,你们结婚多久了?我记得好像是去年在群里发的请帖吧?” “去年情人节,”其他人帮答,“我们几个都去喝了喜酒,不过老裴那天在国外出差,倒是没去,宋峋之前还一直说要他做伴郎来着,那小子没义气。” 宋峋赶忙道:“他有工作,工作要紧,后面我和晓嫚又单独请了他一顿,你们别说这些了,无不无聊,赶紧吃东西吧。” 周围嘻嘻哈哈的声音还在继续,沈绰却被“去年情人节”几个字砸得脑中一片空白。 这么久以来他隐约察觉到的怪异感,在这一刻似乎终于找到了原因。 ——裴廷约为什么会跟宋峋夫妻俩一直往来,为什么收藏那个不值钱的辩论赛奖杯,又为什么在拉斯维加斯的那一夜,会答应他提出的荒唐邀请。 原来不是他藏得不好,是裴廷约太会藏了。 裴廷约回来时,话题已经转去了别处。 沈绰低头握着汤勺,半天却没动一下,裴廷约注意到他的不对劲,提醒他:“汤冷了,赶紧喝。” 沈绰放下汤勺,捏起面前的白酒杯,是先前裴廷约的同学给他倒的酒,他本来没打算喝。 小半杯白酒一口倒进嘴里吞下,刺激过头的辣和苦一瞬间从喉咙直烧到胃里,强压下他心头那股不断翻涌的涩意。 裴廷约皱眉,没来得及阻止:“你做什么?傻了你?” 沈绰搁下酒杯,小声说了句“我去洗手间”,站起身。 裴廷约跟过来时,他站在洗手台前,正不断拿冷水扑脸。 裴廷约上前,关掉水:“怎么了你?” 沈绰抬头,看着他,眼睛红得厉害,不知是因为刚才那杯酒,还是别的。 “喝那么多酒做什么?”裴廷约伸手碰了下他眼尾,“谁得罪你了?” “你。”沈绰有些咬牙切齿。 裴廷约的眉峰动了动:“沈教授,我又怎么得罪你了?” 沈绰有一堆问题想问他,声音却凝在舌尖上,问不出口。 “……我想回去了,什么时候能走?” 裴廷约看一眼手表:“那走吧。” 他去跟同学打了声招呼,带着沈绰先一步离开。 坐上车,沈绰靠着座椅,看着车外不断倒退的城市夜景发呆。 脑子里很晕,或许是先前那杯白酒的作用,他想闭眼睡一觉,但一阖上眼,裴廷约同学那些嬉笑声便不断在脑中回响。 裴廷约将车停下等红绿灯,伸手过来摸了一下他的脸:“滚烫的,上脸了,不能喝还喝白酒,胆子越来越肥了你。” 沈绰没动,也没回头。 裴廷约的手停在他脸上,仿佛察觉到什么,绿灯亮起,他收回手,重新踩下油门。 车开了半路,沈绰忽然说:“我口渴,想喝水。” “车上没水了,”裴廷约又往前开了一段,靠边停车,“等着。” 他推门下车,进去了街边的便利店,沈绰的视线跟随他背影,心神有些恍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目光时刻追随裴廷约,心绪也被那个人牵动着,因为他高兴、难过,上天入地。 他知道这样不好,裴廷约说他蠢,他可能真的蠢得无可救药。 他或许智商高、学历高,但在感情问题上,永远一塌糊涂。 裴廷约坐回车中,手中矿泉水递过来,沈绰接过握在掌心,没有拧开。 “不喝?” 沈绰抬眼,对上他的目光:“裴廷约,你喜不喜欢我?” 裴廷约之前说是无聊往事没什么好说的,他便不问。 他不介意裴廷约和他一样有过去,他只想知道现在、此刻,裴廷约喜不喜欢他。 裴廷约凝视他的眼睛,格外漂亮的形状,略窄的眼皮微微耷下,一贯黑而亮的眼瞳里此刻藏着少见的脆弱,在等着他的一个答案。 “刚喝酒不高兴是因为这个?” 沈绰坚持问:“你喜不喜欢我?” 裴廷约没有立刻回答,移开眼随手点了根烟,吸了一口,降下车窗朝外抖了抖烟灰。 “什么是喜欢?”他反问沈绰。 沈绰:“你以前难道没喜欢过什么人吗?怎么会不知道喜欢是什么?” “不知道。”裴廷约说得随意,过去的事情他已经懒得想,与其说是喜欢,更有可能只是一点时过境迁了的好感,这么多年他身边没有别的人,更多是因为没碰到过让他起兴致的对象,直到沈绰出现。 沈绰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表面正经温吞,实则奔放热情,这样的反差实在很有趣。 他也的确被这份有趣吸引了。 至于喜不喜欢的,裴廷约并不觉得这有多重要,太过认真执着的感情未必就是件好事。 他的语气让沈绰心里一阵不舒服,声音也冷硬了几分:“喜欢便是喜欢,不是那就是不喜欢,怎么会不知道?” 裴廷约的目光落回他,沈绰的双眼比刚才更红,虽然只是醉意使然,却仿佛给人一种错觉,自己要是不说出他想听到的答案,这双漂亮的眼睛里或许会流出泪来。 不知道沈绰真正哭起来是什么样,眼睛里蓄满泪水的时候会不会更漂亮。 裴廷约有些心不在焉甚至恶劣地想着,他还挺想看的。 不过算了。 裴廷约掐了烟,拿过沈绰手里的水,帮他拧开,重新递过去:“喝口吧,嗓子都哑了。” 沈绰接过水猛灌了一口,双眼始终直勾勾地看着他,像是裴廷约不回答便不罢休。 “那就是喜欢吧,”裴廷约终于说,“你想要我喜欢你,我就喜欢。” 沈绰抬手按了一下额头,勉强自己冷静:“你就是这种态度?” 裴廷约一只手重新贴上他的脸:“脸烫得这么厉害,话倒是挺多。” “裴廷约!”沈绰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 裴廷约问:“你想听什么?你问我喜不喜欢你,我说喜欢,不够?” 沈绰有些难受,不知道是因为酒醉的不适,还是他的态度:“你是认真的吗?” “嗯,认真的。”这么说着,裴廷约的语气却十足轻慢,听不出多少真心。 沈绰只觉无力,头晕得厉害,靠着座椅闭了眼。 裴廷约的手停在他脸上,轻轻摸了一下:“很难受?” “胃里难受,”沈绰说,“想吐。” “回家给你煮醒酒汤。”裴廷约说。 他坐回去,发动车子。 沈绰闭着眼没睁开,在迷糊间呢喃出声:“裴廷约,你不要骗我。” 裴廷约没有回头,踩下油门:“嗯。”
第39章 不痛不痒 过了几天,沈绰又要去外地开会,走的那天是周日,裴廷约也在家,开车送他去高铁站。 路上裴廷约接到助理的电话,那边开口便说:“叶氏想要收购的成丰科技被人告了。” “告他们的是一间名叫通和日兴的电子配件公司,追讨债款四十多个亿,如果法院真的判了,叶氏的收购成本大幅增加,事情估计得泡汤。 “消息是叶氏的法务部那边刚传来的,要你下午去他们公司一起开个会。” 裴廷约一听就听出了其中猫腻:“虚假诉讼,通和日兴的实际控制人就是赵家父子,成丰科技欠了银行一屁股债,等拿到法院民事调解书,把值钱的资产都申请强制执行转移了,银行拿他们没办法,叶氏也只能干瞪眼。” 助理说:“是有可能,银行这边刚起诉成丰,想要强制执行他们名下的成丰大厦,通和日兴还跳出来提出了执行异议,主张对成丰大厦的租赁权,说早在成丰大厦被抵押贷款给银行之前,他们就跟成丰科技签订了租赁合同,摆明了就是想在银行那里做老赖,保住成丰大厦,还能让叶氏知难而退,法院那边要是没有查清事实,就真让他们如愿了。” “嗯,下午再说。” 裴廷约挂断电话,一旁的沈绰听罢问了句:“又是跟赵家那对父子有关的案子?” 裴廷约随口解释:“成丰科技也是大丰集团下面的公司,他们家其他产业已经被人吞得差不多了,就剩最后这块硬骨头,千方百计也得保住。” 沈绰:“……赵乾不是死了吗?他爸这么快就出来了?” “还没,”裴廷约不怎么在意地说,“快了,不过他在里面也能遥控外面的事,真正有本事的是赵志坤,赵乾就是个废物,要不也不会这么快就把家底败光,还丢了小命。” “……我让你收敛点小心点,你也不乐意听,”沈绰说,“算了,你自求多福吧。” 裴廷约看他一眼,答应道:“我听你的就是,会收敛、小心、自求多福,不用担心。” 沈绰:“你知道就好。” 在进站口停车,裴廷约问他:“哪天回来?” “后天早上吧,”沈绰说,“明天一整天都要开会。” 裴廷约手指敲了敲方向盘:“明天不能回来?” “明天?” “情人节,”裴廷约提醒他,“早点回来。” 沈绰的眸光略动,点头:“我尽量吧。” 明天还是他们领证一周年的日子,戏剧化的开端,现在他既然已经当真了,就不再只是玩笑。 进站候车时,沈绰打开手机看了看票务软件,他去开会的城市离淮城只有一个多小时车程,每天八九趟过路车,最晚一趟晚上九点半回到淮城。 时间或许有些赶,但想到刚裴廷约说的话,他没怎么犹豫地点进去,把后天早上回程的票改成了明晚。 周一裴廷约的事情也挺多,傍晚才回到律所,跟团队的人开了个会,结束已经七点多。 助理把给他订的饭送来办公室,顺便跟他说起刚听到的消息:“成丰科技被告那个案子中院已经立案了,动作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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