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这举动过于突兀,小霸王竟然看了过来,朝这边……准确地说是对应辛,恶劣地龇了龇牙。 吉帆小山似的身躯抖了抖,鼓起勇气挡在应辛身前,费书成是班里的小霸王,专爱欺负弱小……应辛就是他们最矮最小的,他得保护好同桌。 班主任闻声赶来,抱起哭泣的幼崽,一把逮住想跑的小霸王:“老师说过什么,跟同学要互帮互助,团结友爱……你怎么能吓同学呢,跟我走。” 带着哭泣的幼崽和梗着脖子不服管教的小霸王回办公室调解去了。 吉帆长出一口气,瑟瑟道:“他前几天还跟我问你呢,应辛,你认识他吗?” 应辛刚被挡住视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迷惑地摇了摇头。 放学后,老张接到两个小孩,转而向应辛家驶去。 昨晚得知要搬家,应辛告诉邵臣他要回家拿小球球,邵臣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去,决定跟着走一趟,提前通知了应杭峰,对方留了把钥匙他们。 车停在一栋老式居民小区前,此时正是上班时间,楼里静悄悄的,进出的老人见一辆黑色豪车驶进来,纷纷停在原地投来稀罕的目光。 冬天路面湿滑,积水严重,几个小孩蹦蹦跳跳从他们面前跑过去,故意去踩那些隐藏在地板下的小水坑,一脚溅出几股黑水。 本来不怎么白净的裤子顿时全是泥点子,一会儿就看不出原样了。 老张本想劝小少爷在车里等他们,邵臣却领着小卷毛走了过去,故意绕开开裂的地板和刚才那些小孩跑过的路,果然没中招,走得稳稳当当,裤腿也干干净净。 应辛家在五楼,隔壁住着一对老头老太太,刚才在窗户边上瞧了半天,此时特意开门打招呼:“崽崽放学了?” 向来怕生的小卷毛主动回应:“爷爷奶奶好” 老头笑着答应。 “有一阵没见了,”老太太仔细看了他一会儿,笑道:“长肉了,气色也好了很多。” 这段时间应辛生活上有崔阿姨照顾,膳食上有医生量身定做的营养餐,肉眼可见地发生了些变化,细软的头发越来越有光泽,苍白的小脸越来越有气色,唇红齿白地像个漂亮的洋娃娃……每日生活在他身边的人察觉不到,但分开一段时间的老太太打眼一瞧就能看出区别。 还有崽崽身边的那个小孩,小小年纪沉稳冷淡,穿着气质都不像平常人家的孩子。 “带了朋友来玩啊,”老太太颤颤巍巍地扶着门框:“今天有没有带钥匙?要不要来奶奶家。” 应辛举高了手,将挂在手腕上的钥匙给他们看。 老太太笑着说:“好,崽崽乖。” 进门后应辛牵着邵臣去了自己房间。 老张关门的时候注意到老太太还看着这边,老头手里握着手机,目光警惕,可能是觉得一个小孩领着陌生大人来家里有些不同寻常,怕他是拐孩子的。 他索性敞着门解释了句:“我们是应辛家亲戚,专门接他过去住几天,钥匙是应杭峰给的,他和他老婆在医院照顾小儿子没空照顾应辛,托我们照料。” 这解释合情合理,还抖落出应辛家的许多细节,老太太眼中的防备放下些许。 不过老两口也没回去,就站在门口盯着这边。 闲着也是闲着,老张便拉着他们闲聊起来。 应辛拉开抽屉,最里面滚出一个圆溜溜的小球,咕噜噜滚进他掌心,应辛收拢手心,小心翼翼放进书包里,拉好拉链,走回来牵住哥哥的手。 邵臣看了眼,认出是个小型录音机,但见小卷毛神秘兮兮的便没多问,被他带着往外走了两步才想起问:“就这个,没了?” 应辛点点头。 邵臣自己不喜欢毛茸茸的东西,但知道应辛喜欢,想帮他挑两样玩具带回去,然而环顾房间,却有种空荡荡无从下手的感觉。 “大冬天的小孩子怎么受得了?” 隔着老远都能听到老张的大嗓门,夹杂着些许震惊,似乎听到了什么让他三观震碎的事,两小孩到了身后也不知道。 “可不是,就这种情况还多着呢!” 老太太附和,一脸唏嘘,已不见刚才的防备。 门被庞大的身躯堵住,应辛拉了拉老张衣角,对方没反应,还在那义愤填膺:“钥匙这玩意儿多配一把不就好了,能废多少功夫,就是存心折腾孩子……” 应辛用头碰了碰老张的大腿,却没防备旁边有一条小缝隙,小卷毛的头嗖一下就滑了过去。 事情发生得太快,邵臣都没来得及拉住。 还好缝隙太小小卷毛身子没能过去,用手抱住了老张的小腿。 老张说到一半察觉异样,一低头,就见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从腿边掉出来,懵然地眨巴着眼睛看他。 邵臣在背后,声音有些紧绷:“叔叔别动。” 老张倏地僵住,看了小卷毛旁边的楼梯,维持着姿势一把捞起应辛:“我的小祖宗,你好歹吱一声提醒我,万一摔了或者夹住你怎么办?” 语气中不止有后怕,还带着心疼和关切。 应辛从他怀里滑下去,抱住邵臣,见他看过来,冲他一笑。 邵臣赶紧牵住他的手,擦去他衣服上的灰尘。 目睹这位看起来异常冷淡的小少爷亲手帮应辛打理衣服,老太太有些惊讶,这一看就不是会伺候人的主儿,应辛对这两人似乎也很亲近,老太太最后一丝怀疑也打消了,在他们临走前将自己家里烤的小熊饼干装在盒子里,拿给应辛,凑近低声道:“崽崽去了别人家里要乖乖的,要是饿了就回来找奶奶,知道吗?” 长满老年斑的手掌轻轻抚摸应辛的软毛。 这句话无疑是一种承诺,应辛听不懂,乖乖点头。 老张听出来了,却并没什么不悦,朝老人家点点头。 老太太站在楼梯口目送应辛离开,目光带着殷切的希望和不舍。 三人回到车上。 老张开动车子,看了眼车后排脑袋凑到一起下玩掷骰子游戏的两小只,还是对刚才听到的内容愤愤不平,清了清嗓子:“崽崽啊,对门的老太太说你放学回家进不了门,是怎么回事啊?” 邵臣停下动作,看向对面的小孩。 应辛捡起骰子扔出去,没抬头:“等爸爸” 掷骰子游戏猜点大还是点小,奖励是盒子里的小饼干,小卷毛可喜欢小饼干了,闻着香味就馋的不得了,第一局他赢了,拿起一块小饼干,却没放到嘴里,而是递到邵臣唇边:“哥哥吃” 见他这么馋,邵臣本想让他先吃,但小饼干已经碰到嘴唇,又被应辛眼巴巴盯着,他只好先吃了。 老张看了眼后视镜:“那要等多久啊?” 小卷毛不知道怎么形容,他扭头看外面的天色:“天黑黑,爸爸就回来了。” 邵臣拉起他脖子上的红绳,牵扯出一把钥匙:“为什么不给你钥匙?” 小卷毛歪了歪头,因为爸爸说应辛太小了,会弄丢钥匙,万一被坏人捡走家里的东西就会让人全部偷走,所以不能给钥匙。 他解释得磕磕绊绊,词不达意,邵臣跟他交流得多,基本上能听懂,他在小卷毛的事情上毫不含糊,立马想到应辛是被欺负了,脸唰地一下冷下来:“他可以把钥匙放在对门奶奶那里。” 第二局应辛又赢了,不过他不敢欢呼,从盒子里拿出饼干递到邵臣面前:“哥哥不气” “哥哥没生气,”邵臣冷静下来:“你自己吃,哥哥说了不生你的气的。” 小卷毛最容易哄好了,马上相信了他的话。 老张见过应杭峰几次,知道这个伪君子一定会找借口让应辛觉得是自己的错,从而把这件事合理化。 这个人在商场打滚多年,PUA手拿把掐,骗一个五岁的小孩绰绰有余。 老张看着小卷毛可爱的小模样,只觉心酸极了。 这个五岁的幼崽,从出生后就跟爷爷住在乡下,半年前爷爷去世才从乡下回到爸爸妈妈身边,什么都不懂,对城里的一切都不熟悉,唯一可以依赖的只有父母。可他的爸爸妈妈对他一点都不好,幼儿园放学不去接,让他自己挤公交车。 坐完公交车回去也进不了门。 听对门的奶奶说,应辛经常抱着小书包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赵馨在医院养胎晚上不回家,应杭峰如果不应酬,应辛就能在晚上七点前进门,可幼儿园一点多放学,加上坐公交的时间,也就是说应辛至少要等5个多小时。如果应杭峰应酬,那更惨,应辛得等到晚上十一二点,还是空着肚子等,这么小的孩子不耐饿,老太太一度怀疑应辛不是等睡过去的,而是饿晕过去的。 有次应辛差点犯迷糊从楼上滚下去,还是老太太看不下去把人叫进屋里,给他吃小饼干。 祖孙两也是因此结缘,这批小熊饼干本来是老太太为了小卷毛专门烤的,知道他要去别人家,成了临别礼物。 正想着,饼干的香味冲进鼻腔,老张扭头,应辛软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叔叔吃。” 对上那双水润润的眼睛,老张道:“乖崽自己吃。” 应辛执着地举着手:“叔叔吃” 老张没办法,只好吃了。 眼底却热热的。 这半年里,饥饿和寒冷时刻伴随着这个五岁的幼崽,他吃够了苦头,却没对造成这一切的爸爸妈妈有丝毫埋怨,爷爷前五年的教导让这个幼崽养成了乐观平和的心态,再糟糕的待遇也没泯灭他对亲人和温暖的憧憬……尽管可能唯一给过他温暖的只有手里的小熊饼干。 就算这样,小卷毛也把第一块给了邵臣,第二块给自己,第三块才自己吃……他小口小口的,边吃边冲着自己笑。 瞳孔在冬日的阳光下显露出一种琥珀色的润泽,看起来很乖很漂亮,像个误入人间的小精灵。 车在半道停下,邵臣领着应辛进了地下商场,买回来一堆毛绒玩具和一个画册。 小卷毛被淹没在毛绒玩具里,努力地伸出小胳膊小手手,卷曲的头发和那些绒毛融为一体,骤然看去还真分辨不出来。 邵老爷子领着两小崽子回家,别墅里的佣人保镖早就接到消息,提前出来迎接。 黑铁雕花大门徐徐往两边打开,一辆辆黑色轿车随着领头的迈巴赫鱼贯而入,气势恢宏肃穆。 在寸土寸金的A市,这座西式豪宅占地五千多平,耸立的塔尖直破云霄,是财富和权利的象征……而此时,应辛抱着自己的毛绒小熊走下车,踩在白色大理石上,目之所及是璀目眩烂的珐琅彩绘窗棂和栩栩如生的大理石浮雕。 陌生的一切让他紧紧牵住哥哥的手。 佣人们不敢多瞧,但都在心里猜测这位小少爷的身份。 邵臣牵着应辛进门,在经过大门时,凑近他耳边小声说了一串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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