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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刚才的亲热戏真的只是苏愈一个人的回忆。 垂下的眸子掩盖住一抹自嘲，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路风对苏愈的表演不置可否，低头在纸上记了些什么，然后抬头对苏愈说：“回去等——” “台词虚浮，肢体僵硬，表演没有层次，我觉得你不太适合这个角色。” 路风猝不及防被顾离截了话头，并且很不给面子地帮他做了决定。 对方不留余地的评价如同一盆冷水对着苏愈兜头浇下，让他直接愣在了原地。 他敢肯定，路风想说的明明就是“回去等消息”。 连续几天揣摩角色练习台词的努力就被顾离轻飘飘的一句话全盘否定。 原来顾离比他想的要绝情的多。 两个小时后，808的房门被从里面打开。 “我们谈谈。” 苏愈上前一步直接抵住门框，将人堵在了门口。 顾离显然没想到他竟然还等在外面，表情怔了一瞬后回头看了眼卫生间紧闭的门，把人带到了另外一个房间。 “你凭什么说我不适合这部电影？”四周没有外人，苏愈收起之前伪装出来的谦逊有礼，直接切入正题。 顾离坐到床边拿起一支烟，不知为什么又放了回去，语气淡淡回道：“不为什么，就是不合适。回去唱你的歌去，拍戏这条路你走不了。” 顾离没有再用刚才那套说辞，那是说给路风听的，不是说给苏愈听的。 但这句话也等于变相承认了刚才的理由是对苏愈无缘无故的打压。 苏愈只觉得有一团火气几乎要从胸腔冒出来，然而还没来得及回怼紧接着又听顾离突兀问道： “你来试戏同性电影的事，你爸妈都不知道吧？” 苏愈不知道顾离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这问题也确实问到了点子上。 为了走娱乐圈这条路他和他妈一度闹得挺僵，同性电影题材这么敏感他当然不会告诉家里，苏愈板起脸逞强道：“你管我！” 孩子气的回答脱口而出，仿佛将时间拉回了数年前，那时候无论他怎么任性，顾离都像没脾气一样哄着他。 是顾离说，小宝做什么都有哥哥站在后面。 可久别重逢后的他们如今只剩下针锋相对。 苏愈的喉头攒动了一下，转头别过了脸。 顾离同样移开了视线，转而放缓了语气，“听话，剧组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拍戏比你想象的辛苦很多，这部戏要去偏远山区，条件更艰苦。” 顾离说得诚恳，苏愈却不这么想。 呵，是因为自己挡了对方的桃花吧！ 苏愈想起刚才在楼下看到的娱乐新闻，怒极反笑，毫不掩饰脸上的嘲讽之色：“艰苦？我怎么觉得顾影帝乐在其中呢！” “什么？” “女演员已经不能满足顾影帝了吗？也是，当初你可是说过自己喜欢男人的。” 顾离脸色骤变，冷着脸几步走到苏愈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严肃道：“我不是因为这个才接这部电影的。” 如果是五年前，苏愈会天真的以为这是顾离在向他解释。 苏愈轻嗤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他站起身，身高的差距使他微微扬起下巴的样子看起来颇有一股少年时候的倔强。 “顾离，我对你接什么戏毫无兴趣。同样的，请你也不要对我的工作指手画脚。倘若之前我知道男一号是你，我确实不会来，但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轻易放弃。请你尊重自己，也尊重我。” 说到这里，苏愈往前迈了一步，两人的距离被拉近，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鼻息。 他微微眯起眼睛，语气强硬似是告诫： “顾离，我已经不是五年前任你摆布的傻子了。”
第2章 合作 两个月后的凌晨，南方偏远小镇的出租屋里，《盛夏》剧组正在紧锣密鼓地拍摄。 导演路风皱着眉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监视器里面的两个人，这已经是这场戏的第7遍了，再不过天都要亮了。 男一号用带着血渍的手干脆利落地推开家门，“咣当”一声，钥匙被随手扔在小饭桌上。 一个脏兮兮的身影跟在男人身后入镜，看不清长相与具体的穿着，只看身量瘦瘦高高，应该是个高中男生。男人从床上随便捡了上衣和短裤扔给男生，然后扬了扬下巴，示意卫生间的位置，“去洗澡。” 声音低沉冷冽，不带一丝感情。 小男生抱着衣服没有动，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男人，憋了半天小声问：“有没有……内裤？” 此时男人的视线正在自己并不算大的床和屋子里那台很有年代感的电扇之间徘徊，紧绷的双唇和无意之间握紧的手都在传递主人烦躁的心情。 听到男生的问话他的负面情绪达到了顶点，语气也更冲了一些：“没有！就那么光着吧，又没人看你。大男人洗个澡磨磨唧唧的！” “卡！”路风忍无可忍再一次叫停。“苏愈你怎么回事？你是求着被他捡回来蹭吃蹭喝的，我说了多少遍，把姿态放低，眼神要可怜，肢体要软。 你那是要求人的眼神吗跟刀子似的，你没求过人吗？调动一下情绪代入一下啊！” 路风举着喇叭对苏愈一顿输出，将对方刚才的表演批的一无是处，偌大的片场里回荡着路风粗犷严厉的斥责，众人熬红了双眼却大气不敢出一声。 “对不起路导，对不起！我再、我再调整调整”，苏愈连连鞠躬，脸色讪讪地道歉。 那天试镜之后苏愈原本已经对这部电影不抱希望，毕竟让顾离那么一搅和，路风就算觉得他表现尚可也不会明着说，谁会为了一个新人和影帝过不去。 况且他表现得确实不够好。 那天堵顾离不过是因为自己气不过，想发泄一下罢了。 可就在苏愈重新恢复穿梭于各个剧组龙套角色生活的时候，经纪人打来了电话，通知他被路风选中，一个月后进组拍摄。 那一刻苏愈是高兴的，甚至是雀跃的。 近几年路风在国际上接连获奖，在国内也是家喻户晓，能与这样的大导演合作，对于苏愈这样没作品没流量没粉丝的三无小演员来说无异于天上掉馅饼。 但一想到剧本里那样多的吻戏，甚至还有床戏，苏愈又萌生了退意。 他不介意和男人拍亲热戏，反正他本来就是弯的，他介意的是和顾离一起拍亲热戏。 “五分钟！化妆师给他补妆！”路风放下喇叭，扭头拉着顾离一起出去抽烟了。 苏愈看了眼两人离去的背影咬了咬唇，眼底划过一丝懊恼，坐到场边开始逐字逐句地回想消化路风刚才对他的指导。 “别多想，路导就是这个风格，脾气是冲了点，但磨出来的都是精品。”化妆师看着眼前蔫哒哒的新人忍不住劝慰。 耽误了整个剧组的收工，竟然还有人安慰自己，苏愈感动得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挤出一个还算得体的笑容，充满歉意道： “对不起啊，因为我耽误你们休息了，我回去会更仔细钻研剧本，争取早日达到路导的要求，不让你们加班。” “新人嘛，都有这个过程。别说你了，我跟他这么多年没有主角不挨骂的。” “真的吗？” 虽然知道这是对方在宽慰自己，难免有些夸张的成分，苏愈的脑海中仍忍不住去想，顾离在跟路风拍《隐匿》的时候也会挨骂吗？ 路风和顾离走出屋子，路风摸出烟盒先抽出一根，然后递给了顾离。 “你又是怎么回事？” 刚才虽然问题主要出在苏愈上，但他也看得出来，顾离的状态其实并不是很好，毕竟也合作很多次了，这一镜只能算是勉强及格。 顾离的视线从烟盒那句“吸烟有害健康”上匆匆略过，动作熟练地抽出一根，把然后它物归原主。 打火机蹿出橘红色的火焰，青烟袅袅升起，烟草的味道在两人周围的空气里扩散开来。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很多事明知道会受伤，可为了一时麻痹后能获得所谓的快乐，宁愿透支自己更重要的东西。 顾离叼着烟，嗤笑一声打趣道：“你看出来了？” 也许是陪着熬了大夜，顾离原本清润的声线变得有些低哑。 路风皱眉瞥了顾离一眼，轻哼一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扔衣服的时候你收着力气呢，怎么，你还怕两件衣服把人砸坏了啊？” 顾离抽烟的手顿了一下，没有说话，只静静望着头顶深蓝色的苍穹。 “当初和闻静拍动作戏，人家为了效果说让你真打，也没见你这么客气，这次换成个男孩怎么反而下不去手了？” “不过苏愈那小孩长得真不错，细皮嫩肉的，要是我也下不去手”，说到这路风话锋一转，眼神变得玩味，“看上了？” 顾离维持着仰望的姿势没说话，像在看一个很遥远的东西，直到眼神逐渐失焦，片刻后他吐出一口青烟，低声回答：“你想多了。” 他如果能和苏愈谈，早在五年前就谈了，何苦等到现在。 路风见他不愿多说，也没再问。 他们这岁数的人，谁还没个故事呢。 两人回来的时候，苏愈仍在低头看剧本，一边看一边嘴里小声嘀咕着台词揣摩角色的语气，以便让自己更加代入角色。 然而，接下来的戏反复拍了三次还是没能让路风满意。 “台词重音不对！” “你哪来那么多小动作！” “眼神呢？情绪呢？你到底会不会演？” 哗啦一声，大喇叭被路风重重扔在桌子上，剧烈的撞击使扩音器里发出刺耳的蜂鸣，片场陷入一片沉默。 苏愈被路风骂得手足无措，抱着道具服装孤零零地站在布景中央，小脸因为难堪涨得通红，眼圈也是红的，眼眶里隐约浮动着水光，像是随时要哭出来。 其实苏愈调整以后第一遍的效果还说得过去，看得出来刚才路风的话他听进去了，在表演上也大胆做出了自己的尝试，也算是可圈可点。 但路风这人一根筋，对待自己的作品比养孩子还要细致。他就是那种会逐帧回看给演员挑毛病的导演，许多有名气的演员和他合作前都要仔细掂量掂量自己的心理防线够不够坚固，能不能受得了对方一再祸祸。 于是反复被卡后，苏愈好不容易调整的状态越来越散，路风的耐心也几乎被耗尽，脾气越来越大。 “你别起急，我跟他说两句。” 顾离安抚好路风，拉着苏愈的胳膊把人带到了自己的休息室。 给苏愈拿了瓶矿泉水，顾离开门见山，直接指出了症结所在：“为什么明知道我是男一号，还要接这部戏？” 清明后的天气仍有些凉，苏愈只穿着单薄戏服被冻得汗毛竖立，手脚冰凉。刚才眼角沁出的泪珠还挂在睫毛上，在灯下泛着光，看起来可怜又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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