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想吃虾。”邵西臣说。 “知道了。”陆星野松开他的手,开始剥虾。一只一只把壳剔得干干净净,然后拿给邵西臣吃。邵西臣看着他笑,张嘴,但是又不肯拿筷子。 陆星野环顾四周,有些不好意思,压低声音说,“你自己吃啊。” 邵西臣仍然不肯动,张着嘴,像是个嗷嗷待哺的小孩。陆星野无法,只好快速喂给邵西臣一颗虾仁。邵西臣心满意足地嚼,吃得很高兴。 这顿久违了的年夜饭他们吃了个把小时,吃到饭菜都冷透。邵西臣说其实味道挺好,只可惜饺子不是羊肉馅的。 陆星野说明年过年咱们一起去买羊肉包羊肉馅的饺子,再打包一碗甜虾。邵西臣笑到眯了眼睛,直点头。 还剩一个小时,他们能去会客厅里坐着聊会儿天,但两人又都不说话,只是并肩坐在窗前看大雪。 九年了,所有沉重的罪恶与忏悔都被掩埋在这洁净的白色之下。新世界在邵西臣跟陆星野眼中显得那么纯净清白,这雪色像是曝光在悬日之下,折出一片美丽的灿烂。 2019年5月6日,3042号囚犯陆星野正式出狱。他穿上了邵西臣给他买的新衣服,背着一只旧挎包,在狱警的引带下走出了五里坪监狱的大门。 随着铁门轰一声拉拢,陆星野的心完全炸开了,每一颗细胞都绽成喜悦的花。在一阵又一阵春风中,他被邵西臣猛地抱住,眼里流出了咸涩的泪水。
第119章 一百一十九、想不起 陆星野坐进那辆熟悉的旧桑纳塔里,吃惊地说,“这车子竟然还能开。” “我修过好几次了。”邵西臣去旋音响开关,还是邓丽君那首漫步人生路。 “愉快悲哀在身边转又转,风中赏雪,雾里赏花,快乐回旋。在你身边路虽远,未疲倦,伴你漫行一段接一段。” 车开得很慢,初春的太阳落在眼前,照得世界一片明媚。树木碧绿,花朵斑斓,万物都美。 邵西臣握着方向盘,不讲话,用余光看陆星野。行到中途,他突然踩下了急刹车。 陆星野身子往前一晃,转头看他。邵西臣的胸膛起伏,微微红了脸,他与陆星野对视,忍不住伸手去开安全带。 “嗒”一声,又卡壳了。 春风从窗外拂进来,吹得陆星野心头发痒。他解开自己的安全带,猛地扑上去,抱住邵西臣用力吻他。 两条舌头缠绵地绕在一起,九年之间无数的日夜都在此刻被消解。时间仿佛从未存在,也从未跨越他们。 分开时,彼此都气喘吁吁。邵西臣看着陆星野,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想亲你?” 陆星野笑起来,回答道,“我不知道,是我想亲你。” 邵西臣抱住陆星野,陆星野的脸贴在邵西臣下巴上,他们互相听对方急促的呼吸。 之后一周,邵西臣都向医院请了假,打算陪陪陆星野。 陆星野闲在家里,无事可做。跟邵西臣一起看影碟,纵横四海的光盘坏了,两人就看喜剧之王,看天下无贼,看饿了出去吃饭。 三磷摇着尾巴跟上来,它老得太厉害,脸都发白,头蹭到陆星野的裤脚,呜呜叫。 “你回去躺着,回来给你带梭子蟹炒年糕。”陆星野摸三磷的脑袋,三磷呼哧呼哧地又走回阳台去了。 邵西臣牵住陆星野的手往外走,小区门口拉了一条注意安全的横幅,他们出去的时候看到施工队开着铲车鱼贯而入。 “下周正式动工,这一大片都要拆了。”邵西臣说,他是在半年前接到的通知,跟陆星野商量之后便拿赔偿款把菁华苑的旧公寓又买回来。房主正嫌屋子老旧,便高兴地低价转给他们。 邵西臣知道陆星野舍不得家,趁着还没拆就带他来住两天,准备周末收拾好行李回菁华苑。 陆星野在太阳底下眯着眼睛看那些熟悉的房屋跟树木,他在墙壁上画过小狗像,在水泥地跟小伙伴打过弹珠,爬过花园里那棵香樟树,捅马蜂窝被蛰得满脸红泡。杂货店的老板正坐在阳伞底下跟孙子一起喝汽水,大爷们聚在凉亭里下象棋。一切都是那么恬静平和,与陆星野记忆中的童年重合,被光芒染成一片甜蜜的糖色。 陆星野知道,时间确确实实流逝了。十年,二十年,或者一生,不过眨眼瞬息的事。他靠着邵西臣的肩膀站了会儿,觉得肚子饿了,跟邵西臣说,“走吧,吃饭去。” “要不去菜场买菜,我做给你吃。”邵西臣建议。 “行啊。”陆星野笑着说。 两人去附近的月湖菜场买了四只大梭子蟹,一只烤鸭,两斤五花用来做梅菜扣肉,零零碎碎又挑了些蔬菜,打算回家。 邵西臣走着突然问陆星野,“你记不记得,你欠我一件事没做?” “什么?”陆星野实在没想起来。 “你追我的时候,来我家吃饭,我们一起去菜场买菜,遇到你小姨。”邵西臣说,“你哭了,叫我不要告诉别人。” 陆星野恍然大悟,笑起来,“还记着呢?” “当然。”邵西臣表情挺严肃。 “说吧,想让我干嘛?” “跟我在一起。” “什么?”陆星野怀疑自己听错了,“我们不就在一起么?” “我说的是跟我过一辈子。”邵西臣停下脚步,看着陆星野认真地说。 陆星野手伸进邵西臣裤兜里,摸出颗柠檬糖,剥进嘴里嚼得咯咯响,“咱们都一个户口本了,我不跟你过一辈子跟谁过?” 邵西臣靠近去,亲陆星野的嘴唇,吃到半颗酸甜的糖,他们看陆星野就笑了。 回到家,忙活了一个多小时做成一桌菜。邵西臣从柜子里捧出陆元卿酿的杨梅酒,跟陆星野一起喝。 客厅里的电视开着,播放动物世界,讲热带雨林的昆虫跟泥池里的鳄鱼。两人看一会儿,吃两口,又讲话。 陆星野给邵西臣夹一筷子扣肉,突然说,“老婆,我跟你说件事。” 邵西臣听见这个称呼足足愣了有两分钟,陆星野笑着捏他的脸,“干嘛,不乐意听啊?” 邵西臣摇摇头,问他,“你刚说什么?” “我想出去找个工作,在家里成天躺着难受。” 陆星野其实还没出狱就想着这事儿了,只是没个头绪,今天讲出来跟邵西臣商量,“我在里面考了汽修工证,二级,打算以后就做汽修,你看怎么样?” “你愿意就做,我没意见。不过,你干一阵要是觉得累,在家也行。”邵西臣说着放下了筷子,他握住陆星野的手,“你喜欢去台球厅就去,想找以前的朋友打游戏也随你,要是还想骑机车,咱们买,你乐意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现在上班,工资不算太高,但足够养你。” 陆星野扑哧笑出声,他微微醉着,跟邵西臣说,“我又不是断手断脚了要你养,况且,断手断脚的还身残志坚去卖唱呢!” “成,那你去卖唱吧。”邵西臣跟他打趣,“我明天就给你买音箱,配个麦克风,就唱凤凰传奇。” 陆星野这些年话少了,没多贫嘴,只是靠着邵西臣的肩膀嘿嘿笑。 邵西臣吃两口饭,又认真地说,“之前的拆迁款加上我攒的钱,把该还的债还了,还剩一些,你要是真想干汽修,咱们就开个店。” “那明天跟魏瑜说,他人脉广,能租个便宜又好的地界。” “嗯。”邵西臣点头,“先吃饭。” 开店的事就这么敲定了,接下来的一周,魏瑜跟陆星野揣着邵西臣给的钱东奔西走,总算是租到个好铺面。接下来是装修,买工具配件,忙忙碌碌一个多月,七月八日,在这个方添添找人算出来的黄道吉日里,三磷汽修店正式开业。 门口摆满了鲜花,彩旗在夏天的风里飞扬,陆星野脸上喜气洋洋。他打扮得精神抖擞,站在招牌底下晒了大半天的太阳。 夏清跟甘璇也来了,两双手牵着岑望那。岑望那是个腼腆羞涩的小男孩,缩在夏清身后,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四处张望,最后落到陆星野脸上。 他迟疑了一会儿,眨着眼睛问陆星野,“你是干爸?” 陆星野挠挠头,显得不好意思。虽然服刑期间夏清跟甘璇去看过他好几次,也跟他讲了要让岑望那认他做干爸的事,但他这辈子就喜欢男人,知道自己不会有孩子,冷不丁被人喊了声爸就有些赧。 甘璇把岑望那拽出来,笑着提醒陆星野,“小野,你倒是应啊。” “嗯。”陆星野闻言蹲下来,抱住了岑望那。 岑望那怕生,挣开陆星野的怀抱就又往夏清身后跑。夏清无法,只好把扒着他大腿的岑望那抱起来,跟陆星野解释,“小陆哥,你别介意,他有点胆小。” “没事。”陆星野笑哈哈的。 这时,砰一声响,众人都惊慌失措地回头,看到方添添领着儿子正在炸炮。魏瑜捧着一盘圆圆的火焰藤从里边出来,朝大家挥手,“都走远点。” 邵西臣攥着陆星野的手往后靠,他们被火热的太阳烤得身体发烫,心也发烫。当魏瑜点燃爆竹,一串猛烈的火星在空中腾起,飞旋,红色纸花迸得到处都是。 陆星野高兴极了,他对前方的人生充满了希望。 这天晚上,一伙人去梅龙酒家吃饭,又是一桌子海鲜,最后上来的是龙虾泡饭。 魏瑜没喝够,不肯吃,只拉着陆星野倒酒,“今儿兄弟替你高兴,快,满上满上。” 陆星野还没拒绝,邵西臣就替他一杯一杯挡回去。到最后散席,魏瑜反倒被邵西臣灌得面红耳赤,脚步发虚。 两人一路上说这事儿都发笑,讲魏瑜这几年酒局白练了。他们迎着晚风走,步子迈得很大,到家之后都出了满身的大汗。 陆星野想洗澡,结果发现水龙头坏了。邵西臣拎出工具箱,鞋都没来得及换就去修。 “你去坐着喝口水。”邵西臣把陆星野推进房间,给他泡了香片。 陆星野喝了半杯,又去吃放在床头柜上的果脯,他被冷气吹得浑身松散,舒坦极了,忍不住往床上趴。 等邵西臣开门进来,陆星野捧着手机差点睡着了。他转头回看,见邵西臣站在门口,盯了好一会儿,竟然觉得自己脸热。 邵西臣实在是好看,褪去青春时的艳丽,骨骼愈发锋利,显得人英武俊朗。因为早上去参加研讨,穿着一身熨帖的西装,皮带勒出他一把结实好腰,臀部丰翘,勾得完美线条。 陆星野眨眼间,邵西臣长直的双腿迈开,单脚便跨上了床。 陆星野只觉身上一沉,邵西臣已经压住他。强健的双臂牢牢围抱着肩膀,这人简直像一头痴迷血肉的动物,渴望地嗅到自己脸上。 发烫的嘴唇扑上来,搞得陆星野骨头都痒。邵西臣单手捏住他的下巴,偏头就亲,另一只手摸到床下的储物盒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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