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那藏獒最后什么都没做。他们被学校老师叫走的时候只是见到邵西臣身体蜷成小小的一团,绝望而虚弱地躺在那里。手脚仍然被校服绞着,雪白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紫红的印记。 所有人都很快乐,沉浸在极度的兴奋之中。他们怀着胜利的优越的满足感,哼唱着歌谣,勾肩搭背朝外走去。 王越回忆起这些画面,却不敢讲。他看着陆星野,觉得这个货真价实随身持刀的混子会把自己活剐。 “为什么害他?”陆星野把刀逼到王越脖子上。 “没,只是开玩笑。”王越目光下垂,死盯着刀刃,生怕陆星野稍一用力就会割断他的颈动脉。 王越没想到,竟然还会有人为了邵西臣拼命。那只脏了吧唧的白狗,被他们欺负了三年的瘦弱的臭小子,除了长得漂亮点,邵西臣的一切都让他们厌恶。 “放你妈的屁。”陆星野显然不信,他一拳头挥出去,王越的鼻子立时涌出一股鲜血。 王越在惊恐之下鼓足了力气,猛然一挣便将陆星野手中的刀撞飞出去。但陆星野并不会放过王越,他赤手空拳,卯足劲朝王越面门打,一下一下,完全不顾对方的求饶。 直到指结的皮肤都磨破,陆星野的痛觉几乎麻木。等他停下来的时候,王越已经快晕厥了。 陆星野把烂泥似的王越拽起来,拖拉着进了旁边的公厕。他一脚踹在王越背上,王越闷哼一声便趴倒在洗手台。 陆星野开了水龙头,揪着王越的头发死死摁下去,“以后离他远点,听到没有?” 咕噜咕噜两声,意识模糊的王越被凉水一激瞬间清醒过来。他用力点头,算是回答。 “狗的事不准再往外说。”陆星野一个巴掌乎在王越后脑勺上,伸手拽下他校服上的铭牌。 陆星野看了眼,问道,“实验中学,王越是吗?” 王越从水里挣出来,大口喘息着,发出呼哧的声响。他一边剧烈咳嗽,一边忍不住往后缩。 陆星野伸手拍拍他的脸颊,发出警告,“你要是敢再提邵西臣半个字,我会来找你。” 王越全身脱力,半靠在台面上,委屈而恐惧地嗯了一声。 接着,他又被陆星野拽着走到了外面的大马路上。陆星野伸手拦住一辆出租车,把王越塞进车里,他跟司机师傅说,“送他去医院。” 陆星野从钱包里随手抽了几百块扔进王越怀里,说道,“医药费。” 王越不敢拒绝,只把那卷粉色的百元大钞拢在手里,依然大气不敢出。 砰一声,陆星野把门关上了。他目送着满面骇然的王越离开,自己也长长呼出一口气。 他差点闯祸了,就差一点。要不是王越把刀撞飞,他可能会犯罪,就为了那个不喜欢他的邵西臣。 可是,陆星野竟觉得这很值得。 虽然他们才认识没多久,虽然他在上一秒还没有这样喜欢邵西臣,但从王越叫小白狗的那一刻起,陆星野反而爱上了邵西臣。 那个姿态漂亮,脊梁挺拔,洁白耀眼的邵西臣。他那么好,他该有美丽的经历,该被疼爱被呵护,他不该被戏弄被辜负。 陆星野想,这不是同情心作祟,也不是怜悯,而是一种很哀伤的疼惜。 邵西臣,不是污秽腌臜的白狗,是圣洁的白鸽。如果别人不承认,那邵西臣就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白鸽,在他一个人的心里飞,撞得他胸口都疼。 陆星野在这片刻间下了决心,他要好好护着邵西臣。 在大马路上站了许久,陆星野脚都站麻了。他走回公共厕所去洗手洗脸,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把散乱的长发也重新扎起来。他得让自己看起来整洁干净,神态宁静,绝不能让邵西臣有所察觉。 所以,邵西臣出来的时候陆星野就很轻松地笑,他问道,“考得怎么样?” 邵西臣答非所问,“他怎么样?”他指的是王越。 陆星野告诉他,“被我揍得鼻青脸肿,然后滚蛋了。” 邵西臣捏紧肩头的书包带,有些忐忑,“他有没有说什么?” “说什么?”陆星野漫不经心地说,“还没说话就被我打得说不出话了。” 邵西臣很轻地哦了一声,然后听见陆星野问他,“牙还疼吗?” “还好。” 说实话,吃完止痛药确实不疼了,只有酸胀感。但陆星野摇了摇头,还是认为这样下去不可行,他跟邵西臣说,“拔掉吧,不然以后还会疼。” 邵西臣凝视他,前所未有的,眼里闪出漂亮柔软的光。他不怕疼,又怕很疼,所以逃避着自己的蛀牙。而陆星野,要他把蛀牙连根拔起。 陆星野擅自抓住了他的手腕,催促道,“走吧。” 上了出租车,陆星野还攥着邵西臣的手不肯放松,邵西臣难得没有生气,也没有反抗,他好像在出神,想着什么事。 陆星野不敢看他,觉得自己紧张得手心出汗。 喜欢你,爱你,想要你,以前随随便便就说出口了。他拼命告诉自己,我就是臭不要脸的流氓,我他妈的矜持个什么劲儿,装屁纯情。 于是,陆星野降下车窗,在热烈的风声中突然说,“邵西臣,以后能不能别跟我说滚蛋。” 他把邵西臣的手又捧紧了一点,转头认真又诚恳地看着他,“放心,我不抱你,也不亲你,我不动手动脚。” 邵西臣听了这话,迅速把手抽回去,问他,“那你想对我做什么?” 陆星野在心里想,他妈的真残忍。还没有张嘴回答,他看到邵西臣靠近来,神情带着轻微的嘲讽,“你不会是要说,想直接上我吧?” “放屁。”陆星野骂得很脏,但语气柔软,“我是想说,我护着你。” 他看到邵西臣明显怔住了,那张带着冰冷僵硬的面具碎掉,露出真实的哀伤又幸福的表情。 “喂。”陆星野用手指点了点邵西臣的大腿,以为他不信,于是又狠狠剖白,“你别想让我滚蛋。” 邵西臣坐回去,身体像被抽走了筋骨,不再那么挺拔笔直,反而变得柔软,软得要在陆星野心里化掉了。 很久之后,陆星野听见邵西臣回答他,“随便你。” 陆星野高兴地说,“那你不许让别人也这么喜欢你。” 邵西臣自嘲似的笑了下,转头看向陆星野,“放心,没有人真的喜欢我。” ——除了你。
第13章 十三、裸照 要让邵西臣拔蛀牙,陆星野是认真的。他领着人来到秀水街上的雍医馆,一进门,大厅里却空荡无人。 “庸医。”陆星野大喊雍容的名字。 声音是从技工室里传出来的,高亢愤怒,“说多少次了,不准这么叫。” 门打开,雍容穿着件皱巴巴的蓝色工作服,手里捏一副新制成的红白假牙套,他狠狠瞪了陆星野一眼,“臭小子,你找死是不是?” 他说时目光却去注视陆星野身边的少年,是个陌生面孔。他穿着整洁的衬衫,头发浓黑,脸蛋雪白漂亮。 雍容认识陆星野十几年了,陆星野七岁时害第一颗蛀牙就是他拔的,所以关于陆星野的事,他大概都知道。想来这就是陆星野新找的小男朋友,竟然还是个乖巧的学生仔。 陆星野把他的“小男朋友”拉到雍容面前,抬手指着对方略肿起的脸说,“庸医,你帮他把蛀牙拔了。” “妈的,还叫。”雍容实在厌恶这个绰号,“你这么叫还能有人来找我看病吗?你叫什么不好偏叫这个!” 陆星野被他狠狠拍了一个巴掌,额头直发疼,嘴上却不认输,“那你换个姓。” “我爹就姓雍,我难道换爹?”雍容说着指挥邵西臣去牙椅上躺着。 陆星野嘿嘿笑,说出句欠揍的话来,“那你喊我爹,跟我的姓,陆医就很正常。” 他说时帮邵西臣去收书包,见对方正牵起嘴角微微笑。两人目光相触,邵西臣又收敛了表情。 “去你妈的。”雍容把假牙砸在陆星野脸上,愤怒得有些脸红。 陆星野手捂着嘴疼得想流泪,雍容刚刚错手砸中了他坏掉的牙床。 “怎么了?”邵西臣问他。 陆星野抬头,很不情愿地讲,“牙疼。” 邵西臣反应过来,没再讲话,只环抱双臂看着他,一副忍笑的表情。 “你怎么也牙疼?”雍容走上来一把掐住陆星野的下颌,用力捏紧,命令他,“张嘴。” 陆星野张开嘴,雍容拿小电筒一照,看见了血红的小窟窿。他一拍陆星野的后脑勺,问他,“是不是又去打架了?” “没有啊。”陆星野嘟囔了一句,“是家暴。” 站在旁边的邵西臣眼皮一跳,皱着眉去瞪陆星野,示意他不要胡说八道。 而雍容不明所以,闻言有些吃惊,“你干爹跟你爸舍得打你?” 他是知道岳川跟陆元卿的,把陆星野这个臭小子惯得都无法无天了。别说打,连陆星野掉跟头发丝都心疼。 陆星野一双顽皮活泼的大眼睛溜到邵西臣脸上,下巴一抬,解释说,“被他家暴的。” “你——”邵西臣这时已经坐在牙椅上了,正想站起来却又被雍容按回去。他觉得就是小情侣间的打情骂俏,便好脾气地劝邵西臣,“哎,不要跟这个臭小子一般见识。” 邵西臣因为又开始犯牙疼,只闷闷地哼了声。 “你干什么了挨打?”雍容一边准备器具一边问。 “亲他嘴了。”陆星野坦白,然后他就看见邵西臣整个耳廓都发红,睫毛狠狠颤了两下,终于忍无可忍坐起来,“陆星野,你能不能闭嘴。” 雍容拍拍邵西臣的肩膀,善意开口,“我帮你,你别激动。” 他从桌上扯了胶带走向陆星野,三下两下就把陆星野的嘴封上了,“闭嘴,听见没有,你男朋友发话了。” 邵西臣半捏着拳头,心想,还不如不帮。他没再说话,只能僵硬地躺回去。 陆星野闻言笑弯了眉眼,很高兴地用力点头,啪啪拍了两下嘴,让胶带粘得更严实。 看来是雍容误会了,虽然他跟邵西臣什么关系都没有,甚至不算是朋友。但被人误解也好,虚假的也好,他总获得了几分钟时间去做邵西臣的男朋友。 陆星野闭了嘴,诊室里便安静下来。雍容专心致志给邵西臣拔牙,他虽是五大三粗,但心细,动作快技术好,邵西臣几乎没遭什么疼就完成了手术。他摸着仍然高肿的半边脸,牙床又酸又麻,心里却觉得很轻松。 轮到陆星野,雍容只是简单帮他处理了破口,种牙得等一阵子,让牙槽完全恢复好才行。陆星野也不着急,掉的是边角料,不影响美观,也不影响吃饭,空着就空着吧。 他正想掏钱结账,邵西臣却从书包里拿出几张崭新的百元大钞递给雍容。因为嘴里还塞着棉花,他不便张口,只是微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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