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川:“说实话,我对我母亲的感情是很压抑的。一方面我很敬重她,感恩她为我的无私奉献,可另一方面,我有时候又很怨恨她,只不过,我从不将这种负面的情绪表达出来而已。因为我知道这样是不对的。 “读高中的时候,我们班上很多同学都追星,穿漂亮的衣服和名牌鞋子,我很羡慕,也想穿得好看一点,但是我母亲不同意,总是自己找个裁缝给我做。衣服总是故意做得偏大,担心我长个子,很快就不能穿了。颜色又深,不是黑色就是灰色,总之,显得很老土。这样让我很自卑,可我的母亲压根就不管我开不开心,她说你是学生,学生就该专心学习,不要讲究穿衣打扮。” 范母:“我出生在一个有六姊妹的大家庭,从小家里穷,又重男轻女,女姊妹初中没毕业就不让读书了,只能出去打工或者嫁人。我的父母没有什么文化,我是女姊妹中唯一一个靠捡破烂攒钱读了高中的,所以,我是吃过苦来的人,我对我的儿子也就要求十分严格。 “我一直觉得对他严格,是为他将来好。他小时候不理解,长大了,总能理解。可是儿子生病以后,五年了,我开始反思,一开始我盯着儿子身上的问题,现在我盯着我自己身上的问题。我总在想,到底是什么问题呢?它是怎么发展成今天这个样子的呢? “我儿子出生之后,我们就一直和他奶奶生活在一起。我公公去世时,我婆婆才47岁,她一生十分不容易,但她也非常刻薄,非常专.制,到什么程度呢?就是她不容许我有任何违逆她意思的表示。如果我违逆了她,她就会尖着嗓子一直骂我。很难相处。” 祁珩:“你儿子对你很孝顺。那你丈夫对你婆婆也很孝顺吗?” 范母:“他非常孝顺我婆婆!我婆婆很专.制,她自己的女儿,也就是我小姑子,都和她断绝关系了。逢年过节,从不来往。 “我们儿子出生的时候,你知道我婆婆怎么做的吗?她不让我们抱孩子,不让我们和孩子太亲昵。一个刚出生的小孩子,她就是这么不通情理。我们没办法,只能听她的,因为我们那时候都要上班,孩子只能交给婆婆照看。 “她总是要求孩子一身干净地出去,就必须一身干净地回来。他还是一个小孩子啊,身上要是碰灰了,或者弄脏了,就要遭到婆婆一顿毒打。是她自己特制的藤条,打人特别疼。” 范父:“她是一个非常讲究的女人。” 范母:“太讲究了。” 范父:“可能因为是这样一个比较压抑的家庭环境,我爱人多多少少受到很多压抑,她受到的压抑可能也以某种方式传递给了儿子。” 祁珩:“我觉得你刚才说的很重要。我想知道,你爱人的感受,是怎么变成你孩子的感受的呢?” 夏川:“我的感觉和他说的不一样。” 祁珩:“嗯。夏川,我们可以先听你爸爸说完吗?” …… 咨询结束后,祁珩做了咨询记录。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章兰仙女士,也不知道她最近过得怎么样。于是,他当天下午结束工作之后,便准备开车回去看她。 一出咨询室的门,赫然发现姜河又带着本西方名著坐在会客区等他。 姜河见祁珩出来,便立即合上了书本,放下了翘着的二郎腿,起身走过来,笑道:“晚上一起吃饭吧?” 一旁的小舟对于姜总这种明目张胆的追求,是抱着一种看戏的心态的。她很想知道,珩总这朵业务能力强,长得又贼帅,守身如玉的高岭之花,将会被何人摘了去。眼下,她就想知道,姜河是否能约到珩总这顿饭。 祁珩看着姜河又出现在他的诊所,先是有些诧异,随后便有些司空见惯之感。微微一笑,“晚上有约了。” 姜河只当是祁珩的托词,仍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笑嘻嘻道:“不管约了谁,带上我呗?” 祁珩挑了挑眉,神色郑重道:“这个,真不行。” 姜河见到这种神色,心里立时明白,再纠缠下去就招人嫌了。因笑道:“那你说个时间,任何时间,只要你有空,我都可以。” 祁珩:“那明天一起吃早餐吧?” 姜河:“早餐?……也行。吃什么?” 祁珩:“看你。” 姜河:“看我?怎么?我们祁大博士终于发现我长得帅了吗?” 祁珩笑着白了他一眼,“那就吃稀饭配油条吧。” 姜河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行。那明天早上八点见。” 祁珩嗯了一声,便走出了诊所的大门。 小舟嘴唇忍不住地上扬,姜河见了,笑着对她说:“哎呀,你们家珩总可真是难约呀。” 小舟憨笑道:“姜总加油。我看好你。”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33章范夏川十 祁珩下楼之时,心里怀着一个念头,很想证实。他想看看今天是不是又会在二楼“偶遇”桑正阳。 电梯到二楼时,果然停下来了。祁珩心里想着,不会这么巧吧? 若真这么巧,便是有人从中作梗。 电梯门打开了,祁珩一看,外头站着闵叔。闵叔腰间别着一个腰包,准备下班了。祁珩微微提了提唇角,挂着一抹微微的笑意,这种神气便是对不认识的人的一种客套了。既不是打招呼,但也不是一脸冷漠,这还得是祁珩心里有鬼,情急之下所做出的应激反应。 因为原本他以为外面站着的人会是桑正阳。 闵叔认出了祁珩,顿时和蔼笑道:“祁博士也下班啦?”说着大步走了进来。 祁珩微微一怔,心说,怎么连他也认识我?嗯了一声,“请问您是?” 闵叔忙道:“大家都叫我闵叔。” 祁珩:“哦,闵叔好。” 闵叔点点头,“正阳和我说了,您帮助小禹的事情,祁博士,别说正阳很感谢你,就是我们听了,也很高兴啊。” 祁珩:“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原来是保安队的人。 “闵叔,桑队长还没下班吗?” “他还有事,就先走了。” 祁珩嗯了一声,不再说话,电梯早已下到一楼,闵叔和祁珩匆匆道别,走了。 不知为何,知道桑正阳走了,祁珩心里隐隐地觉得有一丝丝的失落。那么,上回便真的是偶遇?还有那个月光之吻也是偶然促成的喽? 嗨,搞半天,是自己想多了。 祁珩正自嘲地想着,电梯已下到了负一层。祁珩走出电梯门,往自己的停车位走去。祁珩打开车门,发动汽车,把车子开了出来。 祁珩甚至还下意识地寻找了一下正阳的蓝车,发现果然不在。 嘿,你到底是凭什么想到人家在追你的?人家毕竟看起来是一个直得不能再直的钢铁直男。 祁珩抿了一下嘴唇,嘴角延出一抹自嘲的笑容。车子缓缓驶出了地下停车场。 祁珩在路上给母亲打了个电话。告诉母亲自己要回去一趟。 彼时,章兰仙正坐在床边一根一根地从枕头上拈起掉落的灰白发丝。最近她发现自己掉发很严重,屋子里到处都是她掉落的头发。而她又是个十分讲究的半老太太,不能容忍地上有一根头发。 章兰仙心情孤苦,她一边拈头发,一边哀戚地想道:我真是老了。难道我这一生就这样完了吗?我可真是可怜啊,辛劳一生,到头来,身边啥都不剩。丈夫是别人的,死在别的小娼妇的床上。儿子,儿子也不成器,靠不住。哎…… 看到祁珩来电,章兰仙愣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犹豫该不该接电话。可不接到底寂寞,且听听看这个不孝子又要说些什么吧。她戴着老花镜,手机上的字太小看不清楚,得离得远远的,她用一根手指点击了接听。 祁珩说:“妈,我现在出发,一个小时到家。需要给您带点什么吃的吗?” 章兰仙沉默了一会儿,她有点不想说话。不知道为何,与儿子冷战了这么些天,她似乎平静得多了,可一听到儿子温顺的声音,她便不自觉地就想起了小时候那个乖巧可爱的儿子,于是,一阵控制不住的悲愤,化而为火,夸一下就升起来了。 章兰仙嘴唇动了动,仍在努力压制自己的怒火。 “妈?我带点肘子肉回来好吗?” “家里有菜。不必带了。你人回来就行了。” 祁珩听到母亲终于开口说话了,心里高兴,便笑道:“妈,猪头肉——”后面的“想吃吗”还未说出口,便听到电话“咚咚咚”响了三声,电话已挂断了。祁珩唇角挂着的笑意僵了僵,他心里晓得,母亲仍对他有怨气。 每每这个时候,祁珩就会感到一种熟悉的无力感袭上心头。该如何让母亲高兴呢?母亲似乎永远也不会高兴起来的。别说母亲了,他自己也好久不曾高兴过了。 最近一次感到放松,还是……还是和桑正阳父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 祁珩回到家时,章兰仙正在做饭。如果祁珩不回来,她可能打算不吃了。她越来越觉得一日三餐对她来说有些太多了。她每天没什么事要做,如非必要,也很少出门。她成天待在自己的房子里,像一只无声无息的孤魂野鬼。 一只有房子的孤魂野鬼。 祁珩一进门,便闻到了土豆炖牛肉的香味,心里一喜,便唤了一声:“妈——” 尾音拖长,有点儿时撒娇的影子。 章兰仙分明听到了,可她扁着嘴唇,不愿搭腔。直到祁珩换了拖鞋,探身至厨房,章兰仙才瞟了儿子一眼,“洗手准备吃饭。” 祁珩嗯了一声,便去洗手间洗了手,擦干净。 祁珩把买回来的肘子肉、凉拌菜用自家的碗碟一一盛好,又盛好饭,帮着母亲把做好的菜端上餐桌。母子二人坐下吃饭。 章兰仙脸色凝重,沉默地夹菜吃饭。 祁珩注意到母亲脸色难看,便说:“妈,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章兰仙低声说:“没有。” 祁珩嗯了一声,继续吃饭。饭吃到一半,章兰仙忽然开口道:“祁珩,你不回来住,孙子总要给我生一个吧。” 祁珩愣了愣,讪讪笑道:“我这情况,自己生是没可能的。倒是可以考虑领养一个。” 章兰仙沉默了半晌,“年纪不能太大。最好是刚出生不久的,什么都不知道,养大了,和亲生的一样。” 祁珩笑道:“我只是随口一说。这事儿可没那么容易。我又没结婚,按照现行法律,我的年龄还不足以领养一个女孩,那就只能领养男孩,弃婴多的是女孩,男孩少。如果有男孩,那也多半有一些残疾或者缺陷。咱们家是不是准备好了面对这样的情况,还需要再考虑一下。” 章兰仙:“那就只能花点钱,找个肚子帮你生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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