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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现在他却觉得，他宁愿许琛说是因为不想穿或是天气太热，而不是因为这个。他看着许琛的脸，下巴让被子给遮盖住，只有眼睛和鼻尖露在外面，因为哭过所以皮肤更加湿润，看上去很乖顺。他知道这床被子下还有着柔软的腰肢，温暖的身体。只要他想，他就能轻而易举拥有这绮丽缠绵的梦境。 但同时他又感觉到残酷，许琛现在看上去和以前很不一样。以前他从来不会脱下衣服等待他，也不会露出这种乖顺不想反抗的表情。从前许琛总是在挣扎，满脸都写着拒绝，就像一株被厚重冬雪压弯脊梁的树，即使又冷又艰难，他还是能坚韧的熬过寒冬，重新站直。 而现如今，他却好像并不在意是春天还是冬天，他像是失去了四季，永远留在了寒冬。 沈煜一直觉得，神之所以是神，是因为神拥有世人没有的东西。所以神才可以怜悯世人，才可以用爱的目光看待任何一个人。 女子的爱慕，他人的羡艳，天赐的智慧，这一切许琛都拥有了。他好像总是可以解决很多问题，可以化腐朽为神奇，可以带给许多人安全感，也可以成为无数人的信仰。 但他沈煜终于成为了许琛永远无法解决的问题，他战胜了所有人，他成为许琛无法攻克的难题。 因为以为他还想做，所以选择不再穿上衣服。只是因为他没有说出那句“不做了”，许琛就在床上乖乖等他。 他本应该觉得开心才对，可是当许琛说出那句话，他却发现并不是那样。沈煜很想说他不想做了，话在嘴边打转，看着许琛的脸，他却感到很难张开嘴。像是有人紧紧掐住了他的喉咙，他只能感觉到疼痛，但就是无法开口。 沈煜坐起来，又点了一支烟，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沈煜吐出一口烟，瞟了眼屏幕，迅速从床头拿过手机接了起来。 “爷爷，这么晚还没睡，你们俩是在干嘛？” “煜仔啊，是奶奶，你爸爸前边给你打过电话吗？” “打过，他没说什么有用的事，我就给挂了，奶奶，怎么了？”沈煜接电话时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快到十二点，这不是他家老人正常的睡觉时间。 “你明天回家来的吧，你爷爷他在医院住了一阵，最近我们刚回家，他最近想你的很。” “奶奶，爷爷生了什么病啊？你们怎么没告诉我？就我那成绩你们俩还怕影响呢，你现在让爷爷听电话，我先跟他说两句，明天我一早就回来。” “他不好接电话，你得回来，他当面才能跟你说的。你的事你爸跟我说了，咱们回来再讨论，你现在赶紧休息啊！不要仗着年轻老是熬夜！” “行，我挂了电话马上就睡，你放心啊，明天我就回来，晚安奶奶。” 沈煜挂完电话，夹在手里的烟也快要抽完，明天他必须回家。他今天晚上有点过头，是肯定得挨一顿揍了。他呼出一口气，将烟捻灭后丢进了垃圾桶。 “把衣服穿上吧，今天不做了，明天负一楼餐厅有早餐，你吃了再回去。”沈煜看着许琛坐起来穿衣服，他拿出纪念册翻了翻，就将其塞进了自己包里。 沈煜平躺在床上，没有再想抱着许琛睡。实际上床很大，再睡几个人都行。这还是他在手机上搜索过的，当时他只看见了评论那几个字“床大，干起来爽。” 现在他却没心情了，他试图从脑子里回想许琛从前的样子。第一个浮现在他脑海中的不是和许琛做爱时的样子，而是他们刚开始有交集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但他还记得那一天许琛的模样。
第28章 28 爷爷 六月的天已经亮的很早，沈煜起来的时候，许琛还没有醒。他原本想今天送许琛去车站，现在是不行了。他靠在床头看了会儿许琛的脸，洗漱完便坐车回了家。 他刚走进家门，就看见了他爸，看上去像是专门坐在客厅上等他。 “我爷爷呢？”沈煜看了眼楼上，没听见动静，现在是早上八点半，他不知道家里为什么这么寂静。 “沈煜！你是怎么回事，考完试不回家还在外面和别人鬼混？”沈方海站起来就给了儿子一巴掌，他知道沈煜平日里没干什么正事，但没想到现在他居然还和男的开上房了。 “爸，别这么暴力。”这一巴掌用了很大的力气，沈煜很快感觉了到口腔里传来的血腥味。他抽了两张纸擦完血，又将其丢进了垃圾桶。 “你别给我扯淡，我问你，你跟你那个同学是什么关系？” 沈煜没接话，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他不知道怎么说，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也不知道，他只好选择不说话。但他的沉默在沈方海眼里却成了另一层意思，以前沈煜做事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他却越走越偏。 “沈煜，你别跟我说你喜欢你那个同学，他是个男的！” “爸，我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他是个男的，用不着你提醒。” “你现在还敢跟我耍流氓呢，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沈方海气的浑身发抖，迅速将沈煜从沙发上拎起来，对着他肚子就踹了一脚。昨天晚上他给儿子打电话，本来以为是别人在胡说八道，他虽然没了解过沈煜的性取向，但也没看出来他对男人有兴趣。结果可好，他儿子直接给他来了场语音活春宫，对象还他妈是个男的。 沈煜挨了这一脚，背部磕到桌子，带出剧烈的椅子摩擦声，撞翻了喝茶用的瓷杯。客厅里的动静太大，沈煜奶奶听见这声音，快步从楼上下来，就看见他们俩这水火不容的场景。 “沈方海你怎么又打人，有话不能好好说啊。哎呦，你看看这脸，你儿子被你打残废了你就满意了？” 她赶忙把沈煜扶起来，看着沈煜脸上的伤数落起儿子来。沈方海经常在外面工作很少回家，比起儿子，奶奶和孙子从小一块生活，感情要亲得多。 “煜仔，没事吧？要不要叫个医生过来给你看看。” “奶奶，不用了，我没事儿。” “妈，你别管他，我还没开始真动手打他，他就是被你们惯成这样的！”沈方海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家实际上是老人家说了算。他妈都这么说了，他现在也没法再把沈煜抢过来揍一顿。 “我听你说了，煜仔还小，他要是真喜欢他那个同学，早带他回咱们家了，你说你有什么好急眼的？他们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 “煜仔啊，你还记得奶奶跟你说过的吧。你要是喜欢一个人，你不应该带他去开房的，你应该带他回家。” 沈煜心里开始涌上苦涩，他竟然还记得这句话。他小时候问他奶奶，为什么他爸身边总是有他不认识的女人。他奶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跟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妈，话不是像你这么说的。”沈方海听了这话更激动了，沈煜要是把男的带回家，岂不是要气死他，他打定主意必须把沈煜这些坏毛病纠正过来。 “行了，别说这些了，煜仔，咱们去看看你爷爷吧，他在院子里呢。” 沈煜点了点头，看了他爸一眼，转身朝院子里走去。 “奶奶，爷爷是怎么了？” “你爷爷上次洗澡的时候摔倒了，送到医院治了一阵子，你也知道他本来就血压高。醒过来以后人就痴呆了，医生说估计熬不过多久了，他偶尔清醒的时候说想回家，我们也觉得不如让他回家住还舒坦些。” 沈煜听完，拍了拍奶奶的肩，跟着她一块走到院子里。他爷爷正坐在椅子上晒太阳，背影看上去和从前一样。 “爷爷，你在干嘛？”然而直到沈煜走近，才发现他爷爷和从前的不同。他正在扣外套上的拉链，像是一时兴起的小孩将衣服弄开了，但却没办法把拉链重新拉回去。 他也看见了眼前的人，他两手抓着衣服示意让沈煜帮他。沈煜伸出手替他将拉链扣住，重新拉到了胸口。 “爷爷，你还认得我吗？”沈煜蹲下来，握住了他的手。这双手看上去也已经垂垂老矣，皮肤不再紧致，纹理上遍布褶皱。然而他幼时是牵过这只手的，他记得这双手带给他的力量，仿佛只要握住这只手，就不再是孤独的一个人。沈煜看着他望向自己时专注的眼神，他真害怕他不再记得他的名字。 “那怎么不认识，你是煜仔嘛，我的乖孙。” “哎，是我，爷爷是我。” 老人的脸上浮现出清明的笑意，仿佛认出沈煜令他十分开心。 “对了爷爷，我给你买了你爱吃的那家馄饨，我给你拿过来啊。” 沈煜快速走回客厅，这家店他爷爷从前也带他吃过，他们俩都很喜欢。为了怕冷掉，他还专门用保温桶打包带回来了。 “来，爷爷，你还记得吗？我小时候喜欢吃这家店的馄饨，你就总是带着我一块去吃。” 沈煜打开保温桶的盖子，拿起勺子舀起馄饨送到他嘴边。 “味道怎么样？好吃吗？” “好吃。”爷爷点了点头，冲沈煜竖了一个大拇指。 “你怎么哭了？煜仔，是不是金二他们又打你了？走，爷爷带你找他去。”话刚说完，他就拄着拐杖要站起来。 “没有，可能眼睛进灰了，现在没人会欺负我了，爷爷，你放心吧。”沈煜拉着他坐下来，现在已经没有人像小时候那样欺负他。但他却感到不知所措，因为他的英雄也老了。 从前的时候，爷爷就像一棵树，是他的保护神。他一直以为这棵树会永远四季常青，枝干茁壮。于是他在这棵树上挂了许多东西，他的牵挂，他的难过，他的欢喜。这棵树始终对他微笑，他站在这棵树的肩膀上一天天地长大。而这棵树却越来越老，它的枝叶一片片落下来，好像再多一阵风，他就会立刻失去这棵树。 后来的日子，沈煜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家。他整日地陪在老人身边，有时候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坐在他旁边。他看着爷爷很快地消瘦下去，手脚发肿，洗澡的时候没有男人帮忙根本没办法抱动。 就这样一直到了七月，爷爷在最温暖的季节离开了。
第29章 29 选择 沈煜参加完爷爷的葬礼，一瞬间想起了很多从前的事情。他还记得小时候他和别的小孩打架，爷爷说要给他出头，然而他并没有去和别的大人吵架。他爷爷年轻时是个老木匠，手巧的很，他会给别的小孩做一些小马小车。前提就是不要再欺负沈煜，得和沈煜一块玩才行。 小时候的沈煜并不招人喜欢，可是他爷爷却很招小孩喜欢。沈煜长大后，一度觉得爷爷从前的做法很愚蠢，他并不想要那种虚假的友谊。但他现在又感到非常的难过，因为他明白了，爷爷只是不想看他一个人玩。这所谓虚假的友谊，也是有人用爱为他堆积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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