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城山的办公室可以说是整个办公楼里最好的房间, 它向南, 窗户大,采光好。从窗户看出去,隔着一段城际高速立交桥与城市遥遥相望。 裴淞望出窗外已经5分钟了,电脑上的文档界面凝固在57个字, 其中标题和作者名占了17个。 惆怅地叹出一口气后, 裴淞站起来,端着路城山的水杯去饮水机前面接水喝。这已经是今天的第6杯水,路城山办公室里有各方送来的茶叶,他粗略看了一圈, 没什么感兴趣的, 继续喝白开水。 写论文的时候就会冒出来各种各样的念头, 比如, 要不剪个指甲吧,这指甲在键盘上有点滑。于是他在路城山的笔筒里捏出来指甲剪, 蹲在角落的垃圾桶前面咔哒哒地剪指甲。 路城山开完会推门进来的时候, 裴淞正在用指甲刀里的矬子, 仔细认真且优雅地摩擦自己指甲的边缘…… “……”裴淞抬头,对上路城山的视线。 只能尬笑两声:“哈哈, 路工。” 路城山沉默地走过来,脸上没有表情,视线没有温度,他在刻意施压。他走到办公桌旁边放下自己的文件,将电脑转了个方向,转到自己面前。 “一下午写了300字。”路城山说。 裴淞默默放下指甲刀,尽量用淳朴的眼神看着他。他无奈,舔了下嘴唇,他嘴皮干得有点发白,冬天就是这样,加上刚才开会不停地说话。 裴淞见状,赶在他开口说话之前,把半杯水递上去:“喝水路工,多喝水。” “……”路城山直接破功笑了出来,接过水喝了两口,“你也紧迫一点,等车改好了你就要开始试车,不剩多少时间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知道……”裴淞揉了揉自己脸,“我写不出,我对悟空一无所知。” 虽然有点多余,但路城山还是出言跟他确认了一下:“是《西游记》的悟空,不是《七龙珠》的悟空,这点你明白的吧?” 裴淞抬眼:“当然。” “那就好。”路城山点头,“怕你随心所欲过头了。” 放下水杯,路城山把开会的文件归置到柜子里,然后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挂在衣架,又看看裴淞,一脸可怜相。 裴淞就盯着他,好像挨了论文一下午揍,而且他很想去开会听听他打算把自己的KTM改成什么样。 路城山脱了外套后扯掉领带,也挂在衣架的钩上,然后解开两颗纽扣,又解开袖扣,扭头看他:“写不下去别写了,出去打球。” “好!!”裴淞直接从椅子跳起来。 时间是下午三点三十五分。市体育馆的篮球场要预约,路城山的高中同学刚好在那儿做负责人,打了个电话过去问有没有空位之后,开车带裴淞出发了。 结束论文坐牢后裴淞整个人又活了过来,路城山从车队开出来一辆斯巴鲁旭豹,这辆车的市场指导价并不贵,精英款落地可能不超过30万,是路城山准备做原车改装用的。 裴淞在副驾驶开心地盘算着:“等交了论文就跟他们约球,我要把他们几个干的道心破碎,我阿波罗ie这个月底就能过户,到时候跟你飚一段,看看谁才是最强的阿波罗车主!” 路城山每句都应着“好”,一直开到体育馆后,停好车上到篮球馆,路城山的朋友已经等在门口了。那人见到路城山后挥手打了个招呼,尔后和裴淞握手,自我介绍:“我叫孟峻,和路城山是高中同学,你就是小裴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想来大约是路城山早就告知了老同学,裴淞也大大方方地握手:“你好峻哥。” 孟峻带着两个人去更衣间,篮球馆里是恒温的新风系统,其中一个篮筐下面是一对父子在玩。两人换了速干衣出来,孟峻把球丢给路城山,裴淞发现孟峻也换了套衣服。 鞋底和地板摩擦的声音在篮球馆穿梭着,孟峻起跳投篮被裴淞跃起封帽,孟峻诧异道:“这么猛啊小朋友,路哥说你写论文写得双目呆滞,果然他讲话不能信。” 裴淞爽朗地笑笑,抹了把汗:“看着电脑的时候确实呆滞。” 路城山卡位上篮灌篮,篮球落地后弹起,裴淞接住。他有点累了,三个人都喘得慌。裴淞说:“舒服多了,我果然这辈子都没办法坐在电脑前面。” 孟峻叫来服务员,说了几个饮料,让他一会儿端过来,接着对二人说:“歇会儿吧,小裴你什么论文啊?是什么题目?” 裴淞脱口而出:“泼猴。” 孟峻:“?” “悟空。”裴淞说,“孙悟空和六耳猕猴……总之就是……说来话长。” 孟峻哦哦着点头,然后说:“可惜了,原本路哥找我说过来打球,这周末我爸和他几个同事有个西游记的研讨会,看偷摸把你塞进去偷听来着,但我爸昨天早上的高铁提前去了。” 闻言,裴淞扭头看路城山。路城山拎着领子抖了抖,轻耸了下肩膀,摆出无奈的表情。 裴淞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呆——原来他总在这种细枝末节的地方照顾着自己,忽然觉得心下一暖,接着这份暖意化作了动力。 他忽然非常严肃且充满力量地对路城山说:“路工,我今晚起码写到3000字!” 孟峻:“嘶,这刺眼的生命力……” 路城山失笑:“好。” 三个人打球打到闭馆,冲了澡之后又去吃了顿涮串儿,把裴淞辣的喝了三瓶豆奶。最后跟路城山回家途中,车颠一下减速带,他都能感觉肚里的水沽涌一下。 然后瞳仁一紧,生怕自己吐车里。 今夜江边有人放烟花,小小的,哧溜一下就消失的那种。 餐桌两边,两台电脑。客厅的顶灯只开着餐厅这一侧,两个人面对面坐,一个做数据模拟调试,另一个写论文。 家里只有键盘和鼠标,以及裴淞翻书时候纸张摩擦的声音。地暖开着,裴淞坐着坐着就踢掉了拖鞋,棉袜踩在暖烘烘的地板,手却在抓耳挠腮。 对面路城山抬眸,裴淞也抬眼看他,可怜兮兮,委屈巴巴。 路城山顶住了这轮示弱攻击,问:“多少字了?” “一千八。”裴淞说。 路城山叹气:“是不是写不下去了?” 裴淞点了一下头:“要不我喝点儿吧。” 路城山:“不行,喝完闹人然后睡觉,算盘在心里都盘包浆了吧。” 裴淞“啊——”了一声趴下来:“今天打球太累了,要不就到这里吧……” “你要不再求求宝盟。”路城山说。 裴淞摇头:“宝盟说他再也不来了。” 此话一出,两个人一对视,心照不宣地同时“噗”一声笑出来。笑得胳膊肘撑着台面儿,笑的险些咳嗽,笑了好一阵儿后,裴淞才又开始磨。 “路工——” 裴淞叫完,见他不为所动,不动如山。他忽然想起前不久姜蝶打趣自己的一句话:你叫他什么路工你叫他老公得了。 裴淞托腮,歪头,越过电脑屏幕:“老公。”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路城山指尖顿时悬停在键盘上方,瞳仁一缩,甚至第一时间不敢看裴淞眼睛。
第66章 老公。 好犯规的一个名词。 路城山从来不是得寸进尺的人, 他对任何事情都抱有相当理智的期望。比如和裴淞在一起,只‘在一起’就可以,如果条件不允许, 他甚至可能不会做出比接吻更过分的行为。 即便无论在工作中还是在床上,他都是上位者, 但他的所有行为都要等裴淞的允许。譬如第一次接吻他说“想亲你”, 裴淞说了“来”, 他才吻下去。 路城山深知自己是更被动的一方, 更夸张的是, 有时候他会自我反省,自己到底对裴淞有没有吸引力……所以他从未肖想过在某个情境下哄他叫一声老公。 眼下这扑面而来的“老公”二字,委实让他大脑宕机。 身为工程师,他这辈子没几次宕机的时刻。 裴淞趁热打铁, 继续拐着弯儿:“老公~” “咳。”路城山呛了一下。他抬头, 凝视裴淞,想维持着稳定的情绪,但他看着对面男大学生什么都藏不住的眼睛,忽然发现他喜欢自己。 裴淞坦荡荡, 笑得卧蚕挤着下眼睑, 两只眼弯着。他说:“今天就到这嘛。” “好吧。”路城山很没原则地低头继续看屏幕, 想强撑着自己很OK。结果对面那位电脑一扣, 绕过来从椅背环住他脖子,凑过来看他的屏幕顺便在他侧脸很大声地啵了一口。 路城山就只能也坦荡荡地笑。 “我看看给我车改成什么样了。” 路城山给他看CFD上的模型效果, 说:“我的想法是, 保留KTM X-Bow原有的空气动力套件, 在车顶加装像F1方程式那样的Halo保护系统,降低底盘后做半开轮赛车, 但是这样一来,我不知道地效底板能不能通过赛会机制。” 模型效果只是参考之一,还是要在冬歇的时候送去总部做风洞测试。 路城山点开气流效果,建模气流以线条的形式在车上表现着气流的走向,以及它产生的下压力和风阻。 “这么看来我这二百万的小破车还挺不错。”裴淞从后面搂着他脖子,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嘴唇蹭他耳垂。 路城山入定了似的,公事公办地给他解释:“这辆车它最大的优势是够轻,换上赛用配件后它的干燥重量是870公斤,再从福特GT MK4上拆一个3.5T V6双涡轮的发动机,到时候再想办法减死重,尽量让整车干重控制在1000公斤以内。” 裴淞乱摸的手停了一下,问:“福特GT MK4?那车不是国内还一台都没有吗?” “会有的。”路城山侧过头,和他鼻尖擦着鼻尖,“我的车手配得上最尖端的工业造物。” 裴淞愣了下,然后在路城山转头回去继续看屏幕的时候,掰着他脸转过来和他接吻。 裴淞不客气地跨坐在在他大腿上,让他再也没办法看电脑。亲吻的间隙路城山眼帘半垂,深不见底的黑色瞳仁看着裴淞,嗓音略沉地说:“宝宝,你不能用这种方法拖延论文。” “明天一定。”裴淞捧起他脸,说,“走,去卧室。” 男大学生疯起来倒显得他格外绅士,路城山终究是血肉做的,他不是神坛上的金像。他伸手合上电脑,托起他屁股站起来抱走了。 其实很多时候路城山拿他没办法,无论是在赛道上还是在恋爱上。 裴淞像个天然不吃任何压力、跳脱规则之外的人,事实上路城山应该非常反感这类人,他需要车手服从自己,就像赛车零件服从发动机。 但这世界是奇妙的,路城山是个愿意浮于表面的人,他不会去深究这个人究竟是阳光男孩还是颓唐的打工人,可偏偏裴淞就穿着小熊T恤站在面前。朝他笑也好,害怕他跑开了也好,他都觉得……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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