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林云笙到工作室跟余州讨论最新接下的大项目,乔晗在一旁边听边学,被林云笙点到名之后会试着分享几个自己的想法。 忽然,工作室的大门被人拉开,沙发上的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抬头去看来人。 还不等林暮南开口,林云笙就摸出手机,往通讯录列表的最底下拉,然后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所有人都对他的这个举动不知所以,直到电话被接通,林云笙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林暮南,对另一头的人疏离又不失礼貌地道了一声:“冯阿姨好。” “林云笙!”林暮南气急败坏,伸手就想去抢手机,却被一旁的余州想也没想地给拦住了。 林暮南知道,他的母亲冯萍向来不喜欢林云笙,父亲林楚也正是清楚这点,所以才讳莫如深地拜托自己找林云笙来病床前探望。 起初,林暮南也很难接受父亲的请求。毕竟他跟林云笙同父异母,年龄只差七岁,其中父母辈之间的不良关系可想象空间实在太大。 “南南,爸爸这么多年对你有求必应,从来没有过亏待过,”林楚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病容难掩,现在连说话都困难,“你就帮爸爸这一次,好不好?” 林楚对林暮南说,他对林云笙有愧疚,将死之前的心结不解,怕是等临了都不甘心合眼。 林暮南纠结了两天之后,便从母亲的手机里偷偷翻到了林云笙的联系方式,说明了林楚的情况与自己的请求,谁知道这人冷漠又自私,自始至终就一个态度:关我什么事。 “冯阿姨,我已经遵守当初的约定,没有再跟您的丈夫联系过,但最近您的儿子三番两次来找我回去探病,已经给我的生活造成了很大的困扰,您可以找机会跟他好好聊聊这件事吗?” 说罢,林云笙也不听对面的答复,直接挂断了电话,他抬眼看向林暮南:“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林暮南的手机屏幕亮起,上面微信弹窗消息的数量正迅速叠加,他的脸色不算好,想必应该是林云笙刚才的告状起了效果。 “林云笙,百善孝为先,”林暮南真的不理解,“我爸他养了你十八年,哪怕后面做错事了,他现在心怀愧疚,临死前想见你一面,你真的一点孝顺心都没有吗!?” “嗯,我没有。”林云笙答得坦然。 此话一出,把在场的剩下三个人都听傻了。乔晗和余州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在这里继续待下去,林暮南瞠目结舌,愣愣地看着林云笙,半天蹦不出一个字来。 “我从小就很讨厌孝顺这种不平等的阶.级观念,如果我的父亲没有给我足够的尊重与爱,我为什么生来就要顺从他?” 林云笙不喜欢林暮南现在看自己的眼神天真又无知,以自我为中心的发言,听着就像是一个幸福长大的孩子。 “还有,早在我创办工作室的第二年,我就已经带着自己记了十多年的账簿,把里面林楚给我花的钱翻了倍地还回去了。” 林云笙上下打量了一眼林暮南,全身都是大几百块的衣服,脚上的鞋子至少三千往上:“你以为他后来花在你身上的那些钱,是从哪里来的?” 林暮南的认知崩塌了大半,羞耻心促使着他本能地大声反驳,但林云笙不仅没有理会,还让乔晗帮忙把人请出了工作室。 等乔晗再回去的时候,就看见余州单手揽过心情低落的林云笙,拍了拍他的肩膀,洒脱道:“没事啊,我做你爸爸,也给你买衣服。” 哪怕知道余州是在故意插科打诨,乔晗也还是忍不住握紧拳头:“你们直男什么时候能放弃执着于当别人爸爸的陋习啊!” “哎,这你就不懂了,”余州置若罔闻,他打开自己的淘宝页面,在购物车里翻到之前一直舍不得买的名牌格子衬衫,递给林云笙看:“这件怎么样?” 林云笙瞟了一眼:“好丑。” 余州的父爱山体滑坡了:“你们男同真没品味!” 林云笙嗤笑出声,把余州的手从肩膀上拨开了,但在无意瞥见他手机上突然弹出的微信聊天提示之后,又怔怔出神。 半晌,林云笙偏头去看正在低头回消息的余州:“陆钧行会经常给你发消息吗?” “嗯,”余州点了点头,向乔晗借来了纸笔就开始埋头列算式,“你不是也知道吗,小陆数学成绩差,他在学校每天午休能拿半个小时的手机,一般都会在这个时候来找我问数学题。” 林云笙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没有任何消息,一种“我现在好像帮不上陆钧行什么了”的怅然,掠地攻城般占据了他的思绪。 倏地,手机传来震动,林云笙原本还以为是陆钧行的消息,但低头一看,发现是一通电话,备注还是小区快递驿站的快递员。 “您好,请问是林云笙先生吗?” “嗯,我是。” “这里有一封你的同城快递需要您当面签收。” 林云笙愣了愣,自从上次的网暴风波过去,他不觉得有谁会给自己寄东西:“我可以问一下寄件人的姓名吗?” “好,稍等,”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杂音,“寄件人是……” “陆小狗。”
第61章 林云笙一开始还以为是陆钧行给自己买的脚铃铛,结果拿到快递后才明白快递员用“封”这个量词来形容不是没有道理的。 回到家,林云笙换下外衣,冲完澡,窝进陆钧行房间的床里,把这封薄薄的EMS快递文件袋拆开了。 文件袋里的几页彩印A4纸,林云笙大概扫了一眼,是一份导演型综艺的企划书。 接着,一个信封从企划书中间掉了出来。林云笙认出了上面陆钧行的字,他沿边拆开,拿出里面的信纸。 [你好哇,林云笙。 见字如晤,我很想你。 因为要在有限的时间里,追赶无限的知识,我只好放弃手机(它总想诱惑我多跟你聊一会儿),通过这种方式来规训自己。 我目前计划的是,会在每周五晚自习下课后,专门腾出一段时间写信给你。如果每周各科的小测都有进步,我想奖励自己一次跟你打电话的机会,希望能征得正在读这封信的授奖人的同意。 林老师,我揉了好几张作业纸,一直打腹稿,却写不出来能准确表达我心情的言语。我现在的心情有些微妙,因为经由这样的计划,我的生活好像被简单粗暴地划分为了两个部分: 1.毫无保留地努力。 2.想你。 今天是一月十八号,我已经两个星期没有抱过你了,我很想你。 高三生是没有寒假可言的,但是好在还有半个月就要到春节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在那个时候找机会拥抱你。 好吧,我之前也在网上查过的,在恋爱里保持独立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们俩现在的关系好像是有些亲密得过头了。 但我后来仔细想了想是为什么,大概是因为我们跟绝大多数人都不同吧? 就跟拼拼图一样,别人恋爱可能是我多了一块给你,你多了一块给我,但我们拥有的拼图太少了,所以只能先努力地抱在一起取暖。 不久前,白哥给我发了消息,说李安凯导演去世了,我作为他最后一部电影的男主角需要出席葬礼。 我很难过,明明几个月前李导才刚鼓励过我。他当时目光如炬,让我大胆地往前走,还说“野心是年轻人最好的勋章”。 林老师,你觉得我们国家的电影真的还有未来吗? 这些年,大导演+流量+资本运作的构成模式几乎完全挤占了电影市场,内容同质,观众流失,越来越多的演员与导演人才选择到别的国家实现电影梦…… 我之前一直以为圈子里流传的那句“逃出去的希望你们落地生根,留下来的我们不做伥鬼”是一声打在耳边的骇人惊雷。现在回头再看,它好像摇身一变,成了一句未卜先知的预言。 我不情愿放弃我们国家的电影,又想不到任何的方法去拯救它。 全影视行业的分级制度? 虽然我知道里面有诸多难处,但这好像是世界范围内,权衡艺术表达与不同思想引导之间最普遍的一个选择了。 林老师,我们国家要是有一天能把电影还给观众就好了。 你肯定看到了其中更多难处,我有些好奇,当时你在听我不自量力地讲“想改变这一切”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笑出声来。 算了,不聊这个,我还是继续紧扣一下这封信的主旨吧——林老师,我想吻你了。 虽然我已经适应了学校的生活,但还是觉得孤单。 演员身份好像是一道天然的鸿沟,我与同学们都不知道该如何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我有时候看他们一起聊八卦、一起上下学、一起聚餐就好羡慕。 我也清楚,这都是代价。我享受到了公众人物的红利,就不能既要又要还想要,我只要有一个你就够了。 时间差不多了,这周就先写到这里吧。 林老师,我爱你。 每天都好累好累的陆钧行 1月18日 PS:王卫林导演想在今年的七月份邀请你参加综艺,综艺相关的资料已经整理出来附在后面几张纸上了,你可以看一看。 想去就告诉我一声,不想去就从日期后面把信撕掉,再重点看看前文的“我想你了”,这件事情比较重要。] 林云笙勾了勾唇角,又把这封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他都快怀疑陆钧行到底是不是第一次谈恋爱了,怎么这么会啊。 虽然陆钧行没有明着说希望自己能回信,但林云笙还是在综艺企划书最后一页的背面,看到了陆钧行用黑笔写了又划的学校收件地址。 于是,林云笙坐到书桌前,拿起陆钧行留在这里的纸笔,仿照着他的开头,一笔一划地落下字迹。 [你好哇,陆钧行。 见字如晤,我很想你。 你申请的奖励批准了,但授奖人希望你最好每次小测都能有进步(我是指真的有进步,而不是让你花时间骗我)。因为不能跟你打电话,本身对我来说也是一种惩罚。 与你谈恋爱的过程很新奇,好多情绪是我之前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拼图也好,取暖也罢,在这方面你当我的老师,我听你的。 其实我也很难回答“国内电影是否有未来”这个问题。 要知道,电影是反映时代脉动的载体。而我们国家颁布的《电影发展规划》序言第一句却是:电影是宣传思想工作的重要阵地。就跟李导在纪录片里暗暗提到的一样,所有的从业人员“没有任何跟规矩讨价还价的余地”。 但我可以回答当初在听完你的一番话之后,我为什么没有笑话你。 因为我有一个被放弃梦想,与我现在从事的职业无关。更准确地说,在六年前中影导演面试的考场上,我也曾经对着所有考官表述过与你相同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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