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影立刻慌了,上前一步,却又不敢真的搂住眼前的人:“对不起,云笙,你别生气,我就是一时……” 林云笙沉默地听着叶影的辩解。 他有时候也想知道,叶影在出轨的时候,究竟是怎么看待与自己的感情。 一次精疲力竭的哄骗? 一场兴致缺缺的折磨? 都不重要了。 林云笙收敛情绪,拾起自己的自知之明,可能像他这样精神破损的人,注定收获不了什么好的爱情。 寒气把林云笙冻了个彻底,他吸了吸鼻子,把手揣进大衣兜里取暖,指尖却在无意间碰上了一个层层叠叠的纹路。 林云笙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那是陆钧行给自己折的玫瑰花。 这朵纸做的诗眼,仿佛承载了一个笨拙的黎明,林云笙光是摸到它,便听到胸腔里有一股温热,在“咚咚咚”地复燃。 “你走吧。”林云笙垂下眼,睫毛投下大片的阴影,他听着那些千篇一律的道歉,只当是在听笑话。 “叶影,我最后再跟你说一遍,我没有任何复合的意愿,不要再来找我了。” 叶影欲言又止,他仍然捧着自己费劲心力买来的钻戒,近乎卑微地在乞求:“你先收下,可以吗?” 林云笙不搭腔,虚握着兜里的玫瑰花,他转身搭上门把手:“如果还有下一次别逼我到时候报警处理。” 没等身后人的话,林云笙迈步进屋,头也不回地把门关上。 厨房里传来抽油烟机的低频噪动,陆钧行围着个围裙,站在灶前,一手端盘,一手举铲,正要把切好的西红柿往锅里倒,旁边还放了三个鸡蛋备用。 林云笙从大衣口袋里伸出手,低头看了好一会儿玫瑰花,又把它小心翼翼地塞回兜里,伸手去拿玄关架子上的药盒。 胶囊颗粒和药罐碰撞出几阵清脆的响声,陆钧行听到动静,小火一调,锅盖一罩,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林云笙面前,看他身后没跟着人,这才偷偷松了一口气。 陆钧行见林云笙熟稔地从一大堆瓶瓶罐罐里,抓起一个什么包装都没有的小盒,打开后,倒出几片白色圆形扁丸,直接仰头吞了下去。 他的心里不由得打鼓:“林老师,你在吃什么药啊?” “维生素。”林云笙轻轻弯了弯唇角,又探头看了一眼厨房,“你的西红柿炒鸡蛋煮好了?” 陆钧行瞪大眼睛,连忙跑回去打蛋,又按照林云笙的口味往里面添进小半勺糖。 林云笙也不帮忙,就倚在旁边懒懒地看。 “林老师,”陆钧行手上装着盘,故作随意地问,“你现在最喜欢吃的菜是什么?” 林云笙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随后巨大的轰鸣声在他的耳边炸开。 下午寥寥几句“鸡蛋羹”的故事,是林云笙亲手从记忆里挑拣的过去。 他无法隐藏,索性落落大方地提起,却没想到被陆钧行一直惦记到了现在。 “你问这个做什么。”林云笙下意识问。 陆钧行没料到自己会碰上,林老师如此警惕的反问。 他的气焰顿时消减大半,连语速都放慢了许多:“我就是想知道难不难,不难的话我可以试着煮给你啊。” 半晌,林云笙打破了沉默。 “我不知道。” 他对上陆钧行疑惑地表情,抿了抿嘴,又说了一遍:“我不知道。” “我现在好像已经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了。” 陆钧行没说话,厨房里安静得只剩抽油烟机嗡嗡作响。 林云笙猜过去,八成是自己这种略带沉重的答案,又吓到人家了,他端起装好盘的菜就打算外厨房外走,不想让气氛停滞在尴尬里。 陆钧行却突然拦住了他的去路。 “林老师。” “那你来喜欢我吧。” 林云笙过了好久才听到自己的声音。 “啊?”
第36章 林云笙感觉,自己貌似已经能逐渐适应陆钧行感性至上的语出惊人了。 他没把这份突如其来的告白当回事,反倒有些哭笑不得:“我为什么要喜欢你?” “林老师,我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是一个挺危险的状态。” 陆钧行答得认真,他也几度怀疑自己是不是错听了林老师话语间的渴求。 但因为它实在太过复杂而别扭,让陆钧行心惊地关联上了一场无意识的求救。 如果不喜欢是一个漠视的借口,那这层脆弱的自我保护机制,究竟要怎么支撑起林老师的安全感呢。 “既然如此,林老师,你就来试着特别喜欢我吧。”陆钧行主动从林云笙手里端过了那盘菜,他的眼神笃定,仿佛下了偌大的决心,“我会努力不让你失望的。” 林云笙动容得像是注射了过量的肾上腺素,心跳又急又重,可眼睫翕动间,不容忽视的耳鸣声,再次由小转大。 最终,林云笙仅仅只用两个字,便轻把陆钧行的决心给轻飘飘地打了回去:“胡闹。” 陆钧行喉间一堵,先是不甘心,又自知理亏,于是张了张口,无措得彻底。 “陆钧行,”林云笙眼里盛着如常的温柔,他揉了一把面前失落小狗的脑袋,有点无奈,“哪怕你是很出色的演员,也不要去主动承担别人的凝视,太辛苦了。” 一把属于年长者的柔情刀,刮骨而入,挑出陆钧行的三分痛苦,三分习以为常,剩下四份即将炙烤殆尽的理智,让他怔在原地,动弹不得。 以至于到半夜,陆钧行提笔准备写故事作业的时候,心里还在不断咀嚼这番温存。 陆钧行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半了。他走出房间,盯着对屋的门缝里透着的亮,踌躇过后,还是试探性地敲了几声响。 屋内脚掌踩地板的声音由远及近,房门被拉开,陆钧行垂眼一扫,林云笙果然光着脚。 林云笙扬了扬下巴:“怎么了?” 陆钧行目光一沉,一时间没接上话。 林云笙的睡袍是陆钧行从未见过的新款,乳白色的绸缎衬得他的身形线条若隐若现,右肩领口故意设计的垂落,带出大片旖旎的风光,看得叫人莫名心虚。 “发什么呆啊,”林云笙笑了,跟逗弄小动物似的,指尖来回勾过陆钧行的下颚,故意打趣道,“总不能是专门来看我的新睡袍吧?” “不是!”陆钧行一下被踩了尾巴,“我是今晚的故事作业,还没想好怎么写,想先来找你看看选题。” 说完,陆钧行故作潇洒地转身离开,拍亮客厅里的大灯,一副堂堂正正秉公办事的模样。 林云笙掩上门,把小孩的落荒而逃看在眼里,却也没当一回事,跟着他坐到了沙发上:“行,你说吧,这次想写什么。” 陆钧行故事写作分数到目前为止一次都没上过五十分,其中最大的病端便是不坦诚。 但林云笙也能理解。 想让一个在娱乐圈的大染缸里前前后后呆了五年的人,去跟一个认识不到足月的导演老师毫无芥蒂地掏心掏肺,实在太过异想天开。 这不是林云笙能催促的事情,只能是陆钧行自己去做调整。 “那我说了啊。”陆钧行抠着手指,语气局促。 林云笙点了点头。 陆钧行缓缓开口:“我……从小生活在一个单亲家庭里,是妈妈把我一手带大的。” “父亲早早因病过世,缺席了我的大半童年,还有往后全部的生活。” 陆钧行皱起眉头,不确定自己接下来的话,会不会显得太不近人情。 “所以‘父亲’与‘父爱’对于我来说,更像是一个留存在世俗认知里的概念。 母亲,也就是孔素臻,早些时候还常常会指着照片,跟陆钧行说,这是你的爸爸哦。 五六岁的陆钧行,确实对自己未曾谋面的父亲抱有额外的好奇心。 他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安静的听着母亲讲,从前与父亲相处的往事。 陆钧行不由得发出感叹:“好可惜啊,爸爸听起来是个很好的人,为什么我不能认识他呢。” 很快,幼年的陆钧行便及时禁了声,因为他敏锐地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下一秒,孔素臻的神情失控,难以自拔地陷入了悲伤之中。 陆钧行也很难过,他难过自己其实没办法真正理解母亲的悲伤。 后来,陆钧行便很少听孔素臻主动提起有关于父亲的事情了。 从陆钧行记事以来,他就一直跟着母亲住在外婆家。 那段时间,孔素臻做过快餐店的服务员、超市的收银员、幼儿园的阿姨。 她每个月拿着三千多块钱的工资,精打细算地维系起母子两个人的生活。 陆钧行也曾经难逃男孩顽皮的天性,跑出去跟朋友玩不说,有时一玩就忘了时间,让本就忙碌了一天的孔素臻晚上还要枯坐在客厅里担惊受怕。 明明孩童的记忆是最容易丢失的,但陆钧行把这些琐碎的事情都牢牢地记着。 他也记得自己的一切转变,都发生在一个周六。 母亲特意打扮过一番自己,穿着与平时截然不同的艳丽衣裳,被一众人簇拥在客厅中央。 陆钧行午觉醒来,推开房间门,他看到这一幕,本能地喊了声:“妈妈。” 而这一声叫喊,却同时引来了母亲与外公的目光。 也是在那一瞬间,陆钧行发现了母亲望向自己的踌躇不安,以及外公眼底无端的恼怒。 外婆走过来把陆钧行哄回了房间,还在锁门之前告诉他,不要在里面发出太大的声音,一会儿有客人要来。 陆钧行不明白为什么有客人来还要把自己特地锁起来,但他不想再惹长辈生气,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说自己知道了。 “那天是一场相亲。” 陆钧行鼻头一酸,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染上了微小的哭腔。 “外公外婆看妈妈一个人照顾我太辛苦了,就想让她再找个人结婚,说只要嫁了人,之后一切都轻松了。” 现在想起来,母子连心的说法也并非空穴来风。 当时明明什么都不懂的陆钧行,却也平白无故地在房间里独自慌张了好久。 直到母亲打开了他的房间门。 “她哭着一把抱住了我,然后断断续续的跟我说对不起。” 陆钧行抬手去抹自己两颊的湿润,吞下哭声,却还是不受控地变了音调。 “她说,阿行,对不起。” “但是妈妈真的不想跟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结婚。” “林老师,你能想象吗,”陆钧行的声音很轻,他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这些,再也难以抑制情绪汹涌而下,“妈妈她居然在因为这件事情跟我道歉。” 林云笙没有说话,他坐到了陆钧行的身边,五指轻巧地塞进小孩掌心,交错着指节,缓缓地扣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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