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妮卡笑嘻嘻道:“就是霸总嘛,不都喜欢把金丝雀养在身边,图的就一好看。原来,我们许律师不是金丝雀,是海东青。”[1] 海东青的比喻太生动形象,两个姑娘在茶水间笑成一团,全然没注意外面还站着第三个人。 对话全落在了沈均的耳朵里,一些萦绕在心头的猜想得到了证实。 研讨会那日,沈均早发现了许云渺没收到邮件,叫住他本是想提醒他参会的,却又住了口,为的就是要让许云渺出丑。 他俩本是差不多资历的律师,又同在产业并购组,未来晋升合伙人时一定是竞争对手,沈均想先下手为强。 没曾想,许云渺迟到又说错话,荀斯桓非但没生气还替他解了围,后来又叫了声“云渺”,沈均立刻就有了怀疑。 再后来,沈均被分派了不少项目,工作责任越来越重,许云渺却一直清闲,他便觉得许云渺大概只是花瓶,不足为惧。 可最近这段时间,荀斯桓殷勤备至,免不了被沈均撞见,加上方才在茶水间听到的,沈均明白了。 白氏工业这种级别的项目,一个能比过他手上的十个。 荀斯桓如此放心地把白氏交给许云渺,而许云渺办妥了,足见,许云渺此人,深藏不露。 更重要的是,荀斯桓这分明是挑着最好的项目给许云渺,信任和偏心昭然若揭,远超过了一般上下级关系。 沈均本也是要泡咖啡的,可眼下有了更重要的事情,拿着空杯子就回了办公室,半途往他的午饭搭子群里发了条消息—— “我刚听人说,许律师是荀par养的小情人,让他来云寰,就是为了把人圈在身边。你们知道是什么情况吗?” 既然有人毫无顾忌地在办公室暗度陈仓,那也别怪他把藏在暗处的都搬到台面上来。 许云渺这几天的心情和临近梅雨季的天一样,闷热、潮湿又阴郁,随时随地能酝酿出一场大暴雨。 一方面,荀斯桓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也许因为那次一起吃饭给了他不切实际的希望,最近他又烦人了起来。 有事没事就喜欢把许云渺叫去办公室私聊,聊得却多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VX上两句话就能说清的那种。 另一方面,他自谓最近努力在和荀斯桓划清界限,可大家看他的眼神依旧微妙。 情绪爆发,是因为刘士园午餐时提到了最近疯传的另一则八卦—— 许云渺是荀斯桓包/养的“金丝雀”,是走后门加入云寰的,为的是把人放在身边,方便荀斯桓随时把玩。 许云渺听了差点没当时就把餐厅的桌子给掀了,气得他甚至辜负了中午排长队才吃上的胡椒猪肚鸡面。 谣言甚嚣尘上,当事人浑然不觉,午休过后,许云渺刚回办公室,座机又响了,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内线号码。 他赌气装没听见,任由电话响到断了,可荀斯桓挺执着,立刻又打来一个。 许云渺犟着不接,而后,就见荀斯桓站到了他身侧的玻璃幕墙前敲了敲,手指一点,示意他去办公室。 沈均见状怪笑着问:“荀par又要找你面谈啦?” 许云渺能听出话里的阴阳怪气,面上苦笑,心里更加光火。 荀斯桓待他进了办公室,顺手把门带上了,吓得许云渺一个箭步冲去按下了开关,让电子玻璃恢复透明。 “你这是干嘛?”荀斯桓被他慌张的动作逗笑了,“过来,给你看一封邮件。” 特地叫他过来,就是为了看一封邮件?许云渺心头的火“噌”一下蹿了三尺高。 “有什么邮件非要来办公室看?直接转我邮箱不行吗?发个VX截图也可以啊?还连打两个电话,有必要吗?” 他吃了炮仗似的一通输出,把荀斯桓说懵了,困惑里带着点委屈,问:“干嘛突然生气?是给你看邮件,顺便给你这个。” 荀斯桓摸出一小盒药放在桌上,解释说:“快入梅了,下雨天你不是容易头痛嘛,托朋友带的进口药。” 许云渺哑了火,却没拿药,反说:“你是老板,想怎么做我管不了,但和我保持距离也是为了你自己的名声。” “到底怎么回事?”荀斯桓听到这里才终于抓住了一丝线索,“是有人说什么了?” 许云渺看荀斯桓那表情不像是在装傻,也是,每天有那么多工作要处理,哪有心思关心无聊的流言蜚语。 “你,霸总。”许云渺点了点荀斯桓的办公桌,而后抬手指了指自己,“我,金丝雀。懂了?” 荀斯桓一下没憋住笑了出来,觉得这人设不错,在许云渺又生气前收了笑:“无聊谣言,何必在意。” “我不觉得好笑。”许云渺板着脸,“还有,别再因为一点小事让我来你办公室了,不然我真的辞职。” 许云渺说完这话才拿走了药,气鼓鼓走了,留下荀斯桓无奈地揉眉头。 《恋爱法则》第四条:“不要总依赖电子通讯,很多话,见面说和隔着屏幕说,效果全然不同。” ——荀斯桓,你是不是疯了?居然真会信这破《恋爱法则》! 一刻钟后,云寰全所收到一封荀斯桓发出的邮件。 正文写着“excellent work”,邮件链里是白氏发来的表扬信,夸赞许云渺的工作水平高超,态度认真负责。[2] 邮件发出后三分钟,系统又提示荀斯桓要撤回这邮件,大约是因为他本想单独发给许云渺,却手滑抄送了全所。 再三分钟后,云寰全所又收到了一封荀斯桓发出的道歉邮件。 证实了方才确实是操作失误了,打扰了大家工作,又顺便再次提示,邮件发出前务必要仔细检查收件人和抄送栏。 一通操作惊呆众人,可稍微有点心眼的人,立刻就能明白其中的猫腻—— 向来严谨到标点符号都不出错的荀斯桓,怎么可能犯这样的错误?怕是故意失误,意在借此给许云渺正名。 不管是否所有人都读了那“发错”的邮件,一定会有好事者截图传播,很快,全云寰的人都会知道—— 白氏写了邮件夸赞许云渺,而且邮件是白氏主动写的,属于第三人证言,证明力可比所里盛传的谣言强多了。 如此一来,许云渺到底是不是“花瓶”,是不是走后门,不言自明。至于他俩的关系,荀斯桓不想也懒得澄清。 许云渺被邮件震惊了,心里的火气也早被那盒药冲散了,此刻只剩良心不安,觉得自己刚才好像对荀斯桓太凶了。 本想说句感谢的,毕竟人家为他大动干戈,不惜自毁形象在全所发错邮件,可又怕和荀斯桓说话被人看见,再生绯闻。 好在荀斯桓太忙,办公室一直关着门,没给他说感谢的机会。 临到下班,乌云憋闷了一天,终于憋出一场大雨,铺天盖地的。 许云渺只有一把遮阳小伞,被大雨困了一个多小时,雨势稍减才出发回家,坐电梯时,正碰上了刚下班的荀斯桓。 一个轿厢里就他们两人,都靠墙立着,隔了半臂距离。 “止疼药很好用,谢谢。”许云渺主动开口,“邮件也……谢谢。” “举手之劳。”荀斯桓是得意的,压住了忍不住要上扬的嘴角,觉得许云渺一定有被他发的邮件帅到。 “但是,以后我们还是尽量保持距离。”许云渺话锋一转,“你这样,会让我们都很困扰。” 荀斯桓一怔,张了张嘴,到底没能说出更好的解释。 雨天的杨柳南路,潮湿狭窄,撑着伞走很是艰难,人挤人伞碰伞的,不小心还会踩到松动的地砖,溅一裤脚泥。 许云渺爱干净,不喜欢这样潮湿泥泞的环境,压低伞檐,脚步匆匆,闷头向前。 若不是经过便利店时,他被开门铃声吸引,抬头看了一眼玻璃橱窗,本不会注意到,荀斯桓就跟在他身后几步的距离。 许云渺想不明白,荀斯桓肯定不是那种听不懂言外之意的人,为何仍如此执拗。 他觉得自己已经把拒绝表达得很清楚了,可才刚说过保持距离,这又跟踪上了。 转念一想,荀斯桓是在耍小聪明,真是“保持了距离”,所以才尾巴一样,踩着他的脚步,缀在五步之外。 许云渺越想越心烦,恰好要过马路了,绿灯提示最后十秒,本不该再抢着过街,可他偏要抢。 如此,跟在后面的荀斯桓便会来不及一同穿过马路,红灯一亮,车流自然会截断去路—— “嘀嘀嘀——” 红灯还没结束,电动车却抢先一步冲了出来,一路疯狂按着喇叭,惊扰了闷头往前的许云渺。 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闪躲了,只堪堪在马路中间刹住脚步,电动车把手几乎擦着他的衣摆而过。 包和伞都掉了,许云渺像被敲了一闷棍,脑袋晕晕的,忘了基本安全守则,竟还不赶紧穿过马路,还弯腰要去捡包。 可绿灯结束了,两侧等候的车辆洪水猛兽一般对着他就冲了出来,一瞬间,充耳全是喇叭声和汽车疾驰而过的路噪。 许云渺吓懵了。 不停歇的车流,把他困在了马路正中,可大脑嗡嗡作响,像卡死的机器,根本无法控制身体的行动。 车祸时的记忆占领了全部理智,恐慌、后悔、无能为力,疼痛、疲惫、失去知觉,车灯震动摇曳,而后视线失焦。 许云渺觉得自己像一只被困于海上风暴的小渔船。 恐慌如同狂风掀起百尺巨浪,又变作旋涡卷着他,扼着他的喉咙,蒙住他的口鼻,将他死死困在其中。 他只能听天由命,被裹挟着,无法挣扎,难以逃脱,无助像海水迎面扑来,让他窒息,而后天旋地转,神志迷茫。 蓦地,眼前川流不息的红色车灯消失了,忽然变成一片漆黑,眼皮挨上了温暖的皮肤,肩背靠上了结实的胸膛。 一个低沉温柔却坚定有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从天而降的救生索,把他从恐惧深渊中一把拽了出来。 “云渺,别怕,我在。” [1] 海东青:矛隼,属于大型猛禽,长得帅,但战斗力超强。 [2] Excellent work:干得好,工作非常出色。
第11章 核桃甜粥(已修) 申城六月天,室外站几分钟就会汗如雨下的时节,许云渺的手却是冰凉的。 荀斯桓一手蒙着眼睛,一手捂着那手,只觉得面前身后来来去去的车辆仿佛都是从他心上碾过去的一般,生疼生疼。 许云渺出院有一段时间了,怎么还是这么瘦,蝴蝶骨突兀得硌人,身体薄得像纸,抱得用力一些就会折断一般。 分明是想念已久的拥抱,可以闻到耳鬓熟悉的气味,可又和以前不太一样了,此刻怀里人是无法回应这个拥抱的。 雨又大了起来,可两人浑然不觉,雕塑一样站在马路中央,很快被淋得透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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