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慧眼睛紧紧盯着他,然后艰难地开口说话:“你刚才说……捐款……” 捐款? 沈渡津暗自讶异了一下。 原来从那时候开始就有意识了吗? 那他后面说的那些,沈慧又听到了多少? 其实也没多大事,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沈慧不可能懂。 …… 最好还是不要懂,沈慧曾经多次为了他的性向大动肝火。 即便他坦白得很早,可沈慧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 他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有人匿名给我们捐了款,我查了查,应该是你的学生。” 其实他并不肯定那匿名人一定就是沈慧的学生,但沈慧一辈子除了他和沈俞,最在乎的就是她的事业。 所以有学生在困难之际向她伸出援手,她该会感到很欣慰。 这不是空口无凭的,方才她不正是听到了有学生捐款才清醒过来的吗。 这就是最好的证据,她热爱她的事业。 匿名人应该也不会介意这种善意的谎言。 沈慧停顿了很久,大概刚醒过来脑子还转不过弯,她需要消化一段时间。 然后又紧紧攥住沈渡津的手:“你……” 沈渡津心脏咯噔一跳。 你什么?沈慧听到了? “我换了份新工作,新雇主是好人。”他连忙抢占先机道。 沈慧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昏睡过去。 “妈?”沈渡津又叫她一声。 沈慧没反应了。 他一点也不着急,因为之前试过多次,医生都告诉他是正常的。 事实证明沈慧无虞,因为旁边的生命体征监测仪很平稳。 照平常的经验来看,他知道今天沈慧不会再醒来。 坐着也是白搭,他该回去了。 给沈慧又掖了掖被角,沈渡津回了家。 钟期还不知道他被夜幸开除的事,因此看见他十点前出现在家门口玄关处时吃了一惊。 他硬着头皮,又省去一些不必要的细节,将前因后果给钟期讲了一遍。 钟期果然是他意料之中的反应,愤懑不已。 “不干就不干,我就不信云城他夜幸一家独大,没关系沈哥,没了这家我们再找下一家。” “我不准备找同类型的工作了。” 钟期愣了一下,随即改口道:“也好,这种工作太受气了,不如我教沈哥你画画,你学会了跟我在陈师兄那儿抢抢饭碗?” 沈渡津知道他是在宽慰自己,也跟着轻松笑道:“算了,我手笨,学也学不会的,还是你好好跟着你师兄干吧。” “不不不,沈哥你这就不懂了,弹钢琴讲究拥有一双手指修长的手,学美术也是,”钟期抓起他的手仔细端详着,“我看沈哥你的手就很适合学美术。” 他动作之余,不小心碰到了沈渡津右手手腕上的疤。 他完全没注意到,可沈渡津那块皮肤尤其敏感,几乎是下一秒就缩回去了。 “怎么了?”钟期手还举着。 “没事,就是我手以前受过伤,碰到会很敏感,不关你事。” “噢。”钟期声音闷闷的,看上去还是有些自责。 沈渡津将右手藏在背后,又问他:“你觉得……我住进雇主家里训犬,怎么样?” 钟期声音一下子拔高:“雇主?是那个盛闵行?” “是他。”好巧不巧,钟期这个反应又被他猜中了。 “是他主动提出来的?” “是,”沈渡津解释说,“我没了夜幸的工作,他便提出延长工作时间,住进他家只是为了免去交通上的麻烦。” “虽然我今天收到了一笔匿名的捐款,但靠着别人的捐款过日子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我还需要更多钱。” 钟期静默了一会儿才说:“捐款的事,你也没跟我说。”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 钟期:“盛闵行知道得比我要早。” 沈渡津感觉到他对盛闵行的巨大敌意,无奈道:“对。” 钟期再次安静下来。 沈渡津:“所以你觉得我住进他家工作这个方案怎么样?” “其实沈哥你自己早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钟期忽然抬头看他,“你一直很有主见,不论我今天赞同还是反对,你最终都会跟着你心里的选择走。” 末了,钟期又疑似在警示他:“只不过你还是要想好,未来的一切后果,你能否承担得起。” 什么后果? 沈渡津一向很相信自己的判断。 他没花多少时间考虑便道:“我可以。” *** 盛闵行给足了时间让他考虑,其实钟期说得没错,他早已有了决断,不然也不会在盛闵行提起时给出的回答是“考虑一下”而非直接拒绝。 考虑的时间持续了大半个月,不知不觉就到了元旦。 马上又是新的一年。 当初签下的合同里,凡是法定节假日沈渡津都能放假。 元旦跨年夜前一天,盛闵行邀请他一块儿吃个饭。 这人给出的理由很简单,公司里跨年聚会是惯例,沈渡津即使不在公司里也算他半个员工,理应有这个福利。 沈渡津:“你们公司的聚会,邀请我去?” “不是,只有我们两个。” 沈渡津还在考虑,盛闵行笑道:“沈老师别拒绝我,刚好趁着这个机会,我好好感谢一下你这段时间把它们俩养得这么好。” “说实话,在你来之前,它们俩见着我就吠,一点儿都不夸张。” 沈渡津想了想,道:“好吧。” 吃个饭而已,代表不了什么。 今天他还是照常下班,只不过盛闵行提早了一点从公司回来,目的是和他一块儿出门。 盛闵行开车将他载去了医院,他一个人上了楼,照例探望过沈慧后才跟着盛闵行步入今晚的主题。 “盛先生不参加公司的聚会吗?”车上无聊,沈渡津随口问了一句。 “我出钱,他们玩得开心就好了,我在场他们也会拘谨放不开,”盛闵行说,“再说了,我也不喜欢太吵闹的环境。” 两个人就刚刚好。 沈渡津第一次涉足五星级餐厅,是由盛闵行带着进去的。 他面上看起来波澜不惊,其实心里还是不时涌上一股惶恐,是对于陌生环境的排斥。 盛闵行还包了场。 曾经在冰箱里看见的名贵食材现在出现在了餐桌上,也不知道冰箱里的那些盛闵行是怎么处理的,他后来都没再见过了。 桌子以长为主体,盛闵行坐在他对面,见他思绪到处乱飘,不满意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沈老师,你今晚的时间可以属于我吗?” “当然。”沈渡津赞同地点着头。 话是这么说,可下一秒他又在想,钟期一个人跨年应该会很寂寞,待会儿或许可以打包点烧烤啤酒带回家。 盛闵行又伸手晃了晃,声音低低地说了一句:“真是说一出做一出。” 周遭很静,整个场只有他们这一桌,再远一些才有几个随时待命的服务生,也是不苟言笑的。 沈渡津听得清清楚楚。 他彻底将出走的思绪收回来。 “这家的菜式是我很喜欢的,你待会儿可以多尝一点。” 沈渡津有些拘谨地点点头。 “沈老师……在紧张?”盛闵行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多看了他好几眼。 “没有。”他否认。 “不用紧张,我们就像平常在家里那样就好。” 侍应生送上来一瓶红酒,瓶塞已经被打开,盛闵行接过后朝着他这边走过来。 “还是说,沈老师觉得和我还不太熟?” 他微微俯下身,为沈渡津倒了小半杯红酒。 “我记得这款酒夜幸没有,沈老师可以尝尝看,还不错。” 沈渡津既不肯定也不否认,红酒杯被盛闵行捏在手里微微摇晃着,里面的暗红色液体透过光后微微透亮,挂上壁后又往下坠,像极潮起潮落。 那杯酒被递到沈渡津嘴边。 他低头看了一眼,随即抬手接过,放到唇边抿了一下。 “谢谢。” 盛闵行微微蹙着眉,手还停在原处。 气氛正好,他本以为沈渡津会愿意直接就着他的手抿一口,没想到还是接了过去。 他不着痕迹地将手收回,重新回到对面坐下。 “那件事,沈老师考虑得怎么样了?” 沈渡津装没听懂:“什么事?” 演他?行。 盛闵行无奈笑道:“就是你住进我家里训犬那件事。” “这个啊……”沈渡津望着顶上的吊灯微微出神,“我没什么异议。” “没异议?那是答应了?”盛闵行微微睁大眼,觉得不可思议,实在太简单太轻松了。 他语速飞快,像是想掩饰什么:“算是吧。” 盛闵行不禁道:“你考虑得好快。” 大半个月,还算快? 沈渡津听出取笑的意思。 “难不成盛先生提起这件事,是想反悔?” 盛闵行急忙否认:“当然没有,我求之不得。” 他明显兴奋起来:“那我明天,哦不,今晚就让律师将合同拟好,工资一定会让你满意。” “今晚是跨年夜,明天就是法定节假日,”沈渡津满脸打工人的无奈,“放假了盛先生。” “啊对,那元旦过后吧,元旦期间你可以收拾下东西,先做好准备。” “看来盛先生才是着急的那个。”沈渡津忍不住讽刺他一下。 讽刺完又说:“一切都得等合同签完再说,至少元旦还不急,这是我的假期,我肯定能自行安排吧?” “当然,当然。” 沈渡津心情格外不错,上菜以后吃得也比平时多些。 盛闵行暗自记下他吃得多的那几道,决定改天找个时间学一下。 哪怕不喜欢自己的伴侣,但他完美情人的形象还是要做到位,偶尔给些甜头是必要的,营造出家的感觉也是必要的。 看沈渡津的样子,他得手是指日可待的事情,每每想到这儿他就暗自窃喜。 快了,快了。 每当等不下去的时候他就这样告诫自己,商场上最忌讳的就是心急,比对手先露出马脚是失败的第一步。 他绝不可能失败。 沈渡津一晚上没看手机,也不觉时间过得这么快,转眼已经快要十一点半。 他从来没觉得能与盛闵行聊这么多天南地北的东西。 跨年夜有些人耐不住寂寞,早早地便开始放起烟花。 他们所处的位置靠近市中心,烟花是在远郊放的,因此在这儿只能看见烟花的形而不能听见爆破的声音。 盛闵行家里倒是可以,没有高楼的阻挡,他设想了一下,应该从落地窗望出去就能看见一整朵很绚丽的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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