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渡津还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选择闭口不言,也不知是默认还是不愿意。 话题戛然而止,他们又往前走了几步,远远已经能看见广场上立着的旗杆,气氛莫名有些凝固,盛闵行才说:“要不这样吧,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以后我不再叫你阿度,人前叫你沈渡津,相对应的你也不许再您来您去的。” …… “我的提议怎么样?盛先生还是任你叫,但你必须用‘你’而不是‘您’。” “再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成交。”沈渡津答道。他可不觉得他还有什么机会和盛闵行相处。 不对,还有那个威胁与邀请参半的提议,盛闵行还想雇佣他去当家庭训犬师。 他还没有给予确切的回复。得亏这会儿盛闵行一下子没想起来,否则他又要多花一番心思去应付这人。 不知道为什么,人前正常地称呼对方,人后却互叫“先生”,总是多一分隐秘的感觉。 盛闵行暗笑,他和沈渡津之间竟然拥有了共同的秘密。 拖着个人走路总是特别慢,看见旗杆与真正走到旗杆底下完全是两码事,到了弘学广场找到盛闵行的车时已经快要两点。 下午两点的气温是一天之中最高的,地面被炙烤得热浪滚动,那辆车旁热浪翻滚更甚。 沈渡津有些犯难:“盛先生确定要开车?不如叫个代驾?” 他实在觉得盛闵行不能胜任司机,哪怕他不喜欢这人,他也不想看这人死在半路上。 “谁说我要开?”盛闵行艰难地打开车门,将车钥匙扔到座位上,“你不是也回市区吗,你来开。” “我不行。” “没什么不行的,你没有驾照?” 盛闵行不怕他说没有,他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沈渡津是有驾照的。原因无他,他在调查沈渡津的时候顺便把他拿过的证也查了一遍。 “有,但我不想。”不仅是不想替你开车,也不想和你同处一个狭小的空间。 除此之外,沈渡津其实有些难言之隐。 当初学车时年少心气盛,那会儿他有了点小名气就已经畅想到以后要买辆属于自己的车,他要满世界开着车载着狗跑比赛。结果拿了证还没多久就遭人诬陷,这下可好,他的狗没了,车不用买了,钱也没了,他也彻底失去了参赛的资格。 一本驾照拿得毫无用处,甚至可以说,这东西存在的意义就是徒增伤感。 他后知后觉似乎又被摆了一道,从刚才盛闵行请求他帮忙开始。 他该想到的,盛闵行伤成这样,大概率是开不了车的。而他刚才竟然还问了个蠢问题。 拿车还是去医务室,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又是不小心骑虎难下了。 沈渡津没撒谎,盛闵行也就不用想接下来怎么逼供他。 “你不想负责了?”他又开始了,“我可是因为你才摔成这样的。” 沈渡津说:“你把话说清楚,是你自愿帮我挡的球,而不是我逼你,我自己完全有能力躲过去,餐盒砸到你脸也纯属是无心之失。” “无心之失就不用负责吗?” “开你的车才是不负责。”沈渡津没说错,他的确手生,出于对自己车技的不认同他还是有必要拒绝。 他还不想和一个暂时半残疾的人一起死在路上。 盛闵行眼睛忽然亮了一瞬:“那你要对我负责?送我去医院?” 沈渡津极其艰难地点了点头:“你找代驾吧。” 盛闵行拗不过他,只好再一次让步。 但天不遂人愿,应该说不遂沈渡津愿,云城七中新校区搬到荒郊野岭的地方,平常打车都不好打,更不用说找代驾。 盛闵行在APP上申请了好几回,果然都是……没人接单。 他压着笑意,摆出一副疼得龇牙咧嘴的表情将手机递给后座上的沈渡津,出示他的证据:“你看,不是我没找,是根本没人愿意来。” 沈渡津没接那部手机,只瞟了一眼便道:“叫你助理来。” 盛闵行早上是带了陈瀚来的,但中午活动结束便把人支了回去。 本就是好不容易才把人打发走,怎么可能又把人叫回来,他更愿意和沈渡津享受一下路上这大半个小时。 “那叫救护车。” “救护车得花钱,本质和你开车带我去没差别,”盛闵行说,“而且救护车只会把我们送到离这儿最近的医院,我想回市里的医院。” “我有朋友在那儿。” 沈渡津没再说什么,有熟人是很正常的事,他其实还挺羡慕,毕竟当初沈慧刚确诊要治疗时就是苦于没有熟人,不好办事,也走了很多弯路。 他不是多么高尚的人,虽然不喜欢这种找熟人的行为,可他本身却也愿意接纳。 他开车门下了车,盛闵行见状从善如流地跟着转移到了副驾。 手不方便拉安全带,他又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刚坐上主驾的沈渡津,沈渡津不可能帮他,在安全带未扣上的提示灯还亮着的时候便发动了车子。 沈渡津打了转向灯,轻飘飘落下一句:“盛先生最好还是赶紧扣上安全带,我可不能保证出了校门口会发生些什么。” 彼时盛闵行还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也悻悻地扣好了安全带。
第33章 越王勾践,卧薪尝胆 结果十五分钟后,盛闵行就后悔了。 从市区来到云城七中应当是有很多种路线的,不过沈渡津真是个很典型的路痴,平常过来也是坐班车,根本不需要他思考规划路线。 盛闵行也是第一次过来,来时是陈瀚开的车,陈瀚打的导航,他也没留意路线。 结果两个不认识路的也开着导航回去。 不知是陈瀚的问题还是盛闵行的问题,又或是导航本身抽风了,总之来时和去时的路线不一致。 来时是平坦的八车大道,回时是杂草丛生的两车水泥道。 越开越不对劲,反复确认目的地后,发现没毛病,这路就该这么走。 没办法,沈渡津只好硬着头皮开。 他也不是全然不会,坐上主驾后慢慢记起了大半。 训犬和开车其实差不多,勤加联系过后只要肌肉记忆还在,不论多厌恶这类事情,很久以后捡起来还是和当初大差不差。 只不过他不想让盛闵行好过。 反正方向盘在他手上。没有来车也不算十分危险。 他多刹两次车也没什么事。 结果他急刹几次后余光看到盛闵行难看无比的脸色,更加来了兴致。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反正也就这一次。 车速不算很快,七十码左右。 终于在一次转弯漂移过后,盛闵行忍不住了。 他青白着脸道:“沈先生肯定是因为担心我的伤……才把车开得这么快。” 刚才那个漂移差点没把盛总的头甩到车窗上。 “你多想了,我只是不熟练。”沈渡津淡淡道,前方有一个减速带,他顺势又踩了脚急刹。 盛闵行一时没准备好,随着车速急促降低整个身体都往前倾,脸差点要撞上前面的挡风玻璃。 他简直就是有苦说不出。这车技如果是放在驾校里,大概会被教练骂得狗血淋头。 他一定是刚才脑子里的信号接收器被屏蔽了才会变着法骗沈渡津开车。 他忍着胃里的不适道:“看出来了,真是有些……一言难尽,作为你陪我看病的报答,我勉为其难在痊愈之后教你开车怎么样?” “不需要,我不常开。”不常开,并且不想跟你学。 没意思,真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你不是不会吧,只是又在报复我。”盛闵行半开玩笑道,他抓了抓安全带,更加坐直些,大有种和沈渡津的车技拼个鱼死网破的既视感。 沈渡津凝神观察路面情况,直言道:“是又怎么样?你受不了可以马上让我停车找代驾。” 反正我根本不想开,也不想和你待在一起。 一切都是你一手促成的,与我无关。 好像有什么东西挑了心脏一下,酥酥麻麻的,盛闵行愣了愣,失笑将头扭向窗外。 怎么说,沈渡津这脾气够可爱的,看似苦大仇深不近人情,但报起仇来真是有一套。 像幼稚的小猫朝着逗弄它的人类伸出软绵绵的爪子,使劲挠了一下杀伤力却不大。 “谁说我受不了?你报复完开心就好。”盛闵行不甚在乎道。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现在算是有点懂什么是卧薪尝胆、忍辱负重了。 他有更远大些的目标,根本不会在意被小猫挠一下的痛楚。 盛闵行太过变化多端,沈渡津干脆就不接他话。 盛闵行也闭了嘴,难得安安静静地欣赏窗外的风景。 他们刚好路过一条村子,夏季水稻在田里肆意生长,田垄间狗尾巴草拔得很高,沿路风景随着车速增加拉成一条直线。 他依稀记得有回学校组织了春游,就是这样一个村子,他和齐度悄悄脱离大部队还迷了路,事后差点被记了处分。 世界上相似的村子很多,相似的人也很多。 他身边就坐着一个。 刚才从医务室出来的时候盛闵行顺走了个冰袋,谁知道一个塑料瓶子装点冰能卖十块钱。 他们走出一百米开外的时候校医才想起点什么,拿着付款码追在他们俩后面让他们扫那十块钱。 扫就扫了,不过十块钱一个冰塑料瓶子多少有点冤大头的感觉。 上车的时候盛闵行随手将冰袋放下了一边,冰袋已经溶解了大半他才想起这东西,重新拿起来敷在了脸上。 他本身长得不丑,但任凭谁左右脸不对称也都是滑稽的。 他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沈渡津聊天:“你觉得十块钱一个冰袋贵不贵?” “他说是学生价。” “学生价还卖十块,够黑心的。” 盛闵行来了兴致,有回他崴了脚,被齐度拖着去了医务室,医务室里的冰袋是循环使用的,用一次要两块,十几年前的物价,两块也能换成如今的七八块了。 他当年跟齐度抱怨过冰袋很贵,齐度怎么说来着? 哦,他说校内生才有这个价,上回见到的外校足球生来踢比赛把脚踢伤了,用一次冰袋五块。 相似的人总会有更多地方是相似的。 沈渡津说:“盛先生这么在乎这十块钱,刚才怎么不揪着那犯事的学生让他赔得倾家荡产?” 他觉得盛闵行的确处事分裂。 盛闵行才反应过来沈渡津在说那个打球的男学生。 “那怎么能一样?”盛闵行忽然觉得这是个至关重要的回答,答好了估计能在沈渡津这儿刷好大一波好感度,答得不好说不定就加深他作为纨绔的刻板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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