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炎转头去求阎辉,想把哥哥拉起来,阎辉却对他摇头,轻声说:「小炎,你先回房间里,父亲他还有事得处理。」阎炎当真哭了起来,嗫嚅着说:「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爸爸会有枪伤?」阎炎跟着跪在地上,并不是对阎壑城服从,他不像阎辉恭敬地遵守礼法规矩,只是出于挫败的沮丧和惊慌。 阎壑城瞥了眼没关上的房门,说:「钟易,把小少爷带回去,让他待在房里。」他缓过语气,对掩面小声哭着的阎炎说道:「炎儿,现在没事了,回你房里待着,门窗锁好,我等会儿就去找你。」阎炎听他的话站起来,泪眼汪汪的,正想开口,就被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 「我说老阎,谁让你这样大动肝火……哇靠!」陆槐火急火燎赶来,一见阎壑城两个儿子都在,而阎壑城竟然在自家中弹,惊讶地连声国骂。「操,谁敢对你开枪阿?」 阎壑城朝小儿子抬起手,阎炎走过去搂了他一下,他轻拍阎炎的头,说:「没事的,炎儿听话。」阎炎担心地看了一眼哥哥,抿着嘴出去了。
第4章 三炮台 趁着陆槐来不及发问,阎壑城说道:「先帮阎辉检查。」他踱步至阳台边低头点火,侧脸棱角分明,阖起金属外壳的打火机收进口袋。角落烟雾缭绕,阎壑城一肩倚着墙,英挺的脸庞笼罩在暗影里,神情阴鸷得恐怖。 他听见阎辉穿戴衣物的窸窣摩擦声,接着是陆槐朝他走过来的步伐。阎壑城偏头看,对上阎辉忧虑的脸。受伤的是辉儿,他本人却一副做错事胆战心惊的样子,让阎壑城感到莫名的焦躁烦闷。阎壑城对陆槐问:「他的状况如何?」 陆槐按捺着抓狂的情绪,尽量机械化的回报:「四肢多处擦伤、挫伤,后脑杓遭过撞击,这几天需要密切观察,可能会有脑震荡后遗症,头晕呕吐、疲累嗜睡,最好每小时都要有人查看一次。」他冷静叙述着,脑内已在咆哮:「臀后的撕裂伤,记得擦药。我另外开了些止痛消炎的药,给阎辉备着。」 阎壑城听了于心不忍,阎辉的伤比他认为的还要严重,他问:「还有其他的吗?」陆槐忍不住破口大骂,「什么叫还有吗?阎壑城,你他妈是发疯还是醉了,知道你都干了什么好事吗?」陆槐激动地朝他挥拳,阎壑城右手接住他的攻势,侧身以肩膀一撞,把怒不可遏的好友挡开了。 陆槐继续发难:「一进门见你中枪,还以为哪个王八羔子潜进来作怪,吓得我魂飞了一半。结果阎辉伤的这么重,你没去逮人,不正好、说穿了你知道是谁干的。」陆槐气喘吁吁,一边骂着、还不放弃要教训阎壑城,「我问你,正常人看见儿子遭遇这门事,哪个不会暴跳如雷阿?你这么个反应,只有一种可能,对他下手的不是你还会有谁!」陆槐手里的提箱顺势砸过去,阎壑城稍微挪了一步、避开了,医药箱摔在墙上四分五裂。 相较父亲的沉默,阎辉急切地试图维护他,说:「陆叔叔,事情不是这样的!」他焦急地拉开陆槐,手肘新包扎好的纱布在拉扯中脱落了,陆槐才停下动作,嘴里依旧不饶人地骂:「操你大爷的,阎壑城,咱兄弟今天就到头了,我他妈回桂林去,宁可死在街头也不屑求你!」 阎辉急着替他解释,「这不是父亲的错,只是个意外,陆叔叔,父亲受伤了,请你赶快为他看看吧!」陆槐还在气头上,大致地瞟了眼阎壑城,没好气地说:「子弹射穿了,没残留在体内。枪口接触造成的烫伤,真皮和肌肉放射状撕裂。」陆槐撇撇嘴,「只有这个伤,那他死不了。」他又指着阎壑城手臂的焦黑血迹说:「你经验多着去了,自己看着办吧,用不着我教你。」 阎壑城走到阎辉身边,按了按他肩膀,低声说:「辉儿,你先去休息,有任何事就叫我。」阎辉忧心忡忡地看着他,望着阎壑城不容否决的眼睛,只好回复道:「是,父亲。」阎辉走出房门前,不忘对陆槐略作鞠躬,说:「陆叔叔,那就拜托您了。」陆槐还是很生气,摆摆手表示听到了。
第5章 怀疑 阎壑城靠墙抽烟,扔了盒三炮台到陆槐脚边,陆槐瞪他一眼,拆开包装掏了根烟抽。「靠,什么混账事。」他啧了一口,「阎壑城,你是酒后乱性,或者你真他妈是个禽兽?」 阎壑城没理他,似笑非笑:「你倒是让我刮目相看,挺有种的。」陆槐差点又要跳起来,嚷嚷着:「操!我把他们两个当亲侄子,你别转移话题,这事没完!」 阎壑城吸了口烟,才说:「确实还没完,昨天得知我回来的消息只有三人,不算上你。」他相信阎辉,不打算把调查焦点放在亲生儿子身上。「钟易和段云,你去查他们俩这阵子跟谁有来往,电话、通信、甚至见了谁,都别漏掉。」 陆槐接收着阎壑城的话,瞠目结舌地问:「你是被设计中了套的,所以怀疑自己人?」阎壑城表情淡然,「肯定是他们之一,若直觉是对的,影响范围相对小些。」 「先查钟易。五年前来宅里的,出身背景查不出问题,办事稳妥,但许多事我不让他经手,他几次三番的提议,也被我驳回了。」陆槐皱眉,继续听阎壑城说:「段云的本名是段紘筠,待过东北,见到他跟老家联系的话,别打草惊蛇,私下回报我。」 陆槐考虑着这两人和阎壑城的关系,疑问地说:「我这少将曾是桂军来着,如今有人在操盘,他们不会更堤防我吗?」阎壑城轻蔑一笑,说:「你去打听才好使,他们能预期你确实想叛我,要是有利可图,那群人也会藉由你来试水温,从中搅局。」 陆槐嘟囔几句,勉强应下:「那你为啥叫我去查,我是医务官,又不是间谍。」「起初我的确对你是否具备足够的能力存疑,在你迫不及待跟我撕破脸后,就证明了你的立场和骨气。」阎壑城看起来不像开玩笑,一本正经地回他:「在你大伯那干过中将,不会这么不长进吧,陆叔叔?」他特意强调了最后三个字。 「去你妈的。」老友这才放松地笑出来,不过陆槐没忘朝他补了一句:「对阎辉多上心点,那孩子打小特别崇拜你,要是这事摊上我,管他老子不老子,一枪蹦了都是干脆的。」 阎壑城扣了阎辉房间的门,无人来应,迅速推门进去。幸好只是阎辉躺在床上睡着了,衣服没换,依然是昨天那件。 阎壑城放轻脚步,走至阎辉躺的那侧坐下,他的手放在阎辉的脸旁,并未触碰到他。「辉儿。」阎壑城低唤一声,阎辉很快地醒来,赶紧起身,阎壑城略微扶着他,像是拥抱他。「吵醒你了。」阎辉摇头,发丝在他的肩膀上滑过,阎壑城猜想他可能抗拒自己过度靠近,拉开了距离。 「陆槐说你的情形需要频繁查看,留在家里的话,只有炎儿陪你。这几天别去单位,随我一起去总部。」他仔细看着阎辉眼里一闪而逝的亮光,青年却迟疑地说:「父亲,会不会……太麻烦您了?」阎壑城轻笑,阎辉意识到这问题有些多余,他也无意向父亲讨价还价,只是怕自己的出现打搅阎壑城。 座落延安的据点错综复杂,遗留下来的碉堡好几所,还有营地工厂等建设。阎壑城和阎辉层级不同,阎壑城早出晚归,经常一连几天没见到阎辉和阎炎,他们自然是分开乘车。 阎辉与父亲一块坐车的经验仅有两次,他第一天到军中,另一次就是陪同阎壑城去绥远,所以和他坐在车内,阎辉略感局促,即使四门的黑色轿车较他平时乘坐的更为宽敞。 阎辉靠在左侧窗边,偶尔偷瞄阎壑城,以为没被发现。但他真的太累了,车子没开多久已开始打瞌睡。阎壑城怕他撞到玻璃窗,把人揽过来倚着自己肩膀。阎辉醒来时才发现自己竟睡了一路,不但坐姿换成躺卧,头枕在阎壑城的腿上,还盖着父亲的西装大衣。
第6章 虚实 阎壑城在拆枪,一个接着一个的零件拆解、清洗、擦拭,再组装起来。此刻阎辉成了阎壑城手里的枪,全身骨头将被折断。阎辉被掐得几近窒息,他喊不出声音、使劲推开施暴者的力气对阎壑城而言不值一提。他绝望闭上眼,一遍又一遍被毫不留情地侵入、贯穿,挣扎的双手在阎壑城绷紧的臂和背上徒劳地捶打,丧失力气逐渐滑落。 剧痛撕扯着年轻毫无经验的身躯,由外摧毁他,亦从内吞噬他。阎辉觉得就这样死去的话似乎无所谓,但他还是希望父亲的眼里能有他,仅仅这一次也好。「爸爸……」他知道父亲是不可能听见的,但是阎壑城停了下来,他看着阎辉泛红的眼,清醒一瞬、又像没认出儿子来。阎壑城缓缓低下头,吻了阎辉流血的嘴唇。犹如引火自焚,阎辉死命拥住阎壑城宽阔的肩膀,压向破损不堪负荷的自己,他不在乎了,他宁可如此。 阎辉起初分不清真实或梦境,睁眼看见阎壑城的脸,下意识地伸手触摸。阎壑城握住了他的手,包覆在掌心,「想多睡会吗?」询问儿子的声音低沉缓和。阎辉才转醒,惊觉躺在父亲腿上,脸色一红,差点跳起来。阎壑城怕阎辉撞到车顶,拉过人护着,阎辉又摔回他腿间,脸更烫了。阎壑城以为他不舒服,以手去碰额头的温度,确实偏高。「要我抱你下去吗?」阎辉连忙爬起来,说没关系,甚至忘了把大衣还给阎壑城,先一步下车了。 西北天寒,树木萧索。阎壑城领着阎辉走在通往基地的三层高台,思索着应该直接把人抱上去才对,不过阎辉脸皮薄,又对他有阴影,就作罢了。他并不觉得阎辉娇气,相反地,阎辉对他压抑了很多事没说,尤其关于自身处境。他牵着辉儿的手,走得比平常慢上许多。 阎辉紧跟着阎壑城,心跳如雷,一方面还未从昨夜的混乱平复过来,就要与父亲近距离接触,更让他紧张。路途遇到了几位军官,不乏中将上将,一个个对阎壑城经过的身影端正敬礼,父亲习以为常,他连带着被敬了,心里难免困窘。「要习惯。」阎壑城捏了他的手,对阎辉说。 来到办公室前,一个长相清隽白净的青年,从前台的座位起身迎接他们。「长官。」他顿了一下,认出阎辉,还没开口称呼,就听见阎壑城说:「段云,你也进来。」 室内宽敞简洁,中央一张大型的桌台,侧边还有两张长沙发,皆是深灰色,没有常见的画像或艺术品等装饰。阎辉来过几次,与记忆中一样,阎壑城牵着他,让他坐到沙发上。 「辉儿,这是段云,我的义子,他虚岁长两岁,你可以叫他哥哥。他是我这两年的副官。」阎壑城带过段云回家一次,见了阎辉和阎炎,同坐一桌吃晚饭。当时并没说他认了个儿子,阎炎还不晓得此事。阎壑城单独跟长子提过,万一找不到他,有事可以联络段云,把他当哥哥看待。 军政界来往复杂,认干儿子干女儿是很寻常的事,阎辉也不是独子,更何况,他无权干预父亲的决定,却不由得有些发怵。「哥哥。」阎辉不再多想,顺着阎壑城的意思。反而段云看起来很过意不去,说:「不用这么多礼,直接名字相称就好了,或干脆叫少校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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