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说话了,就那么躺着,用拇指在我手背上来回摩挲。 我看向窗外渐渐放亮的天光,脑子不受控制地放空了。 弟弟一直抓着我的手似睡非睡的,爬起来洗漱时天光已经大亮。我又抽了一根烟,然后洗漱,收好洗漱用品,最后把钥匙从钥匙环上取下来放到了茶几上。 出门前我最后看了一眼这间房子,然后拎着行李到楼下的早点铺吃了顿早餐。期间弟弟一直安安静静地吃,不说话,我偶尔回一下同学的道别信息,其他时间也保持安静,一言不发。 能说的似乎全都说完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一切都浑浑噩噩的,没有头绪。 吃完出来我用手机叫了辆车,弟弟执意要送我到车站,我也随他了。马上就分别了,他想干什么我都会答应。 一路上他就坐在我旁边轻轻握着我的手,脸朝向车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看着他的侧脸,心中的不舍无限放大。有那么一瞬间我竟然有点想哭,赶紧把头转向了另一侧车窗。 出租车停在进站口,弟弟取出我的箱子紧紧抓在手里。我伸手想接过来,他冲我摇头,把箱子藏在身后。 从门口到安检口的几步路我们走了很久。嘈杂的环境中我居然听到他在深呼吸,反复好几次,脚步停在安检口时他看着我,终于露出了微笑。 我也对他笑笑,扶住箱子的拉杆说:“给我吧,里面你进不去了。” 他缓缓松开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拍张照吧,咱俩连张合影都没有。” 他说完举起手机,屏幕里出现一张笑脸。我强打精神,露出一个模式化的微笑。 拍完他点开微信把照片发给我,又看了看日历。“离中秋还有两个多月。” “怎么了?” “小长假我能去找你玩儿么?” “我家那什么可玩儿的都没有。” “有你就够了。行么?” 我点点头。 “说好了。” “说好了。” 弟弟咧开嘴笑出一口整齐的牙齿,然后张开双臂拥抱了我。“再见。” “再见。” 我拍拍他的背,转过身拉着箱子过了安检,再往里走几步回头看,他还在入口处看着我。 厮混了这些年,我看着他的脸褪去婴儿肥,看着他从少年气十足的奶1逐渐变得稳重,我自己也变得不再像我了,这些好像都是时间的馈赠,也是它的掠夺。 该怎么评价那些人、那些事呢? 我说不清,很矛盾,就像硬币的正反两面,每一种经历都催生成长,也见证了消亡。 弟弟举起手朝我挥了挥,我也挥挥手,转身戴上耳机往检票口走去。 悠扬的圆号在耳畔响起,四个小节之后,老狼唱了起来。 “北京的冬天/嘴唇变得干裂的时候 有人开始忧愁/想念着过去的朋友 北风吹进来的那一天/候鸟已经飞了很远 我们的爱/变成无休的期待 冰冷的早晨/路上停留着寂默的阳光 拥挤着的人们/里面有让我伤心的姑娘 匆匆走过的时候/不能发现你的面容 就在路上/幻想我们的重逢” 北京的冬天已经过去了,秋天过后又会再来,年复一年,无休无止。而对那种平淡生活的憧憬也像四季循环往复,时而期待、幻想,时而跌跌撞撞。 我不知道以后的日子会变成什么样,我唯一能确定的是,生活还在继续,我们还得坚强地活着。 再见,孤独的同性恋们。 再见,北京。 The End 完结啦~~撒花~~o(〃'▽'〃)o 又是一篇无纲裸奔的文,很多情节都是边想边写、边写边定的,以至于每每看到字数统计我都会惊讶一下 我本以为这篇文就是个五六万的中篇,没想到写了快12万才写完“我”这四年的经历,有点想夸夸自己的啰嗦XD 说说这篇文吧 这篇文对我来说是非常有意义的,不光让我又往同志文学的方向跨了一步,还独占了很多第一次 第一次没费劲给角色起名字,第一次没有正经八百的感情线,第一次绝大部分章节都在do,第一次涉及到现实同圈的约炮文化,以及中老年和社会底层的同(虽然只有一点点) 这篇文确实比我以前的现实向文章更贴近现实世界,甚至可以说它就是一篇同志文学,可深究一下就会发现,它还是太“小说”了 主角很纯,到最后混成老炮了他仍然是个非常纯粹的人,光这一点就不够写实 虽然主角是个摄像头,主要负责带读者看同圈百态,但他不是什么人都约的,他是有过滤功能的摄像头,把那些三观炸裂的人和事都过滤掉了 有很多大量存在于同圈里的行为和思想我没写,因为我自己也不接受,不认同 也许有一天我会写写真正的同圈,不带一丝过滤,等我再成熟一点再说吧…… 另外这篇文的结局也不够写实,痴情种子真没那么多 其实我想写一个特别丧的结局,后来想了想,还是决定留点希望 生活已经够苦了,一巴掌拍死亲儿子我有点于心不忍,给他留口气,自己领悟去吧XD 番外会是几年后的事了,不搞正文的调调了,纯纯的小说 我已经想好了,过几天写,这几天我先休整一下,琢磨琢磨新坑 我脑子里已经有一篇文的框框了,闭站前就想好了,但大纲一直没列出来,甚至设定我还有点犹豫,得再好好想想 别等我,这回我得攒够十章存稿再开,哈哈哈 最后,感谢一路追过来的读者们,你们的留言、评票、打赏、点击让我坚信现实向还是有人看的,谢谢大家~~~o(〃'▽'〃)o 鞠躬,退下 2023年11月16日
第71章 番外 【你在哪呢?周末到底能不能来北京?】 手机叫了一声,我切到微信一看,还是教练。 这大半个月他问了我好几次能不能回去,我一直犹豫,没给他准信。 说实话,要回北京还是需要一些勇气的,我想回,又害怕,可那个变态的婚礼这辈子可能就这么一次,不去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别装死!】 【快点回我!】 【敢说不来我就找私家侦探!我不信找不着你!】 手机又叫了几声,我看完被气笑了。 这个变态……行吧…… 我回了他一个“来”字,然后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 金秋九月,谷子都成熟了,窗外的农田里一片金黄,亮得耀眼。我趴到窗台上探出头,一股泥土的芬芳立刻窜进鼻腔。 “小哥哥!” 我循声望去,看见房东的儿子站在田里冲我挥手。我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出了房门。 这间民宿不大,就四个房间,出门走不了几步就是前厅。我走出大门朝后转了个弯,再走几步绕过房子就看见那个十几岁的半大孩子正猫着腰整理地上的秸秆,旁边已经扎好的秸秆一捆一捆地立了一排。 “怎么今天又没上学?”我问。 “这几天都不上,农忙的时候连老师都回家收谷子了。” 我猫腰伸出胳膊。“我帮你。” “不用啦!”他笑着扒拉开我的手,“你们城里人的手哪干得了这个,几下就被划破皮了。” 我直起身认真看看他的手——黝黑,粗糙,除了尺寸小了点,看起来完全就是四五十岁的厂工那种样子。 不能说他可怜,因为他并不认为自己可怜,所有人都是这么干活的,这就是他的生活。也许有一天他能通过高考改变命运,以后走出去了再回头看,才会明白以前的生活有点苦,才会不满足。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就像我一样。 回到三线城市生活一下子变得无聊透顶,加上压抑的工作、唠叨的父母、窄小的圈子,饶是我再有咸鱼精神也免不了会暗暗对比,免不了会怀念以前的日子。那种怀念不仅仅来自于对生活的不满,更来自于一片漆黑的柜子带给我的压力。 那种生活真的还不如这些日子我待在村里听鸡叫、看农田来得舒服。 可是,我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呢?我经常问自己,可我给不出答案。 只要存款没花光我就没动力回到社会里,待在这好像是在逃避,又好像是在等待一个时机。 现在时机到了。 双脚再次踏在北京的土地上时,距离我离开这里三年零三个月,距离我出柜四个月,距离最后一次见到弟弟三个半月,距离我辞职离开家三个月。 刚回老家时我以为自己只能拖个一年半载,没想到我苟了三年。那些日子是怎么过的我已经记不太清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压力、催促、纠结、敷衍,过去就忘,我不想让它们留在记忆里。 为什么出柜来着?嗯……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那个瞬间突然暴躁了,不想忍了。 接下来是鸡飞狗跳的一个月,期间弟弟来看我,操了个昏天黑地。他说回北京吧,父母家你待不下去了,不回北京你没别的地方可去。我说中国那么大还能没有我的容身之所吗?他说你他妈是真混蛋,我把你操死得了,烧成灰带在身上,省得你跑没影了。 最后他没能把我操死在床上,我成功逃到了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为什么要逃呢?不知道,当时脑袋一热就跑了,现在想想,大概是我给自己留了最后的缓冲。 我对他说给我点时间,我会给你个交待,他同意了,之后没再催我,也没问我去了哪。 出柜之后我不是没想过离开家去北京,可去了北京就意味着我要进入一段全新的关系了,我会紧张,会害怕。 跟他之间的关系一直处在一种不清不楚的暧昧中,没有明确过什么,可我自己知道,我是喜欢他的。 这是离开北京之后我才渐渐想明白的,如果不离开,不知道要过多长时间我才能意识到感觉这种东西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味了。 这几年弟弟经常来看我,每个小长假、大长假都来,如果两个假期之间隔得太久他会找个周末奔过来,待一晚就回去,可就算是这样,每年我们也只能见那么十来次。 他不惧一千多公里的距离,不惧我家没有机场只能坐高铁的舟车劳顿,他把我当成异地恋人对待,却从来不问在我心里他是个什么身份,也从来不说喜欢之类的话,好像并不关心,又好像稳操胜券似的。 想你,想吻你,想做爱,想搂着你睡觉,我们什么都说过,就是没说过喜欢。 我怕他说喜欢我,怕自己没勇气开口回应,又盼着他说喜欢我,那样我才能顺理成章地说出“我也是”。 分别时那份沉重的不舍内里包裹着一颗小小的嫩芽,这三年已经被他浇灌长大,可距离和家庭让我没法靠近他。现在我出柜了,只要我愿意距离也可以缩短到忽略不计,我却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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