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啸禹明白他口中的“看看”是什么意思。 “行,我陪你。” “你不用陪我,你不是还要去林和那儿讲课吗?” “不用,这周正好没给我排课,我陪你,我也想去看看航磊。” 于小安没再拦着。 两个人一拍即合,起来收拾后立刻出发。 在陵园门口买了祭祀用品,于小安清楚地记得航磊墓碑的位置。 航远明后来像是终于想明白了,买墓地的时候,尽管不能让儿子和邵翀葬在一起,但他们的位置离得不远。 而且那附近有一棵大树,树荫恰好能庇护住两块墓碑。 细碎的阳光透过树荫落在黑色的墓碑上面,点点斑驳,让静谧的墓园看起来不那么悲伤。 走到航磊的墓碑前,那人熟悉的笑容跃然眼前,虽然被定格在小小的方框里,却让于小安亲切地想要去摸摸他的脸。 “磊子,好久不见。”面对着眼前笑容灿烂的航磊,于小安轻声说。 下一秒,他耳边仿佛便响起了那熟悉的大嗓门,“小安子,平身吧!” “我终于有勇气来看你了,我以为再见到你我会控制不住我自己,可是你看,我还能笑。”于小安说,尽管尾音已经带了哭音。 安啸禹揽住于小安的肩膀,接着他的话说,“是啊,哭鼻子的于小安已经不常见了。” “能不揭我的短吗?”于小安怼他。 安啸禹笑道,“在航磊面前你还怕被揭短?在他面前你连底裤都没有。” “又说实话。” 他俩后来坐在航磊墓碑前聊天,你一言我一语,好像航磊还在,而邵翀就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三个人插科打诨,偶尔插句嘴跟于小安抬杠。 阳光慢慢变得不那么强烈了,四周阴影的部分越来越大,时间指向了傍晚。 于小安屁股坐在石头上面,时间久了,硌得生疼。 “今天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你选择了抛弃这个世界抛弃我,一开始我不理解,可是现在我懂了,没有邵翀,对你来说,就是煎熬。”他说这话的时候看着安啸禹,那种强烈的,无法抑制的患得患失的感觉,让他想起来都觉得可怕。 “所以,一开始不理解,怪你,现在不会了。虽然不赞同,但我尊重你的选择。”于小安脸上有阳光。 “你走了,轻松了,或许已经和翀少又在一起了吧?我一会儿去看看他,让他别和我抬杠,有那份精力好好锻炼身体。”于小安说着说着,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人走了,很久不见,突然就生分了。 “你看到了,我和安啸禹都很好,你不要惦记我们,我以后也尽量不想你。过好我的人生,就是对你最好的交代吧!” 说完,他拿起买来的另一束鲜花,走向邵翀墓碑的方向。 他俩前后排,走不了几步远。 邵翀墓前放着一束鲜花,还没完全枯萎,像是不久前刚刚有人来过。 于小安把他拿来的鲜花摆好。 和航磊不同,邵翀的照片笑得没那么灿烂,而是和邵翀平时的样子一样,云淡风轻的,笑容很浅。 “翀少,你真帅!越看得久越觉得你帅,不是外表的,而是发自内心的,想想咱们这个年纪的人,没有几个像你这样淡定的吧?这就是你最帅的地方,好像早就看穿一切了。” “可是,”于小安说,“就算你不在乎,为了磊子,也要在乎,他都去陪你了,你要好好对他。”
第426章 早晚开花 “小安。”安啸禹始终跟他并肩站在一起,“我们别打扰他们了,回去吧。” 于小安点点头,目光却始终落在邵翀那张相片上,牢牢盯了很久,仿佛很怕视线一转开就忘记邵翀的样子了。 良久之后,他开口,“这次之后,我可能很久都不会再来看你们了。保重,我的朋友。” 说完,大大方方地拉起安啸禹的手,转身离开。 - 三个月后。 正值暑假,于小安竟然被自己的亲爹亲娘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回家。 他坐在电脑前吹着空调,吃着冰镇西瓜,反复想着于妈妈和于爸爸说的话,感叹人生无常,让他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亲情和家庭和睦,在他不经意间给了他重重一击。 安啸禹踢着拖鞋抱着另外半颗西瓜走进书房,看到于小安正盯着电脑屏幕发呆,忍不住问:“你的见习报告写完了?” 小崽子回过神来,看看自己空荡荡的文档,摇摇头,挖了一大块西瓜塞进嘴里,西瓜汁顺着嘴角流到下巴上,“还没开始写呢,脑子里空空如也……” 第一次听到于学霸有这种苦闷。 “你打算写在机械厂打工、还是想写在培训学校做兼职的事?”安啸禹提示他。 于小安继续摇头,一脸愁云,“你说……我爸妈怎么就不让我回家呢?” 安啸禹嘴角抽了抽,“不是跟你说了书咖生意太忙,你回去也没空招呼你吗?” 于小安眯眯眼睛,“你觉得这个理由我能信?” “不信的话你觉得是什么?” “他俩不可能要二胎了吧?”于小安紧接着问,这想法在他脑子里盘旋很久了。 安啸禹怔住,随后跟看白痴似的看着他,就想说两个字还不敢说:呵呵。 反手用勺柄敲于小安脑袋,“写你的见习报告吧!二胎……” 于小安倒是挺认真的,把手里的勺子一下杵在西瓜瓤里,“不,你听我说,咱俩这情况,我爸妈是默许了的,这也就表明他们是知道这辈子没有孙子可抱了,有没有可能为了缓解一下这个问题,就弄个老二出来玩玩?” 走火入魔了。 安啸禹不接他的话茬,“这几个月你跟着我往林和那儿也跑了不少,要是感觉之前的经验有些久了,写这边的工作也行,林和跟我说了,给你盖个在他们公司实习的章不难。” 于小安缩回椅子里挖西瓜吃,“你不和我说见习报告的事儿犯法吗?” “你不和我说你爸你妈要二胎的事儿犯法吗?”安啸禹反击。 “也不是,我就烦着呢,有时候想想翀少和磊子,我觉得我爸妈能真生个二胎挺好的。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的……” “你给我闭嘴!”安啸禹呵斥他,极其少见的呵斥,“哪儿那么多万一,别有事没事咒自己,这种担心不需要有,不吉利。”他眉毛拧在一起,表情让于小安明白,他极度反感这种假设。 “好好好,我不说,我再也不说,我和我的男朋友,都长命百岁!”他笑着,挖西瓜,突然间二胎的事儿就被抛到九霄云外了,一辈子有个人这么这么在乎自己,挺值的。 “写见习报告,这事儿还不够你死脑细胞的吗?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糟践自己。”安啸禹在沙发上坐下来,“对了,林和说给我邮箱里还发了份宣讲课程的讲义什么的,你可以拿来参考。” 于小安抹了一下下巴,把西瓜汤汁挂在了指尖,随后手又极其自然的放在了鼠标上。 这动作一气呵成,安啸禹看着他行云流水地做完,不禁皱了皱眉。 “邮箱……邮箱……账号……密码……”于小安一边念叨一边操作登录,在打开收件箱的那一刻,愣住了。 安啸禹把半个西瓜快要吃完了,沿着西瓜皮的一圈儿都吃完了,西瓜中央最甜的那一部分被他像个海中央的眺望台一样留在原地,留给小崽子吃的。 他的小崽子现在正呆坐在电脑前,像是石化了一般。 “咋了?”他把西瓜放在桌子上。 看到于小安打开的邮箱,里面有一封航磊发来的邮件——发给自己的。 但是里面信头,写的却是“于小安”。 于小安明亮的眼睛里映着电脑屏幕上的字,他好像什么都看不懂,木讷地盯着显示器,看着上面的文字,却分明感受到心脏澎湃地跳动,强烈地震撼着自己的内心。 于小安,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这大概是一封来自天堂的邮件吧! 其实我在写这封信的时候,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去死。你大概会讨厌这个字吧!可是我也没办法,如果要我留在这世界上,大概唯一的动力就是你了。如果我死了,大概唯一还会觉得对不起的,也只有你了。 我踏马的在煽情呢!看出来了吧! 可是我的决定,你应该已经看到了。 容我自私的说一句,对我而言,翀儿还是比你更重要一点。 没有他的日子……嗯,算了,不说了。 本来还有些遗憾,不能给你买面膜和笔记本了,不过去你家的时候我看到了,安啸禹这点做的很好,我就不操你这份闲心了。 给你留这么封信呢,主要有两个目的:第一,让你感受一下收到天堂邮件的震撼,哈哈哈,被吓到了没?我都能想到你现在那副傻逼的模样;第二,划重点:别为我难过,忘了我吧,如果有可能,下辈子再做兄弟。 航磊 日期是他跳楼的前一天。 这货在下定决心之后,居然是这样的心态,不知道是故作心态轻松,还是他真的觉得是一种解脱,于小安看这封信的时候,竟然也是轻快的,就像是航磊只是去旅行那样,离开一段时间。 安啸禹用指腹摩挲了于小安的脸蛋,竟然是干的的! 于小安动了动鼠标,关上了航磊的邮件,随即点开林和的,下载附件,看材料。 “你……”安啸禹有些不安,于小安的反应有点反常。 “我没事。” “你不难过?” “我不能为他难过一辈子。” “能写的进去?我的意思是这邮件不影响你的心情?” “影响了,”于小安十指放在键盘上,脸上却是坚定的笑容,“让我踏实了,航磊有他的人生,我也有我的,虽然我为他惋惜,为他遗憾,但这不能成为我堕落的理由,相反,他没见过的大千世界,我还得为他多睁开一双眼睛。” “你得替他开花儿吗?”安啸禹笑着问。 于小安十指开始在键盘上飞快跳跃,敲击出一连串好听的声音,“现在还在吸收营养,光合作用,但是,早晚得开花吧?”他看着显示器,空白的文档上面已经有了一段话。 安啸禹看着小崽子投入的样子,笑笑没说话。抱着他的瞭望台西瓜离开了书房。 早晚得开花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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