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无知无觉的钟少爷直飞C城,去看了败者组的比赛。 江驰顶住压力,开赛第一局就打出了三次超远距离的爆头击杀,让擅长拉扯局面的对手运营节奏大乱,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首局告捷稳定军心,第二局开场,被Chris一对一加练了20个小时的短枪c位终于打出了高效收割的状态,配合江驰压下的血线,一个不漏得拿走了人头。 两局摧枯拉朽之后,经验更丰富的对手迅速调整状态,抓准江驰这边坦位选手冒进求胜的契机打出一波团灭,控制节奏扳回一局。 第四局再开,江驰又打出一个先手击杀,捻灭了对手起势的念头,坦辅联动,双C资源拉满,连着几波攻势打上去,胜负悬念基本尘埃落定。 比赛结果板上钉钉,现场的直播机位扫过观赛人群,试图找到一点抓人眼球的素材,坐在第一排的钟少爷顺顺当当入镜。 从头发丝精致到脚后跟的世家少爷与喧闹沸腾的场景格格不入,他没有去看正前方的显示屏,而是微微侧头,看向一侧的选手席。 ——他怀里放着江驰战队的应援灯牌,妥帖修身的西装面料将粉丝自制的灯牌衬出了满满的廉价感。 数百位选手奋战两年的联赛,因为钟小少爷的漂亮脸蛋一夜爆火,一举拿下当晚热搜。 #谁说电子竞技没有爱情#、#这一眼我脑补了十万字#、#追梦电竞圈之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爆 观赛神秘男子疑似某豪门继承人#…… 当代网友,找瓜、吃瓜、品瓜,三位一体,炉火纯青。 钟家热搜彻得快,网友存图更快,沈琼打开微博的时候,超话里已经把钟小少爷全身家当的牌子和价格扒得清清楚楚,据保守估算,小少爷这一身至少能买下半个俱乐部。 至于被小少爷青睐的幸运儿,则是热度更高的讨论话题,场上6个人,两个坦位一个英年早婚,一个寡王,两个辅助一个有女朋友,一个钢铁直男,打副c替补没成年,人选似乎只能落在英俊潇洒的小江选手身上。 “嚯——” 沈琼挑起眉梢,看热闹不嫌事大,他已经痊愈出院,现下正在段家公司的会议室里,跟一堆项目书较劲。 沈拓凑到他身边,用力吸了一口去冰正常糖的芋泥啵啵奶茶,鼓着腮帮子咀嚼着滑溜溜的啵啵。 “嚯——可以啊,这小少爷够唬的。” 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沈拓表示感叹的鬼叫和沈琼的一模一样,音调、时长、以及挑起的半边眉梢,统统完美重合。 钟云亭不知道什么叫低调做事,他太年轻,太顺遂,不知道人心险恶,人言可畏,也不知道他这一厢情愿的勇敢追爱,足以让钟家被舆论裹挟到低谷。 “钟家肯定要撤热搜,拓哥、小沈总,咱要不要加把火?” 陈戎揉揉加班到发红的眼睛,本能的想要抓住这个机会,社会舆情远不到开放包容的地步,钟家这种老牌豪门从没出过桃色新闻,钟云亭这一出绝对是难得的好戏。 “别,这招太脏。” 沈琼摆摆手,立刻反对了陈戎的提议,他这辈子弯得彻底,泡完爹泡儿子,真要讲起人伦道义礼义廉耻,他连钟少爷脚后跟都摸不着。 竞争归竞争,不讲道义的事绝不能碰,沈拓和他想法一致,不过沈拓反对的方式更简单一点,他手腕一抖,喝光的奶茶杯子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漂亮完美的抛物线,精准命中了陈戎的脑壳。 “——商战,商战懂吗?搞什么下三滥的。赶紧帮着人家把热搜撤了,顺便把提到小驰崽的内容删干净,别影响人家孩子比赛。”
第43章 42 沈琼回S城赶上个阴天,早班飞机,落地刚好是饭点,他叫车往工厂方向去,在城郊找了个羊汤小馆,一碗汤一张饼,吃完没饱,又加了一份肉半碗汤。 填饱肚子,他溜溜达达往厂里去,临进大门之前找了个左右没人的墙角,从兜里掏出特意买的气垫,往脸上拍了两下。 ——遮住了这几天跟着沈拓一口一口吃出来的红润气色。 上一批产品早就收工交货,这段时间厂里没有单子,在他授意下,阿海已经将工厂解散的消息传达下去,这段时间刚好可以让大家该休息休息,该找下家找下家。 沈琼不是善人,但出于最基本的责任心,他对手下人一向宽厚,他让阿海给员工们多留出一个月的时间,照常发放基础工资,照常缴纳社保。 存亡之秋,阿海和廖森雨轮流住在厂里,张柯也难得没惹乱子没闹事,沈琼重新踏进自己的地盘,不动声色的转悠了一圈,办公楼下的草木依旧欣欣向荣,想来是面上还过得去。 办公楼比平常安静,沈琼特意蹑手蹑脚的从侧门进去,以免被正焦头烂的财务薅着领子就地正法。 常规公司山穷水尽,该走的是破产程序,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规避损失,而沈琼是一边摆出要散伙的架势一边按兵不动,财务只能按照他的要求东挪西挪,把各种犄角旮旯的经费凑到一处,维持正常开支。 沈琼一路平安溜到办公室,阿海每日打扫,屋里没有积灰,他烧了壶开水,翻出来最后一点茶叶渣子泡上一杯,人总是犯贱,在港城好吃好喝惯了,一回来就馋树叶子泡水的味。 花茶涩苦,沈琼省惯了,只管提神不管味道,他刚抿下一口,齁苦齁苦的茶水顺流而下一步到胃,让他眯着眼睛打了个激灵。 也就是前脚后脚,等候多时的张柯推门而入,直凿凿的和他对上目光。 才滚开的茶水烫得沈琼眼里见泪,他是天生的丹凤眼,沾点眼泪就是梨花带雨人见人怜。 当年江牧之组局,想调和他和张柯之间的关系,特意找了家三百块钱四片和牛的高端火锅店,江牧之刚出去打调料,他不小心吃了片沾满花椒的毛肚,辣得眼泪汪汪鼻尖冒红,推门进来的老江同志如临大敌,端着调料碗的右手一抖,直接把满满一碗加了葱花香菜的芝麻酱扣到了张柯脑袋顶上。 ——至此,他们唯一一次坐在同一张桌上吃饭的饭局戛然而止,再无后话。 “……” 许是此番情景太过眼熟,张柯梗着喉咙一言不发,径直走到沈琼桌边,又硬又凶的面上没有表情,只有脸颊边上贴了个创可贴,看样子是刮胡刀划破了皮。 有那么一瞬间,沈琼真以为张柯会从口袋里掏把枪出来把他毙了,但转念一想又放下心来,毕竟张柯应该没有闲钱买枪。 张柯妻子体弱,早些年吃苦太多,大病小灾不断,跟了张柯之后就不工作了,娘家又有几个甩不掉的无底洞,家里家外全靠张柯一个人顶着,赚多少花多少,没留下什么家底。 “?” 沈琼和张柯向来是能不交流绝不交流,打破安静的是被拍在桌面上的银行卡,沈琼一口茶水呛进气管,憋咳嗽憋得鼻尖通红。 “三百整,先用,我再去凑。” 市值四百万左右的洋房,抵押贷款二百七十六万,对张柯来说,这是最快的凑钱手段。 房子落在他妻子名下,他犹豫再三不知道怎么开口,结果他妻子直接备好了所有材料,把负责办理的银行经理请到了家里签字批款。 抵押款加上他们夫妻俩的闲钱,一共凑到三百万,等下周基金开盘,他们还能取出一笔六十万左右的理财。 这绝对是一份雪中送炭的好意,且是一份沈琼始料未及的、想都没敢想的好意。 茶水很烫,沈琼不需要再拧一把大腿检查自己是否在做梦,他抬眼看向不打算坐下的张柯,后者依旧面无表情,连嘴角都紧紧绷着。 “让他们再给点时间。” 明明是往一处使的劲,偏要做出两不相干的仇人架势,张柯硬得像柄收不进鞘的刀,仿佛除了折断重铸之外,没有第二种迂回的方式。 “老江留下来的东西,不能就这么完了。” 张柯摸出最后一根烟,叼在嘴里,空荡的软包装被他搓成一团,他从另一侧口袋里拿出满是划痕的打火机,金属外壳上的logo模糊不清。 他和江牧之赚得第一笔钱,换了两个打火机,一个跟着江牧之烧成灰,一个被他揣在兜里和钢镚、钥匙一起晃荡了十几年。 “我不用你还,你拿去用——” “我和江驰在一起了。” “咳——咳!!” 沈琼乖巧安静的捧着玻璃杯,轻飘飘的一句话之后,被咳嗽顶到眼眶发红的变成了张柯。 说不感动是假的,说感动又有点假。 这份情意是张柯和江牧之的,他不想领,也不该领。 他已经决定往前走了,江牧之为他开了一条前路,他守过旧人旧事,熬过半腔心血,今时今日,他坦荡无愧,他要大大方方的往前走。 他本来就没打算对张柯隐瞒,张柯是颗雷,现在捅爆最多是他挨顿打,捂到最后就容易炸到江驰身上。 沈琼的表情很平静,他保持着抬头的动作,自始至终盯着张柯,没有挑衅、没有愧疚、没有不安,他像是在阐述一个最基本的客观事实,不需要对方的理解、接受和同意,只需要对方两只耳朵都听见。 十几秒的时间里,沈琼百无聊赖的思考着张柯会做出什么反应,是撅断信用卡摔到他脸上,还是拎着他的领子扇他两巴掌,亦或是把本来就快散架的实木办公桌直接掀翻。 十几秒之后,天马行空的想象随着终于平复下来的咳嗽声戛然而止,沈琼眨眨眼,甚至有一点不合时宜的期待。 然而,他想象的场景一个都没有出现。 咳嗽完的张柯抹了把脸,重新拿起打火机,把捏出折痕的香烟点燃,他咬着烟屁股狠嘬一下,贴在下巴上的创可贴随着他过于用力的动作卷起一角,露出还没结痂的伤口。 “——老子懒得管你俩破事。把钱收好,下周二,再给你打一笔。” 江驰休学去打职业那年,张柯气得发疯,妻子拦他没拦住,眼见他抄着家伙出了门。 江牧之留下的独苗,他兄弟在这世上唯一一点血脉,眼瞅着被沈琼养废了。 他冲出家门,冲进地下停车场,上车点火油门踩到底,一个转弯带漂移冲到小区门口的马路上,他兄弟的独苗杵在第一个电线杆子下头,拎着两瓶啤酒,对着他招了招手。 他和妻子没有孩子,他对江驰视如己出,江牧之死后,他一直都有想把江驰收养过来的念头。 高中没毕业的江驰绝对不能喝酒,张柯严防死守喝一瓶攥一瓶,半大时候跟江牧之一起跟在前辈屁股后头偷酒喝的光辉事迹早已随风而去。 小区绿化好,蚊子多,他跟江驰坐在花坛边上,没过一会,江驰两条腿上全是蚊子包。 还没到十八岁的江驰像江牧之,也不像江牧之,和父亲如出一辙的五官带着少年稚气,他有江牧之和张柯不曾想象的光明前路,但他偏偏不肯老老实实的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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