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的时候甚至没多少行李,还给他们留了一笔丰厚的钱财。 安母说到那一千万,更是伤心不已,她对可怜的孩子心疼得没办法,但也留不住他离去的脚步,以至于后来音讯全无,都被当成了是安诺在怨恨他们。 傅贺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里的,明知是伤,明知会痛,他也眼睁睁地放任它再次鲜血淋漓。 苦尽甘来,痛到了尽头,自然会回甘,哪怕他再也尝不到这种滋味,也永远不会忘了这种滋味。 安诺回来了,他唤醒了沉睡的回忆,傅贺城凝视他的双眼,仿佛时空交错,他光明正大地为这嗜甜如命的上司,偷渡了一份甜点,然后就这样趴在桌子上,闪着明明亮亮的眼睛,似乎感觉严肃的总裁这副餍足的模样很有趣,不知不觉就弯了唇角。 如果时间能永远留在那一刻…… 安诺突然不笑了,他怔怔地看着傅贺城,傅贺城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直至察觉脸上一道冰凉的水迹,仍然呆坐着不敢相信。 他深吸一口气,若无其事地抹了抹脸,拙劣地扯着谎,“没事,风太大了,我去关窗。” 夜幕降临威尼斯,天地间晕染着冰冷的色彩,黑暗袭城,傅贺城站在窗前,笼上了一层冰蓝的面罩,好像随时都会被冰封的塑像。 安诺很害怕,他怕傅贺城真的会随着黑夜静止,像是奇幻而残忍的童话故事。
第六十三章 总裁的终章 傅贺城拉上玻璃窗,那些随风而至的冻人颗粒打在透明的晶体上,前赴后继,砌出一面玲珑冰镜,而不像是落在脸颊,转瞬即逝,朝生暮死。 他伸出手指点在窗上,冰冰凉凉的触感,指尖逃逸的几缕温热氤氲了浅浅水汽。 身后忽然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住,霎时驱散了悄无声息渗透的寒意,傅贺城垂手,在窗面划下一道水痕,颈边随后就印上了软软的东西。 “我都知道。” 落寞的声音掉落在耳畔,他惊了一瞬,整颗心都揪起来,隐隐地担忧,又期待着什么。 安诺扳过他的肩,双手捧着脸,热乎乎的掌心烘着他微凉的面颊,却低垂着眼,不敢直视他。 “我知道,你尝不出味道了。” 并不是最期待最害怕的宣判,傅贺城心中经过了一阵兵荒马乱,此刻也不知该放松还是遗憾。 他的脸上不曾出现一丝变化,安诺无法察觉他任何情绪,所以越来越认为自己做了一件愚蠢的事。 “我不是故意要揭你伤疤!真的……”似乎是想起了自己之前的冒失,解释也变得没有说服力,他沮丧地低下了头,“其实我不是刚刚才确定,我早就发现了,那天,我想捉弄你,就在你的姜汤里加了些料,你却没反应,我开始还不敢确定,可是你给我煮的粥……” “咸了?” 安诺下意识地抬眼,不经意间撞进傅贺城的眸中,胡乱点了点头,口中好像又泛起了那咸到有些发苦的滋味,当时就有了猜测,可他也不敢再不管不顾地问出来。 他的手指微微发抖,像棵蔫蔫地耷拉着叶片的小草似的,低着脑袋,但倔强地抿紧了唇,固执地表达着歉意。 傅贺城直直看了他好一会儿,见他依然没有抬头的打算,终于屈服了,轻柔地搭在他的腰上,十指陷进软肉里戳了戳。 安诺条件反射嘤了一声,扭着腰躲闪起来,幽怨地瞪向他。 傅贺城恶趣味地笑了,安诺挣不开,只得泄气般扑进怀里,带着几分控诉说,“你好讨厌,我很认真在道歉,你还这样对我。” “你有什么好道歉的,我又不是昨天才失去的味觉,就算有什么也都过去了,而且这件事是我没对你说,要道歉,那我也要和你道歉了。” “不要。”安诺今天不知怎的特别坚定,“我不管,错了就是错了,反正我就错了。” 傅贺城无奈,拨开他的刘海在额头上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然后抵过去,呼吸缠绕间厮杀争夺彼此的氧气。 “好,你错了,那你要怎么补偿我?” 安诺对他眨眨眼,仰起头抖了抖,一帘额发乖巧地归位,遮住皱起的眉头,真的思考起了补偿的方法。 傅贺城瞧见这慎重思考的模样不由失笑,缓缓抚过熟悉的眉眼,毫无防备地,他突然下了决心鼓起勇气倾身吻住自己。 虽然不清楚这算是什么补偿方法,但是,傅贺城觉得好,那就是好。 安诺被这亲密无间的接触,惹得目眩神迷,柔和的光晕融成一杯黄金似的冰酒,他醉在里面,头脑发晕地问了一句,“我好吃吗?” 傅贺城当然回答,“好吃。” 他又问,“那你说我是什么味道的。” 傅贺城犹豫了一会儿,贪恋地舔了舔他的唇,心满意足,“甜的。” 安诺笑了,“我有一张免费的甜品抵用券,送给你。” 傅贺城亲亲他的嘴角,也笑了,“这个补偿我很喜欢,那抵用券的期限呢。” 安诺贴在耳边,郑重地宣布,“傅贺城,终身有效。” 他听了,沉默片刻,像是在压抑什么,蓦地抬眼望进那盏金黄的灯里,傻笑一声,“那我不是赚了?” 安诺吸了吸鼻子,说,“我老板的老婆跑了,所以亏本大甩卖。” 傅贺城真心实意地说,“真可怜,那你以后跟着我吧,我没有老婆。” “嗯?”他带着浅浅的鼻音,委屈地拍了拍傅贺城的屁股,“可是你有老公。” 傅贺城有来有往地捏了他一把,“我老公要供应我一辈子甜品,他跑不了了。” 安诺抓起他发凉的手,放在自己的颈窝里,缩缩脖子夹着手掌,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是你老公。”然后略不好意思地低头说,“我不会跑的。” “我信你。” 傅贺城闭上双眼,掌下是充满生命力的脉搏,几乎能感受到强烈的撞击,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跃进手中。 * 当西蒙太太踏入她久违的小店时,安诺正把打好的奶油往傅贺城脸上糊。 两只脸上都沾着白胡子,并且依然在不遗余力为对方进行涂墙大业的花猫,对归来的主人升起了一丢丢的心虚。 身强力壮的保姆和厨子,将她连同行李扛进来后,立马撸起袖子奔赴料理台展开救援。 安诺飞快地吐了吐舌头,拉着傅贺城跑上楼换了身衣服,洗干净脸,这才下来。 西蒙太太见他们出双入对,恨不得长在一起的模样,倒在躺椅里哼哼起来,“哎唷,我这把老骨头都要散了,也没人来关心一下,真可怜啊……” 安诺殷勤地扑过去给她捶腿,仰起脑袋露出一个乖巧的笑脸,肉拳快速又轻盈地拍打在腿上。 “太太,我这不就来关心你了吗,你看我多乖啊。” 西蒙太太笑睨他一眼,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捣蛋鬼,没把我拆了就好,再过两天,店都被你拆了!” 安诺噘起嘴,嘀嘀咕咕,“我这不是要做蛋糕么。” 傅贺城低咳一声,也蹲下来力道匀称地捏起了腿,“其实都怪我,诺诺做蛋糕是为了送给我,不是故意调皮的。” 西蒙太太感觉他手上真有几分功夫,于是卖他个面子,转头笑说,“那你们一个两个都往脸上抹什么奶油,难道是想把自己做成蛋糕送出去?” 傅贺城顺其自然地接口,“要是他愿意,我也没问题。” 安诺大窘,烧红了面颊,跳起来说,“你们,我不和你们玩了!” 没想到他年纪越大越不经逗,这么一会儿工夫就跑没影了,傅贺城也随之收起了笑脸。 西蒙太太若无其事地闭目养神,但她知道,他一定有话要问。 “为什么安诺说他的生日也是明天?” “我原来不懂,但是现在懂了。”西蒙太太微睁着眼,透出一丝光芒,“因为这是你的生日。” 傅贺城沉默,过了很久才说,“我明白,正因为明白,所以害怕。” 西蒙太太问,“你怕什么?怕他记起一切?” “我曾想过,如果他记起来会有怎样糟糕的结局,但是,现在的结局,应该不算太糟。” 风铃与风擦肩而过,叮叮当当,念念不忘,傅贺城望向那些发出清脆撞击声的碎片,倒映眸中波澜不惊。 “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安诺回来时,傅贺城已经往烤好的蛋糕坯上,抹完了一层奶油,他一看自己落后这么多,也不甘示弱地坑了一块蛋糕过来忙活。 厨子一边做曲奇饼,一遍游刃有余地指点这两个半斤八两的学徒。 当然成品没有多精美,能看得过去,摆在桌上大家一起围着庆祝一下还是可以的。 西蒙太太含笑看他们,简单度过了共同的生日,招招手让安诺过来扶着她出去散步。 说是散步,其实只能走到渡口吹吹风,她拢了拢鬓边的银发,语气柔和得像是与最宠爱的孙子闲话家常。 “你打算永远瞒着他?” 安诺一顿,下意识回头,隐隐约约能看见傅贺城,似乎在和厨子保姆聊天,努力使自己平静。 “这样,很好了。” 她数着岸边不断点亮的灯火,好似缀在绶带上的明珠,揉揉酸涩的眼,“你很爱他。” “是。”安诺说,“我爱他,所以我自私地将他留在身边,我们现在生活得很好,为什么还要被过去不相干事困扰?” 西蒙太太沉沉叹息,“傻孩子,你们曾经的爱情难道也是不相干的吗” “我不知道……”安诺痛苦而彷徨,“过去留给我的只有那个疯子一样的自己,我连想都不敢想,我居然抛弃了傅贺城,我怎么能抛弃他。” 他身体轻颤,压抑着激荡的情感,目光坚定无比,“我再也不可能丢下他,绝不。” 西蒙太太拉紧了披肩,告诫他,“你总该清楚,越是害怕面对的东西,你的逃避,只会让它越来越强大,过去的,你也只能当它已经过去了,而不是当它从未存在。” 末了,又拍拍他的肩,“别怕,他肯留在这里陪伴你,一定不会为了过去的事怪你。” 安诺陷入了沉思,他一直在逃避,所以过去如洪水猛兽般可怕,可怕到以为只要猛兽出笼,他就会失去傅贺城。 不会的,他要相信傅贺城,相信傅贺城不会离开。 水上吹来的风冷得有些厉害,安诺不知在这儿站了多久,面颊冰凉,却忽然被一道暖烘烘的热意包裹了。 傅贺城用自己的围巾将他的脖子圈住,从身后抱上来,把他藏在口袋里微热的爪子,塞进自己宽大暖和的手套。 “外面这么凉,也不懂得多加件衣服,瞧你这手冻的。” 安诺蹭了蹭他温热的脸,缩缩脖子,仿佛整个脑袋都要躲进去,闷闷地说,“你这不是来得很及时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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