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宋伊就要发火,云凛赶忙出来调解道:“既然和我道了声祝福,想来我的生日宴也会来吧?” 他眉眼带笑,表情松弛,一副好相与的模样,与云岱截然不同的类型。 云岱放下手里的筷子,低眉顺眼道:“会去的。” 一顿饭在食不知味中结束,云岱吃完饭后第一时间回房间写卷子,写了五张数学试卷后,忍不住心理开始泛恶心。 他猛地冲到厕所干呕,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洗手台洗了一把脸,水顺着黑发向下滴水,看着镜子里苍白的脸,云岱扯出一个难看的笑。 片刻后,笑意收敛,他面无表情地用手帕擦干手里的水,就见云凛站在门外,担忧地看向他:“为什么要把自己逼得这么紧?” 他们父母虽然严格,但在出了那件事情后,他们家对成绩再没有那么看中,云岱给自己这么压力又是为了什么? 云岱轻笑一声,脸颊边的水珠顺着滴落在地,迸溅开来,却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没有为什么。” 云岱自云凛身边擦肩而过。 * 周末最没有意思,如果还有琐事加身,那更是难受至极。 云岱现在就要去办一件琐事——洁牙。 为了牙齿健康,每半年的洁牙活动是他固定要做的事情,只是没想到在牙医诊所也能遇到不想见到的人。 他坐在沙发处,等待医生叫他号,就瞧见不远处,同样拿着排队票坐在沙发上,表情变换不定的季月笙。 季月笙也来洁牙? 虽然好奇,但他没有打招呼的想法,他淡淡地收回视线,等着医生叫号。 不知道什么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一片阴影,季月笙突然走了过来站在眼前,“云岱。” 云岱:“……”真是躲也躲不掉的孽缘。 他面无表情抬头,就见季月笙不止什么时候失去了游刃有余的表情,面上满是焦虑。 叫了他的名字,却又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开口的踌躇模样。 云岱没见过他这副模样,觉得有几分新奇。 如果能看到季月笙的笑话,那他自然是乐意的,所以他难得主动问道:“你来这干什么?” “我来这……”季月笙坐在他旁边,声音有些弱,掩藏不住的焦虑,“来拔牙。” 云岱见对方这种情态,随口道:“你害怕拔牙?” 对方动作一僵,良久,才轻轻地点头。 云岱有些意外,哪怕内里顽劣,简直坏到点上,但至少面上还是霁月光风、相当完美的学生会会长,居然也会害怕拔牙? 他没忍住,问道:“真的?” 遇到害怕的事,季月笙难免烦躁,却也显得有些弱气,勉强嗯了一声。 面子里子碎了一地,季月笙干脆自暴自弃,说因为小学长了蛀牙,那个牙医很粗暴,强硬地掰开他的嘴,还没有用麻药,自那之后就对拔牙留下了阴影。 说到这里,季月笙不由得抖了一抖。 云岱随口问道:“那你现在又是长蛀牙了?”所以才来拔掉? “不是,”季月笙苦着脸,勉强干笑一声,“因为小时候的阴影,我一直有认真牙齿的清洁工作,没有再长蛀牙。” “那你……” “拔智齿。” “……” 没了蛀牙,却长了难以避免的智齿,这也就没办法了。 云岱虽然有些想笑,但还是出于人道主义说道:“没事,拔牙疼一次就过去了。” “我要疼四次。”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嗯?” “因为上下左右都长了,一共四颗。” 云岱:“……我能笑么?” 季月笙已经生死看淡了,“您随意。” 然后他就真的看到云岱笑出了声,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上出现了别的表情,像是一朵皎白的梨花,在冬夜缓缓盛放,冷冽却清丽。 季月笙不由得愣了一瞬,心底的害怕消失了一半,因为一半心神都用来回味对方那个笑了。 牙科护士臭着脸走过来叫号,“云岱在吗,下一个季月笙准备。” 她看见两人坐在一起,不由得问道:“你俩是一起的?那一起进来吧。” 说完,转头回科室,云岱闻言跟上去,季月笙踌躇了一瞬,也跟着过去。 云岱半年就会洁一次牙,对这个过程轻车熟路,躺上可调节地床后,就任凭护士动他的嘴皮子帮他洁牙。 过程有些折磨人,毕竟要一直张大嘴巴,嘴皮子里外都要被狠狠扒拉。有些下巴松弛的可能会搞得脱臼,不过云岱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问题,一场洁牙下来,平稳落地。 云岱下了调节床,想去柜台付费,就被季月笙一把拉住了。 他坐在等待的软皮旋转圆凳上,头垂得很低,云岱只能看见他的发旋。 他身体有些发抖,但抖动得不明显,也就是季月笙拉着他的手,肌肤相贴,才能感受到这微不可查的一点颤意。 云岱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就听见季月笙音色有些喑哑,看得出心情相当压抑,“能……不要走,等着我么?” 声音微颤,像是在黑夜雨中被摧打的小猫,只能在长夜发出无望的求助尖叫。 可怜得很。 云岱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季月笙是在求他吗? 季月笙在求他。 这是毋庸置疑的。 他有一瞬间想笑,但碍于此情此景,这么干无疑太不合时宜,所以他只能忍着,保持着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但季月笙没得到他的回应,只看到他冷着的脸,误以为他是拒绝了这个略显冒昧的请求。 略带尴尬无措地缩回手,想游刃有余地笑出来说一声“不好意思冒昧了”,但拼尽全力也只能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预备说的话,却是怎么样也说不出来了。 他试图再次尝试,让自己过去稳稳贴合的面具发挥作用,就听见云岱淡声道:“可以,我陪着你。” 只这一句话,却有着无限力量,像是一股暖流注入心田,原本就要干涸的心又充满升级。 季月笙有些晕乎乎地想:云岱这个人会魔法吧? 否则怎么能多次做出出乎他意料的事,搞得他晕头转向、不知所措。 他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应对这个人。 平日里积累的社交经验,在这个人面前,完全失去了作用。 他只能在云岱面前暴露出最原始的蠢笨,令人发笑。但这种感叹,并不令他讨厌。 他有一瞬间意识到,或许云岱于他而言,是有所不同的,是更加特别的。 可惜护士在做完准备工作后,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少女怀春”与“伤春悲秋”,“季月笙是吧,躺到手术床上来。” 听到手术这两个字,季月笙皮子一紧,像是应激的猫,下意识害怕地看向主人,向主人求助,“云岱,等会儿我害怕的时候,能不能继续握住我的手?” 云岱没点头,只是坐在那个软皮凳子上,没有任何反应。 季月笙知道对方不会答应了,莫名有些失望。 但很快,他为刚才一瞬间的脆弱感到不耻。 身为季家的人,表现得这么怯懦,真是丢人。 不过一个小手术,根本不能把他怎么样……躺在手术床上,他默默用这句话反复催眠自己。 直到听到替他拔牙的医生道:“要打麻药了,有点疼,忍着点。” 季月笙:“!” 鸡皮疙瘩缠上手臂,幼时的经历不可避免地回荡在脑海,粗软的手指强硬地撑开下颌,在里面搅动风云。 疼痛在口腔蔓延,但手脚都被固定在手术床上,只能像一条待宰的鱼,无助地望着平展的天花板。 他不要拔牙! 幼年的阴影席卷而上,身体急剧地颤抖,医生皱眉吩咐护士道:“按住他。” 季月笙挣扎得很厉害,护士按住他的手臂,按得相当费劲。 医生不由得皱眉,“这么抗拒,可不太适合做手术。” 应该先去做心理疏导。 “让我来吧。” 云岱不知道什么时候,将圆皮凳子搬了过来,轻轻握住季月笙颤抖的手。 因为颤抖害怕有些发冷的手,被一股温暖包裹,相当有力,仿佛要将他从黑暗的拔牙经历里拉出来。 季月笙有些迷糊地听见有人说:“不要害怕,不要乱动。” 他想点头,但因为躺在床上,想点头并不方便,只能迷迷糊糊地闭上眼,心里听从那个人的安排。 之后手术进行得相当顺利,等季月笙麻药时效过去,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听见头顶有人幽幽道:“恭喜你,你现在已经是个女孩子了。” 吓得季月笙一个激灵,差点从可调节床上摔下来。 清浅的笑声,在这个小小的房间弥漫。 季月笙后知后觉是云岱搞得小恶作剧,不由得失笑:“你啊。” 云岱从软凳上站起来,笑意渐渐收敛,交代道:“医生让你回去吃清淡的流食,如果有出现出血或者感染发炎的情况,记得及时复查。” 季月笙有些不敢置信,“就这样拔完了?” 云岱铁嘴无情,“并没有。” “啊?” 看着对方略显痛苦的表情,云岱慢悠悠解释道:“一次拔四颗智齿容易大出血,所以这次只拔掉了一边的两颗。” 看这意思,是还要再做一次手术。 季月笙心情苦涩,但还是把这点不良情绪藏在心底,度过了这道槛,他心情放松不少,面上带笑道:“谢谢你,我请你吃饭吧。” 云岱斜睨他一眼,淡淡道:“请我吃什么?清淡流食?” 见季月笙一囧,他忍不住继续调侃道:“还是我在旁边吃大餐,而你坐我对面吃清淡流食?” 季月笙若有所思:“好像也不是不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如果能和云岱一起吃饭,好像也还不错。 “算了吧。”云岱摆摆手,就要离开,就听见季月笙突然叫住他:“我能不能再求你一件事?” 云岱转过头,十分了然,“你要我下次也陪你?” 季月笙十分不要脸地点头,笑道:“一起,好不好?” 云岱表情冷淡下来,带着难以言喻的疏远,“你可以找你男朋友陪你,而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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