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地方就是如此,不像大城市存在边界感。 过去陈侦渴望边界感。 现在也不讨厌这种热情。 “早点生恢复快。”陈侦意有所指的笑笑。 没想到这句话惹了中年妇女喜爱,“小伙子长这么帅气还疼老婆,你老婆呢,怎么一个人带着孩子?” 陈侦抿抿嘴角很想说老婆死了,换了干净尿不湿的哈基米突然将手伸向陈侦的胸口,留着口水的嘴巴突然发出无意识的声音,“mama……dada……” 陈侦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哈基米黑亮的眼睛确实盯着陈侦,手指抓着陈侦的领口,“mama……” 虽然知道是无意识的发音,陈侦鼻尖一阵酸涩。 中年妇女高兴地说,“我是第一次见这么小的孩子会喊妈妈爸爸,真厉害!” 一句简单的夸奖,陈侦心中竟然升起强烈的自豪感。 他将哈基米抱起来亲了亲哈基米的小翘鼻,低声说,“我们回去见外公外婆,要是被罚跪你就陪妈妈一起跪。” 很快传来登机广播,陈侦谢过中年妇女带着哈基米早早排队登机,工作人员见他手里还拿着奶瓶打开专门通道让他带着孩子先上飞机。 小机场的飞机坐不满,不一会儿就只差一名旅客,工作人员等了半天正要剪客,看见一个高大黑皮肤的男人戴着墨镜棒球棒,有些猥琐地的从男厕冲过来。 登机口验票时,男人快速摘下帽子口罩,工作人员有些兴奋地将唯一的头等舱旅客引领到舱门口再交接给空乘,空乘激动地接过尊贵的头等舱客人正要引领到座位。 尊贵的头等舱客人躲在舱门口鬼鬼祟祟,“麻烦把通道的帘子拉一下。” 空乘一脸明白,“马上拉,请坐罗先生。” 罗竞溜到座位不放心地看了看后面,见帘子拉得严实才放心地吐出一口气。 他招来空乘,“美女,一会儿下机时我想先下,麻烦帮我拦一拦后面的旅客。” 头等舱旅客本就享有优先登机下机的优待。 摘掉口罩和帽子的罗竞露出那张杀人不眨眼的帅脸,没人会拒绝他这个合理要求,等空乘忙完工作,要求跟其合影,罗竞都爽快的同意。 大家没想到罗竞这么平易见人,加之头等舱没有其他旅客,空乘们便与罗竞攀谈起来。 “他通知了我一声,根本没有跟我商量,就抱着孩子跑掉了,那么远的距离,孩子第一次坐飞机,那么小的飞机,我没有说你们飞机小的意思,就是担心而已……” 粉丝见面会慢慢变成三姑六婆局。 男空乘翘起二郎腿,“我们这小破飞机一遇到气流就抖得厉害。” 女空乘喝口橙汁,“你们吵架了吧!” 罗竞比起大拇指,“其实是他单方面冷暴力我,我是个很愿意解决问题的人,但是他动不动就冷暴力我,国内要是有家暴法,他要把牢底坐穿。” 男空乘,“Edge,你也太怂了,都给你生崽了还拿捏不住人家。” 女空乘,“生崽怎么了,生崽了女的就要听话?” 罗竞再次冲着女空乘比大拇指,“他也是这样想的,从不跟我商量,只通知我,我们不是夫妻关系,是上下级关系,他明明计划好海岛五日游,一言不合改成变形计,OK,我没意见,他还把我从变形计的名单里删除掉。” 陈侦敏感地抬起头,他好像听见有人叫Edge,想想觉得不可能给哈基米喂了口水缓解气压带来的耳鸣。 下飞机时,空乘热情的跟哈基米挥手。 一路上陈侦颇受空乘们的照顾,也挥了挥儿子的小手,“哈基米,跟哥哥姐姐们拜拜!” 空乘们:…… 他们记得Edge的儿子好像也叫哈基米。 他们还记得Edge有意无意挺关注飞机上这对父子,当时他们还以为Edge作为新手爸爸难免对婴儿有些关注。 还有,小baby飞机上有摘掉太阳帽,那五官轮廓…… 这个瓜……好重! 市到县要坐三个小时的车,县到乡镇还需要一个小时。 陈侦直接约了网约车,七年前离开乡镇时没有网约车,陈侦需要徒步到县城坐大巴车,再坐火车前往大学,很折腾的一段路途,那时候每次都想着如何能摆脱这种生活。 等再次回来时,却是完全不一样的心态。 下了县城高速转乡道,陈侦发现路面变成平整宽敞的柏油马路,原本需要四个小时的车程,两个半小时就抵达。 陈侦的家不在镇上,但离镇不远。 停车后付了费用,陈侦背着妈咪包抱着哈基米走上一条水泥小路,妹妹提过家里前年修的小路,摩托车可以一直开到家门口,很方便,让他回来看看。 大约近乡情怯,陈侦走得很慢,指着一条明亮的河流说,“哈基米,这条河叫母猪河,是不是很有趣。” 河岸两旁种植着玉米,阳光下长得郁郁葱葱。 两层楼的农村民房露出崭新漂亮的红色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跟离家时那个一层楼的简陋农舍相去甚远,陈侦真切感受到太久没有回家。 “珍儿?”王云荷惊喜的声音从路边的玉米地里冒出来,她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立马冲屋子里喊,“陈国兵,珍儿真的回来了。” 然后王云荷便不动了,紧张热烈的看着陈侦胸前挂着的哈基米,哈基米属于见人就疯的性格,看见王云荷立马蹬着腿想过去,嘴里咿咿呀呀说着什么。 倒是陈国兵反应快,接过陈侦背上的大包,“愣着干什么,帮他抱抱孩子。” 王云荷立马擦擦手接过哈基米。 陈侦有些犹豫,“妈,他有些重。” 王云荷抱着哈基米直颠,“重什么重,妈干农活的有的是力气。” 哈基米被颠得咯咯直笑,黑亮的眼睛看着眼前满脸皱纹粗糙皮肤的女人,突然趴过去亲了王云荷一口,给王云荷留了满脸口水。 陈侦一脸黑线,正要接过哈基米。 王云荷高兴得抱着哈基米跑起来。 父子俩落到后面,陈国兵犹豫许久,“我知道你的情况不容易找到女人,但是……怎么找个非洲女人?” 陈侦:…… 陈侦没有解释来龙去脉,只说自己有孩子了,带着孩子回来看看他们。 陈侦沉默片刻,“他爸黑,我也没办法。” 说完,陈侦不等陈国兵反应,快步追上王云荷。 晚饭早就准备好,丰盛又家常。 夫妻俩不知从哪里借了一个儿童座椅,将哈基米放进椅子里,还给哈基米准备了一套崭新的儿童塑料碗勺,一看就不是什么食品级安全材质,陈侦并没有嫌弃,哈基米也是第一次看见如此高饱和度的艳丽碗勺,拿在手里嚯嚯挥舞。 “哈,哈鸡……”王云荷求助地看着陈侦。 陈侦笑了笑,“哈基米。” 王云荷连连点头,“哈基米真乖,真棒,这些菜哈基米还不能吃,奶奶给你煮米糊糊。” 陈侦看了眼进门后就皱着眉头的陈国兵,他放下碗筷,第一次在父母面前变得拘束且谨慎,“妈,你是外婆,不是奶奶。” 王云荷疑惑地看着陈侦。 “哈基米是我生的。” 哈基米八点洗过澡吃完奶开始闹瞌睡。 陈侦像罗竞那样将哈基米趴在肩头,轻轻拍着后背哄觉,屋前亮着一盏灯,耳畔是蛙声虫鸣声,不远处的河流送来清爽的夜风。 哈基米很快进入梦乡。 王云荷走出来替儿子披上外套,“你爸老思想,可能还要想一会儿,你别在意。” 陈侦看着王云荷,“您不在意?” 王云荷笑着接过哈基米,在竹椅子上坐下,又将毛毯裹紧哈基米,“他爸爸是不是上次住你家那个?” 陈侦觉得女人的直觉真恐怖。 王云荷轻轻摇晃身体,拍着哈基米,“我也是生过孩子的人,哈基米才半岁多,从知道他是你生的后,妈妈一直在观察你,你没有生病,也看不出劳累过度的样子,甚至你抱哈基米的动作我就知道,你很少照顾哈基米吧!” 陈侦有些尴尬地捏紧拳头。 “请了阿姨?” 陈侦点头,虽然很不想帮罗竞说好话,“哈基米都是他在照顾,他很喜欢哈基米。” “我记得他姓罗?” 陈侦点头,再一次反省当初的自己是怎么觉得可以蒙骗过父母的眼睛。 “那孩子的名字?” “户口本上叫陈勋康。” 王云荷小声念叨,“陈勋康,康康,健健康康,好名字好名字。” 王云荷擦擦眼角,晚上给哈基米洗澡她特意看了看,孩子是健康的,没有畸形。 王云荷问了很多,关于罗竞的,更多则是关于陈侦这一年孕期和生产后是如何度过,听说罗竞一直陪伴在侧,王云荷又满意不少。 陈侦自然不会提及孕期及生产的辛苦,但从王云荷的反应他便知王云荷知晓一切,除去父亲还有些生闷气,王云荷的反应早就超出陈侦的预料,犹豫很久,陈侦才问出心中的疑惑。 “为什么不怪我,毕竟你们一直希望我结婚生子。” 王云荷叹了口气,“你的身体一直是妈妈的心病,当年家里条件不好,也没办法让你像个正常孩子那样,现在你自己有了孩子应该能明白妈妈的心情,只要你过得好,妈妈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妈妈是女人,不明白男人在意的那些东西,妈妈也觉得不重要,孩子是你生的,反而觉得哈基米会跟外婆更亲。” 王云荷还是有自己的顾虑,“那你现在是?” 陈侦明白王云荷的意思,“我还是会以男性身份生活,不会因为生过哈基米就变换性别,我跟他……不会结婚。” 王云荷立马看着陈侦。 陈侦摇头,“国内没有同性婚姻法,这个不重要,我也不在意。” 陈侦从未跟父母深聊过,一次也没有。 但这个亲切的夜晚,他开始跟母亲谈心。 直到闻到烟叶的味道,他才知道父亲一直坐在堂屋静静的听着。 十点过陈侦带着哈基米去睡觉。 王云荷想带,陈侦犹豫片刻,“先让他适应两天,我今晚都不一定搞得定他。” 陈国兵坐在门口抽烟,王云荷叫他进屋睡觉,他才说了知道真相后的第一句话,“以后珍儿到底是儿子还是闺女?” 王云荷给了他一巴掌,“是儿子还是闺女重要吗?不都是你的种?现在外孙还姓陈,你偷着乐吧!” 陈国兵这才笑着挥挥手,“我抽完进去。” 这些年网络越来越发达,陈国兵没事也要刷刷手机,思想不像过去那般封闭保守,儿子没有娶媳妇,没有一个圆满的家庭确实美中不足,但是谁又能预知身体畸形的儿子能否找到一个愿意体谅他的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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