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生,带带我呗!”
“还有我!”三四个男孩拥堵在他面前,几人的小心思透过眼神传递,附和着夸赞他大气。
余怀生不在意这点钱,只要有人能陪着他就好。
这样就不会是孤单一人。
“行啊,都来玩。”余怀生下意识看了眼趴在桌上的那人,背对着他没有任何反应,自那天之后,两人渐行渐远,即使吴姥姥邀请余怀生去家里吃饭,他也没有去过了。
“那就这么说好了,谢了啊,怀生。”王文涛朝他仰了下头。
站在王文涛旁边的小胖趴在余怀生耳边悄声道:“校外还有几个人呢,到时候一起叫上喝点酒?”
酒...余怀生不会喝酒。
他点点头:“好啊,随便喝,我都可以。”
勉强算是答应了下来,余怀生被捧在云端上,漂浮自在却没有一丝实感。
吴佟起身踹了脚板凳,他的眼没有一丝困意,十分清明,朝着小胖瞪了眼。
小胖见吴佟出了教室门才敢嚣张些:“死人脸一张,吁,扫兴。”
“差不多行了啊。”余怀生轻轻瞥过他一眼。
金主发话,自然没人敢反驳。
王文涛有些看不懂余怀生和吴佟的关系,说好吧?平日里余怀生动不动就兴起招惹吴佟一下。
说不好吧?
吴佟这种刺头居然任他欺负。
看着有点像......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父母的相处模式。
他被自己的奇思妙想吓得一震,两个男的?怎么可能?
余怀生午休时老靠着墙,不趴桌子,整个人挤在一个小角落与冰冷的墙面抱团,被冷醒也无所谓。
吴佟在每个睡不着的午间都趴在桌上,在衣物的掩盖下偷偷的瞄向那人。
纤长的睫毛时不时发颤,鼻梁英挺又精致,白皙光洁的皮肤,在一众人里总是最显眼的存在。
生长在掌握优渥资源的家庭教育之下,余怀生自信又张扬,即使他来到这座岛时如此落魄。
吴佟都未曾觉得他失去光芒过。
像一株娇气的玫瑰,吴佟心想。
需要好好被呵护。
高三紧张的学习气氛在周六下学后才得到了松懈,月考余怀生又是第一,他并不意外,可也失落。
无论他考的多好,也没有人在意了。
这份喜悦传达不了给任何人。
他摸了摸裤兜里的一叠钞票,跟着王文涛一行人结伴去鼓浪屿唯一一家KTV。
吴佟骑上车,他看着余怀生他们和校外人员一起碰头,那些人是鼓浪屿有名的流氓地痞,为数不多的几所高中,有点小钱的学生都会被打劫个遍。
那个大傻子还对着人家傻乐。
算了,与自己无关。
吴佟骑上车朝着相反方向驶去,他回到家中,看着那把吉他躺在自己的床头,静静地,悄悄地,一言不发。
对于余怀生的认知,吴佟认为他是干净的,漂亮的一个人。
善良、热心肠、有点小矫情。
但是也很蠢,吴佟放空似的躺在床上细数余怀生的好与坏,他甚至连余怀生身上的缺点都挑不出来。
“姥姥,我不吃饭了。”吴佟换了套衣服,朝厨房喊叫了一声。
“去哪啊,佟佟,这么急匆匆。”
吴佟沉默了会。
“去看看海。”
吴姥姥觉得男孩长大了,心思重了,还学会海边漫步了。
“别是跟女娃娃约会去哈。”她脸上堆着笑,调侃着吴佟。
“哦。”吴佟闷红了脸。
他骑着车环海去找余怀生,离的越近,他越不自在。
天色将晚,海风徐来,秋天的风总是格外温柔,在见到余怀生之前,吴佟的心是潮热而困闷的。
可见到站在路边因为醉意而摇晃的那人,吴佟的眼前像是出现了一片海。
蔚蓝无边无际,沁人心脾。
他迈入那片海。
“怀生,我家住的远,我也要打车。”小胖嘴边叼着杆烟,他显然是个新手,一边抽一边咳嗽,他伸出手朝余怀生要钱。
“好,都给,都给。”余怀生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
看似施舍他人,却更像是施舍自己。
红色的纸币随风飘扬,他险些没抓住,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把钱分给那些明明只需要走几步路就能到家的人。
小胖怼了下王文涛的肩膀,悄声笑道:“这哥们儿太好骗了。”
王文涛单挑了下眉:“可不是嘛,瞅瞅。”他抖落了两下脚:“这鞋子,他给钱买的,我就站在店里多看了几眼。“
“和傻子似的...”小胖嗤笑一声。
话未落音,结实的拳头朝着小胖砸了过去:“我操你大爷的。”
吴佟一把扯过入羊入虎口般的余怀生,他护在身后。
小胖被一拳干翻在地,王文涛不甘示弱,他推了一把吴佟:“怎么着?吴佟?你也想来分一杯羹是吧?”
“钱,全部还回来,我不会再说第二遍。”
吴佟将余怀生安置好,他脱下卫衣给余怀生套上,慢条斯理的在地上捡起一块石砖拎在手上。
他比大多高中生要健壮高大不少,打起架来拳拳到肉,许多人瞧不起他,却也惹不起他。
几个和吴佟同班的,心里胆怯将钱丢到一边走了。
剩余王文涛和几个校外人将吴佟团团围住。
“选择挨打,一会就别跑了。”吴佟一板砖给打在头阵的黄毛仔拍上,又横踹一脚王文涛。
“吴佟,你找死。”小胖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小刀朝着吴佟刺过去。
吴佟被另外两个人钳住,他侧身躲过一刀,朝那人手上的小刀踹过去,翻身一扭将两个人掀翻在地。
这群人也就仗着人多势众,打架技术忒差,吴佟把罪魁祸首按在地上又狠凑两拳。
“再敢欺负余怀生,我把你腿卸下来。”
王文涛到底年纪小经不起吓唬,哭丧个脸抗议:“是他给我们的!我们又没抢!”
“那也不行,这也算欺负。”
王文涛瞪大眼睛,余怀生主动给钱,也算他们欺负余怀生??
这人什么逻辑?!
吴佟看着手臂上的伤口,叹了口气,希望能在那位火眼金睛的老人家面前蒙混过关。
余怀生抱着电线杆,搂的紧紧的,嘴里含糊不清,白皙的脸绯红一片,连带着耳根脖颈都红的不像话。
像个小红人儿。
吴佟踹了下余怀生的小腿,手揉搓进余怀生的发丝,牢靠固定住他的脑袋,逼着那双像是蒙上水雾一般迷离的眼看着他。
“余怀生,你没脑子。”
余怀生转移目标,不抱电线杆,改抱吴佟的腿。
“我有!”他一口咬上吴佟的裤子,像条小狗。
“我可是全校第一!”
随即余怀生又哭丧个脸,囧起眉,水汪汪的一片蔓延出眼眶,他指着那群躺在地上吆五喝六的小毛头。
“吴佟,他们欺负我,让我喝好多好多酒。”
吴佟的语气很轻柔:“那怎么办,是你非要去的。”
他笑意盈满了眼,没想到余怀生喝醉酒是这样的。
“揍他们!我给你钱!”余怀生摸着口袋,一张都没摸出来。
一只手突然捂住他的嘴,湿润的唇与指尖贴合在一起,黏糊又潮热。
“我不要钱了,以后,都不要了。”吴佟垂下眼。
“那你要什么?”
漂亮的眼眸泛着点点星光,每一束光亮都洒进了吴佟的心间,他有些无措松开手。
“先欠着。”
吴佟走到王文涛面前蹲下身,他按住试图挣扎逃跑的人。
“看好了哦。”
隔着老远,吴佟和哄小孩似的,净做些假把式,拳头软绵无力,几个人识趣的开始配合,一个比一个叫的惨。
余怀生坐在地上,笑得开怀。
笑累了,余少爷就吆喝着要回家,吴佟将地上的每一张红钞票都捡起来,原封不动的塞进余怀生的口袋。
“背我,走不动,腰疼,腿疼,头疼,哪哪都疼。”余怀生嘀咕着。
吴佟蹲下身,双手朝着背后招揽:“最后背你这一次了,麻烦鬼。”
余怀生趴在吴佟背上,小腿不安分的轻轻摇晃着,嘴边哼着在KTV唱的歌。
是五月天的《温柔》。
“难听死了。”
“我都唱完了你才说。”
吴佟冷哼一声:“你知道的吧,他们只想要你的钱。”
“我不在乎。”
“一点也不在乎。”余怀生又强调了一遍。
“怀生啊...。”
余怀生没有作答,他整张脸埋入吴佟的脖颈,热意滚烫,流入吴佟的胸膛间,他无声抽泣,身体轻颤着。
“我...我就是...我就是想要有人陪。”
“你不陪我。”
“我好孤单。”
“我不想要一个人,我讨厌一个人。”
醉意上头,情绪在此刻被放大了无数倍,在大人到来前,小孩不会落下一滴眼泪。
这委屈像是无法被降解的塑料。
它盘旋于心,在每一次见到委屈的引子,酸楚便多添一分。
吴佟充当着大人的角色卡,又站在了余怀生身边,他的眼泪才落了下来。
余少爷哭着埋怨了一路,借着酒劲说了许多话,吴佟的步履逐渐沉重。
“对不起。”他说。
“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吴佟又说。
余怀生竖着一根小拇指,摆在吴佟面前:“拉钩钩。”
“背着你呢,拉不了。”
身上人踉踉跄跄的下了地,十分执着,死死的盯住吴佟。
“拉钩钩。”他又重复一遍。
“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别说叠字了。”吴佟别过脸。
怎么喝醉了...说什么话都软软的。
这人真烦。
“拉钩!”吴佟伸出手配合起这幼稚且不堪一击的誓言。
余怀生却很专注,念了好长的口诀,最后还盖上了章,他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
“吴佟!你带着怀生出去打架了!?”
那扫把精准命中吴佟身上,他一身创口灰头土脸,旁边的余怀生出淤泥而不染,像朵白莲花。
看着像是混小子带着王子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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