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周郁就是这样聪明、又很会察言观色的人,任何一个表情都逃脱不了他的眼睛。 “我觉得谈恋爱,两个人在一起了,起码要做到坦诚与分担,笑就一起笑了,哭就抱头互相安慰,而不是一方总在谦让和保护,那不叫谈恋爱,那是在养儿子。” 程冶缓缓说着,同时他在脑中回忆着和周郁的过往。 一幕幕越来越清晰,他的脑子也越来越清醒。 那些在他被恋爱的喜悦冲昏头脑时发生的点滴,逐渐褪去了温馨的表象,露出下面的暗线。 ——周郁一直在迁就、保护自己。 程冶忽然就有些心酸,眼眶一阵阵的发热,似乎马上就能掉下来眼泪。 他不是委屈,也不是埋怨。 他只是在为自己之前没能考虑到周郁的心思感到内疚。 是他忘了,忘了周郁是在什么样的生活里长大的; 他怀着“害死”父亲的愧疚,照顾母亲,照顾妹妹,生活都压在他的脊梁上,但他只能一个人承担,一个人孤独地行走。 责任,成了他的枷锁。 “对不起。” 程冶吸了吸鼻子突然说道。 周郁怔住,脸上难得有些慌乱:“你怎么了?为什么道歉?” 程冶抓住他的手,然后拉着走过来,低头用脑门儿抵住周郁的肩头,道: “没什么,只是想通了一些东西。” 没等周郁开口,他又继续说道:“第一个问题你不用回答了,我知道你应该是喜欢我的,没人会对不喜欢的人亲吻和上床,所以你是喜欢我的,对吧?” 周郁不知道说什么,他只能点头。 “嗯。” 程冶松了一口气,笑道:“那就好。” 他抬手狠狠地抱了一下周郁,然后立刻将他推开一段距离,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又顺着手臂缓缓地滑下去,最终垂在自己身侧。 在周郁不解又惊愕地目光下,他笑得有些勉强。 “周郁,我们暂时退回到朋友关系吧。”
第四十六章 我会等你 退回朋友关系。 程冶的语气中没有疑问,而是已经下定决心,这句话是在通知他。 做回朋友…… 周郁感觉心里似乎被打了一拳,又闷又疼,他下意识想要说些什么,可喉咙就像被堵住了一样,半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几次张嘴,却都是沉默。 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被抽离,脑袋有瞬间的空白,整个人在摇摇欲坠。 程冶站在他对面,同样没有说话。 他看着周郁呆滞的模样,心底一痛,几乎就要落下泪来,差一点儿就要心软。 他仰了仰头,把眼泪逼回去,口中几次呼吸,白气弥漫了视线。 “……是分手的意思吗?” 周郁终于开口,嗓音透着沙哑。 程冶抿了抿唇,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觉得呢?” 周郁低着头,又沉默了。 良久,他呼出一口气,说道:“……我尊重你的选择。” “……” 程冶放在口袋里的手悄然攥紧,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周郁,我还喜欢你,我也不想分手,但目前来看,我们的交往是有问题的,而且这些问题必须解决,所以我们先各自退一步,好吗?” “……好。” 周郁答应了。 他的决定,程冶并不意外。 他知道,就算自己向周郁提出更过分的要求,他也会答应的。 但这样一味付出忍让的周郁,不是他想要的,所以他们必须重新审视这段关系。 程冶紧绷的肩膀放松了一些,他看着周郁,尽量笑得如往常一样。 “周粥还在店里,我们去接她吧?” 周郁点点头。 程冶抬脚要往巷子外走,经过周郁身边时,突然被他拉进怀里,死死抱住。 “我也是……” 周郁在他耳边说:“我也还喜欢你……” 他的声音里带着隐忍和克制,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低声道: “所以,等等我。” “……”程冶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抬起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柔声道: “会得。” 我会等你。 一直等。 —— “程儿,你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啊。” 程冶踢掉拖鞋,光着脚踩在地砖上,感受到脚下的热度,眼里闪过一丝兴味,又换了好几个地方踩了个遍。 北方的地暖,真是好啊。 李难言的声音顺着听筒又传了过来,透着几分兴致:“听说你最近杨渠有合作?” “杨渠啊,他找过我,说是想让我去他的唱片公司当制作人。” “你答应了?”李难言问道。 程冶淡淡道:“当然没有,大家都是一个圈儿里混过的,我还不知道他的德行?肚子里没二两墨,泡妞倒是有一套,签的艺人哪里是唱歌的,T台上走秀的还差不多。” “也是。” 李难言在那边笑了两声,又道:“听说杨渠那小子男女通吃,前不久还闹出点儿动静,被家里压下来了。” 脚边划过毛茸茸的触感,程冶蹲在地上撸了撸大毛的猫头。 小猫长的就是快,短短两个月多点儿,体型长大了一倍。 他懒洋洋的回了句:“跟我没关系。” 李难言摸了摸下巴道:“那小子长的还行,你就没点儿想法?” “滚吧你,有想法你上。” 李难言立刻炸了毛:“我上个屁我上!老子又不是同性恋。” 程冶“哦”了一声。 李难言咳了两声,故意岔开话题道:“哎,你最近和周郁进展的怎么样了?” “挺好的。”程冶说道。 他讲的是实话,自从退回朋友关系之后,他和周郁相处的的确不错,也挺轻松。 除了不能接吻,上床,以及亲密行为,其他的都比较满意。 李难言点点头:“挺好我就放心了。” “……啧,你一天哪来的爹系语录?” “还不是被你逼的!” 李难言没好气儿道:“算了,我今天打电话就是问一下杨渠的事,让你警醒点儿,别和他沾关系。” “知道了。” “行,挂了啊。” 李难言说完又临时想到什么,说道:“对了,我年后再去看你,最近年末汇总,忙的焦头烂额。” “行行行。” 两人挂断电话,程冶就给大毛和二毛梳毛,梳完毛又喂了点零食。 它们吃饱喝足,趴到一旁舔爪子去了。 程冶看了一眼时间,快要九点了,他穿上外套出了门。 外面的天冷的要命,寒风像刀一样,割的他脸皮刺痛。 车子在地下车库,他刚刚坐进去,手机里弹出来一条消息。 【周郁】:今天中午来吃饭吗? 【程冶】:吃什么? 【周郁】:自制火锅,宋前掌勺。 【程冶】:去,等我。 【周郁】:立正表情包。 程冶笑了笑,关上手机,开车出了地库。 路上,他看见糖葫芦摊,于是买了两串放在了车里,然后定了导航。 大概二十分钟以后,他开车来到一处高档小区。 这里本来是要验明身份才能进的,可程冶荧光绿的迈巴赫实在太显眼,尽管他只来了几次,小区的保安就已经记住了他。 “哎,小程又来了?” 窗户被敲了敲,程冶落下窗冲外面的中年人笑了笑。 “王叔,今天也刷脸。” 王叔被他逗笑,挥挥手让他进去:“行了行了,知道你赶时间,进去吧。” “谢谢王叔。” 程冶关上车窗,开着车缓缓驶进小区,直至停在一栋楼下。 他照例上了十二楼,这里都是独栋独户,出了电梯就是门,他上前按了门铃。 不一会儿,有个阿姨打开了门,招呼他进去,态度还蛮热情的: “程老师你来了,请进。” 程冶走进去,说道:“你好,景乐在琴房?” 阿姨点点头,笑道:“对,小乐在琴房,已经在等你了。” “好,我现在就过去。” 程冶最近接了一份家教兼职,负责教授钢琴,每周三节课,工作轻松,报酬丰厚。 他并不是缺钱,只是不想一直呆在家里。 尤其是原本他的生活被创作和周郁占满,但现在他不能和周郁腻歪了,自然会空出一些时间。 而且创作这东西也需要灵感,出来走走是有好处的。 程冶刚推开琴房的门,眼前迅速闪过一道黑影,将他一把拉了进来,随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程老师,我要的东西呢?” 眼前的女孩年纪不大,上初中,现在正张着手问他要东西。 程冶躲开她的手,走到一边打开了窗户,然后把买的糖葫芦放在了外面,接着关上窗户。 女孩顿时急了:“你干嘛啊?” 程冶转过身看着她道:“先上课,我满意了,你才能吃。” 女孩不平地看着他:“你——”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 程冶走到钢琴旁边,按了两下琴键,提醒她道:“快点儿,你早点儿让我满意,就能早点儿吃上糖葫芦。” “……” 女孩看着他,哼了一声坐到钢琴前。 程冶说道:“上节课留的作业,先展示给我看。”
第四十七章 清醒的人 “知道了。” 女孩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然后把手放在钢琴上,弹奏起来。 手指在琴键上翻飞,音乐声缓缓流出,如同潺潺清泉,流畅又悦耳。 “手指别太僵硬。” 程冶扫了一眼女孩的手,淡淡说道。 女孩没说什么,只是定了定神,更加专注地弹奏着。 片刻后,一曲结束,女孩慢慢吐出一口气,双手从钢琴上拿开,放于膝上。 她转头,有些得意地看着程冶:“怎么样?” 程冶看她一眼,毫不留情地给她泼了一盆冷水,道:“弹错了一个音,还有你的手指是木头还是钢杵,僵硬成那个样子,我都害怕你把手指头按断。” “……”女孩咬了咬牙,道:“程老师,你一定没有女朋友吧?” 程冶没说话,不置可否。 女孩继续道:“哪个女生能看上你,真是她们的不幸,就你这张嘴,一说话能‘毒’死方圆百里的人。” “哦,是吗?” 程冶对她的吐槽丝毫不感冒,淡定地从包里拿出两本书,摆在她的眼前。 “我的感情状况就不劳烦你个小丫头操心了,你还是先想一想你能不能吃上糖葫芦吧。” 女孩立刻瞪大眼睛,提高声音道:“你,你威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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