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儿。”皇帝喃喃呼唤,伸手把甘寂汗湿的额发撩到一边,温柔地问,“累了么,要不要用些吃食。” 甘寂抬起头,漆黑的眼睛望着皇帝。 他伸出手,抚摸皇帝深邃的眼睛,英挺的鼻梁,皇帝眸光深浓,凝视着甘寂苍白的脸。 甘寂说:“杀了我。” 皇帝顿住,表情变得阴郁。 甘寂继续抚摸皇帝,一直摸到他的颈项边,轻声说:“杀了我,还来得及。” 皇帝沉声说道:“朕既然放了你,就不会让你死。” 甘寂稍稍偏头,温润的眼睛水波荡漾,带着一种天真,他问皇帝:“为何不让我死。” 皇帝把他搁在自己脖子边的手拉下来,将他冰凉的指尖握进自己的掌心,沙哑地说:“朕以为你心知肚明。” 甘寂笑了。 冰雪一般的面容突然春花绽放,在脆弱中平添几分艳丽,阴冷又美丽,如泣如诉,仿佛幽怨的鬼魂。 甘寂说:“陛下不过是图我的身子罢了。” 他拉着皇帝的手去抚摸自己的胸膛、腰腹:“陛下喜欢我的这里,还有这里,所以舍不得杀我,我说的对么。” 皇帝眯起眼睛。 甘寂幽幽叹息:“可惜陛下更喜欢社稷江山,可怜我父亲只想做纯臣,一生明哲保身,却还是被陛下看中,人头拿来祭旗。” 皇帝同样叹息:“寂儿,何必如此聪明,你不如傻一点,过得会快乐一些。” 他把甘寂拉过来抱住,用下巴蹭甘寂的头顶,温言细语:“朕赐你一间冬暖夏凉的宫殿住着,你喜欢海棠,便在殿前种满海棠,朕日日去看你,陪你解闷,你说好不好。” 甘寂靠着皇帝的胸膛,说:“原来陛下是想效仿金屋藏娇。” 皇帝摸摸他的头发:“若你不愿住在深宫,朕把你安插到近卫营,你仍能建功立业,只是每日需到朕的面前点卯,你看这样如何。” 甘寂又笑:“陛下倒是想得周全,就不怕旁人非议?” 皇帝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朕给你一个全新的身份,谁敢质疑,朕要谁的脑袋。” 甘寂推开皇帝,从他的怀里坐起,望着皇帝:“没人敢质疑陛下,所有人只会想,甘家的儿子原来是以色侍君的嬖人。” 他脸上的笑容美得惊心动魄:“身负血海深仇,却雌伏于灭门仇人身下,陛下是想让我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么,又或许是想让我百年之后,无颜见甘家列祖列宗。” 皇帝扬起手,一巴掌扇过去。 甘寂被掀翻在卧榻上,久久无法起身。 榻上之人细瘦纤弱,趴在那里,蝴蝶骨透过薄薄的衣物显露形状,像不屈的山脊。 皇帝心软了,他走上前,动作轻柔地把甘寂扶起来,抚摸他的侧脸,低哑地说道:“寂儿,你不要跟朕作对,好好听朕的话,朕已经让你活下来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甘寂垂着脑袋,不言不语。 皇帝继续说:“只要你听话,朕保你下半辈子荣华。”他顿了顿,“朕知道你不爱荣华,朕让你负责修书,全天下的典藏,你想看多少就有多少。” 甘寂还是一动不动,宛如没有灵魂的玩偶,由着皇帝甜言蜜语,没有一丝反应。 皇帝终于发现甘寂不会理他,但是无所谓,只要甘寂的人在他怀里,其他一切都无关紧要。 皇帝抚摸着甘寂的头发颈项,再摸到他单薄的胸膛与窄细的腰肢,露出沉迷的神色。 他伏在甘寂的耳边说:“你刚才说朕图你的身子,没有说错,朕恨不得将你拆了吞进肚里。” “寂儿,你是朕的。” 皇帝的指尖探进甘寂的衣襟,甘寂依旧没有反应,仍由皇帝摆弄。 衣料摩擦的声音细碎地在寝殿回荡,皇帝把甘寂压在卧榻之上,俯身抵住他的腰身。 欲望膨胀,空气中弥漫着糜烂的气息,腐朽而奢靡,令人绝望。 甘寂睁着眼睛,眸光涣散,眼眸失去往日的清澈,变得浑浊不堪。 但他并没有屈服,缓缓偏过头,看了看覆在他身上的皇帝,张开嘴,狠狠咬在皇帝的脖子侧面。 皇帝吃痛,一把将甘寂甩开。 皇帝站起身,捂住脖子,阴沉地望着甘寂。 甘寂的唇边带着从皇帝脖子上咬出来的血迹,他用指尖抹了一点红色,放在面前看,喃喃地说:“我要弑君,是灭九族的大罪,可我已经没有九族了,如何定我的罪?” 他说着说着把自己绕进去:“我到底是有罪还是无罪,若我无罪,为何灭我满门。” 甘寂看也不看皇帝,自顾自地说着。 鲜血从皇帝的指缝中渗出来,皇帝没有喊人,只是那么看着甘寂。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五步,却像相隔海角天涯。 皇帝说:“你疯了。” 甘寂还是不理皇帝,甚至开始哼歌。 那是他老家的民谣,小时候阿娘把他抱在膝上,轻柔地唱给他听。 皇帝听过这首曲子,他与甘寂柔情蜜意的时候,甘寂抚着他的额角,在他耳边喜悦地哼唱。 曲子还是那首曲子,哼曲子的人依旧还在,可一切都变了。 覆水难收。 “卡。”徐导象征性地喊了一声,意味着豪门组的表演结束。 何青荷停止哼唱,静静地坐在卧榻上,一时之间没有动。 傅琛走过去,捧起他的脸,仔细察看,问:“我没有伤到你吧。” 他们的剧本被何亦竹改得尽量内敛,原电影里疯狂的冲突变得温和,可依旧有一个扇巴掌的动作。 昨天他们练了很多遍,傅琛怎么也下不了手,后来把何亦竹重新找回来学借位,才勉强像那回事,傅琛仍然怕他伤到何青荷。 傅琛没有等到何青荷的回答,而是发现他在发抖。 何青荷的身体细细颤抖,沉浸在绝望中无法自拔。 傅琛低低地喊:“青荷,何青荷。” 何青荷听到自己的名字,才意识到他不是甘寂,猛地清醒过来,无措地看向傅琛。 他在傅琛的眼睛里看到了心疼与担忧,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把扑进傅琛的怀里。 傅琛紧紧抱住他。 “没事了,你是在演戏。”傅琛的声音低沉,温和地告诉他。 何青荷知道是在演戏,可他不由自主地难过,他觉得主角太惨了。 他攀住傅琛的脊背,在傅琛的怀里靠了一会,终于觉得活了过来。 真是奇怪,刚才演戏的时候,皇帝的怀抱那样冰冷,现在傅琛的怀里却是热乎乎的,明明都是同一个人。 何青荷平复着呼吸,趴在傅琛身上,随意地抬头看了看,立刻愣住。 拍摄现场的所有人,包括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以及其他嘉宾,全都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何青荷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他推开傅琛,说:“演、演完了的话,就走吧。” 他想自己走,结果因为在卧榻上跪久了,脚麻了,最后还是只能靠傅琛搀扶着站起来。 两个人下了场,安惟真心实意地说:“演得真棒,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何青荷与傅琛从没演过戏剧,他们胜在一个态度认真,在安惟的预料里,他们应该能演个六分,没想到今天他们的表现能打九分。 何青荷从害羞的情绪里缓过劲,笑着说:“都是小竹的剧本改得好。” 原电影的冲突太激烈,甘寂与皇帝两个疯子互相撕咬,何青荷与傅琛根本演不来。 何亦竹把剧本里的台词从谩骂改为讽刺,强迫改为麻木,最后甘寂的发疯也换成另外一种形式,主角的情绪更为内敛,主打一个冷淡下的暗流涌动。 本来这种含蓄的剧本非常吃演员的演技,演技差点的,根本无法表达角色内在的情绪,但何青荷与傅琛这对极地夫夫刚好对路子,没人比他们更擅长冷处理,所以他们演得特别贴合。 只是这样下来,他们演的人设跟原剧本里的不一样,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让电影的粉丝不高兴。 眼下管不了那么多,能够顺利演完,何青荷就满足了。 聂平然也夸何青荷:“大家都是没演过戏的人,为什么你们演得这么好,衬托得我和吴杞像谐星,太过分了。” 何青荷连忙恭维回去:“谐星多好啊,超有记忆点。” 提到谐星,下一个上场的是严中喆和左文峰,他们演的是喜剧。 何青荷卸了妆,刚好赶上演员组开演。 严中喆和左文峰一直不温不火,其实跟他们演得好坏没什么关系,甚至因为他们的演技太好了,演成了剧抛脸,无法让观众们记住。 这次的老牌经典喜剧,两个人依旧发挥到极致,没想到万年伟光正男配的严中喆和武生的左文峰,能把黑色幽默演得入木三分,在场所有人都憋不住笑,首次出现因为旁边的笑声太大了,导演不得不喊暂停的情况。 何青荷在一旁看着他们,默默希望这两个人能通过这次综艺打一个翻身仗。 演员组演完,最后一个出场的是安惟与杨铭远,节目组经过讨论,给他们起了一个代号,叫年上组。 挺好的,一听就知道在叫谁。 节目组给年上组出了一个难题,让他们演父子,所有人都在期待安惟的表现,想看他是如何化解这个难题的。 安惟的处理非常巧妙,他把剧本里所有需要喊父亲的台词删改了,但是行为动作还是按照父子相处的模式演。 这样出来的效果就有点似是而非,有时候觉得他们演得像父子,有时候又不像,看到最后所有人迷糊了,反正安惟的演技在哪里,能看出两个人的感情好就行了。 至于什么样的感情,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一天四场戏下来,各有千秋,演员们发挥出色,素人们也非常认真,徐导非常满意,晚上还是没有折腾人,不安排项目,让嘉宾们自行休息。 直到吃饭的时候,何青荷还有点没出戏,时常代入甘寂的心情,久久无法平复。 现在的何青荷认为,甘寂对皇帝还是有爱的。 毕竟甘寂不是冷情的人,滔天的恨意下,一定藏着点点爱意。 只是就像他们之前分析的,在皇帝做出决定的那一刻,注定两个人只能悲剧收场。 何青荷不停地想电影的情节,吃饭都吃得心不在焉,傅琛几次给他夹菜倒水,打断他的思路。 何青荷知道傅琛在担心自己,轻浅地朝他笑笑。 傅琛也有一刹那的恍惚,仿佛看见甘寂在对他展颜。 可惜他们演的那一部分,甘寂从没真心实意地笑过。 傅琛到现在都无法理解皇帝,为什么那样伤害深爱的人,他无数次地想,如果是他在那个位置,一定会做得比皇帝更好。 傅琛抬了抬眼镜,抛开脑子里的想法,继续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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