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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知雾没察觉他的视线，还在抹眼泪，可怜兮兮的模样，几乎要让杜若立刻缴械投降。 可杜若知道，尤知雾是个坏孩子，一旦让他抓住把柄，他只会得寸进尺，把别人的心踩在脚底下，肆意嘲笑。 杜若已经上过一次当了，绝对不会上第二次当。 所以他只是再一次替尤知雾擦去眼泪，而不说任何安慰的话。 “走吧，去我办公室里，调整一下状态，要是叫她看见了，又要伤心好一时间。”杜若没有说自己的心疼，他知道，只要摆出里面那个女人，尤知雾就会听话。 果然，尤知雾没有反驳，抽噎着被杜若扯着衣袖，去了办公室。 远离了女人的病房，尤知雾就渐渐平静下来了，尽管眼尾还是红红的，眼泪却已经止住了。 杜若没有调笑了，在洗漱池里放了一盆温水：“把脸洗一洗。” 事实上杜若已经习惯了，每次尤知雾来到这里，都会来这么一遭。 尤知雾听话地洗了一把脸，心情已经平静下来了，他问：“最近她的状态怎么样？” 杜若说：“和之前比起来，稍微稳定了一些，但是没什么大变化，依旧是老样子。”他默了默，继续说，“我早就和你说过，家人的陪伴，会有助于她的病情。” 像是没有听到他后面的话，尤知雾一边擦手一边说：“稳定就好，我要和她说点事。”他转眸望向杜若。 “我要和原俞卿订婚的事情，我可以告诉她吗？会不会对她的病情有所影响？”在不确定这件事以前，他不敢轻易和她提起，可尤父又下了命令，他还没有足够的资本，去忤逆他。 杜若眼神飘忽一瞬，状似疑惑：“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这能有什么影响？” 手上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尤知雾抬头，从镜子里注视杜若，那是一种审视，他并不完全相信杜若。 杜若依旧笑吟吟地看着他，看不出来他是否撒了谎：“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尤知雾压下心中的异样，轻声说：“没什么，随便问问罢了。”
第三十一章 漂亮的桃花眼刚刚被泪水清洗过，此时的尤知雾看着格外无辜天真，可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叫人不敢小觑。 杜若还穿着洁白的白大褂，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他推了推镜框，问：“现在过去吗？正好要到她吃饭的时间了。” 杜若的意思是，尤知雾可以陪她吃顿饭，尤知雾却拒绝了：“我就看看她，说两句话就走。”说完，他再次返回病房。 杜若没有多劝。 回到病房外，女人还抱着娃娃在看电视，尤知雾站在门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推门而入。 尤知雾笑得很甜，说话的腔调很软，透着一股子单纯的味道：“妈妈，我来啦。” 侧身坐着的女人没有反应，依旧抬着头看着电视机，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尤知雾也没有在意，他压下鼻尖的酸涩，努力撑起笑容：“妈妈，有没有想我？” 他靠近女人，尽管女人没有搭理他，他依旧自说自话。 杜若没有跟着进去，而是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们，不多时，他又离开了这里，为他们拉上了门，他知道，此刻的尤知雾，需要一个和自己母亲独处的空间。 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尤知雾半跪着，目光贪婪又欣喜地望着女人，终于，女人有所察觉，愣愣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身前面容熟悉的少年。 怀里的娃娃抱得更紧，女人看着尤知雾，眉头越皱越紧，牙齿也焦躁地在唇上厮摩，她呐呐，犹豫地出声：“娇娇？” 尤知雾忍了半天的泪，终于又落下来了，他不想让女人看见自己这副模样，便撒娇似的把头搭在女人腿上：“是我，妈妈，是娇娇来了。” 女人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她伸手，摸摸尤知雾柔软的黑色发丝：“是娇娇，真的是娇娇。” 她嘴角笑容扩大，满足地抚摸着自己的孩子。 头上温柔的触感让尤知雾泪眼朦胧，他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哭腔：“妈妈，我好想你。” 膝盖上潮湿一片，那是她最爱的孩子流下的眼泪，牧君不知所措，很快，她也情不自禁跟着落下泪来，她匆匆蹲下，拥抱住自己的孩子：“不哭不哭，娇娇不哭……”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哭，她也不懂，她似乎忘记了很多东西，可她的脑子迷糊，爱却清醒，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用柔软的病服为尤知雾擦去眼泪。 原本待在牧君怀里的娃娃，被遗弃在了一边。 尤知雾眼前一片模糊，可当他看到地上那个已经看不出颜色的娃娃时，他的眼中浮现了深重的嫉妒。 十九年来，也没有哪一天是不思念自己母亲的，可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反倒是一个娃娃，享受了十数年无瑕的母爱。 尤知雾知道自己此时的心态已经不对了，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他急急地把自己塞进母亲的怀里，像是一个几岁的孩子一般，迫切地需要母亲的安抚。 “妈妈，您最爱我吗？”尤知雾扬起脸，急于求证一般。 少年满脸泪痕，牧君被他哭得整颗心都快碎了，她紧紧抱住尤知雾：“当然，娇娇，妈妈最爱你。” 皮肤饥渴症在此刻彻底爆发开来，尤知雾像一只没有安全感的小兽，一旦回到母兽的怀抱，立即死死地黏了上去，属于母亲的气息终于让他得到了些许慰藉。 尤晟云有自己的母亲，他们母子俩母慈子孝，凭什么自己就要和妈妈分隔这么多年？ 年幼的时候，他曾无数次，从睡梦中哭醒，那时候，他是多么希望自己的妈妈能在身边啊。 “娇娇不哭……”君迢不知道自己的孩子这是怎么了，她一边流泪，一边轻轻拍打着孩子，仿佛他只是一个牙牙学语的宝贝，在是学步时不慎跌了一跤。 难言的安全感将尤知雾牢牢地裹在其中，好半晌，尤知雾才渐渐停止哭泣，可他依旧不愿离开自己母亲半分，他一边抽噎，一边撒娇：“您有没有想我？” 牧君继续安抚的动作，说：“当然了，妈妈每天都在想娇娇。” 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 在那些尤知雾正在思念她的时间里，她同时也在想着他，这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宝贝，是她生命的延续。 尤知雾破涕而笑：“我也想您了。” 爱意几乎要溢出这间病房，正在这样温馨的氛围中，君迢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急忙说：“娇娇该饿了，我要给娇娇喂吃的。” 尤知雾眼角还残留的泪意，此时却心情却已经晴朗起来：“我还不……” 他的话戛然而止。 君迢已经松开他，捡起了一旁落在地上的布娃娃，她把娃娃抱在怀里，轻轻摇晃，语气温柔：“娇娇不哭娇娇不哭，妈妈这就叫人送吃的好不好？” 那破旧的娃娃嘴角高高扬起，像是在嘲笑什么。 而真正的孩子，不过享受了十来分钟的母爱，就被匆匆推开。 尤知雾怔怔地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荒谬的一幕，眸子渐渐黯淡下去，他死死咬着唇，一抹血丝很快从咬破的唇间溢出，他喃喃道：“妈妈……” 君迢似乎此时才发现有他的存在，疑惑地往了他一眼，那如看陌生人的目光，在尤知雾心上扎了一根刺般，尤知雾忽然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明明刚才，他还是母亲最珍爱的孩子，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属于母亲的那一份爱，可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母亲就已经视他如陌路人。 他抹了抹眼泪，在心里告诉自己：没关系的，她只是生病了。 没关系，等到尤家垮了，等他有底气了，他就来接回妈妈。 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就再也不用分开了。 面前的监控器屏幕幽幽地闪着蓝光，监控室里的人已经在他在示意下全部退了出去，杜若静静地看着监控里面的少年，从崩溃到慢慢平静下来。 眼中无法自抑地划过一道心疼的暗芒，杜若伸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搭在屏幕上，落在少年的眼旁，仿佛要为他擦去眼泪。
第三十二章 杜若叹息：“小哭包，还是这么爱哭。” 监控中两人一个抱着娃娃轻哄，一个呆站着一动不动，杜若也不急，他还在等。 终于，尤知雾动了，他靠近牧君。 “妈妈，我……想和你说件事。”他似乎有些犹豫，又很快下定决心来，“我要和——” “滴——” 刺耳的电子音突兀地响起，杜若下意识地偏过头去，再回头时，尤知雾已经说完了。 他瞳孔微缩，再次将监控倒退回去，轮到尤知雾说那句话时，依旧又是刺耳的电子音。 杜若紧紧盯着尤知雾轻启的唇，想从中看出些什么来，良久，杜若恍然笑了起来。 “被发现了啊——” 两人再次相见时，尤知雾一张俊美的小脸冷若冰霜，他冷厉地看着杜若。 杜若无奈地耸耸肩：“别这么看着我，我也不是故意的。” 尤知雾冷笑一声。 不远处有人在叫杜若：“杜医生，005病房的事情处理好了吗？病人不能推迟太晚吃饭——啊，抱歉抱歉……” 来的护士说完才注意到被杜若挡住的尤知雾。 杜若笑得温和，风度翩翩：“你去吧，病人的家属已经探望好了。” 他长相温文尔雅，说话也温和，年轻的小护士红着脸，应了声“好”，就小跑着离开了。 尤知雾不耐烦地转开眼，不想看着他这装模作样的姿态。 等到护士消失在了视野尽头，尤知雾才继续瞪着杜若。 杜若失笑：“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尤知雾冷笑一声：“你还好意思说？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 故意做出那副疑惑的表情，让尤知雾误以为把和原俞卿订婚的事情说给牧君听，如果不是尤知雾多安了个心眼，恐怕已经上了尤父和杜若的当了。 尤知雾紧紧抿唇，漆黑的星眸中，有一抹受伤。 可更多的，却是一种“果然如此”的心理。 除了妈妈，不会再有人真心对他。 想到这里，尤知雾转身就要走。 杜若一攥住他的手：“知雾——” 尤知雾下意识地想要甩开他的手，和妈妈的触碰不一样，被妈妈触碰时，他能够感受到安心和爱意，但杜若的触碰，只会让他觉得毛骨悚然，他一边抗拒着，又一边因为这不知廉耻的身体感到沉沦。 “你松开我！”尤知雾怒火中烧。 杜若却仿若未闻，反倒更加用力地拉着他往办公室去。 精神病院本来就人烟稀少，此时走廊上空无一人，杜若很轻易就将尤知雾禁锢住，强硬地将他带进自己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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