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洪亮的话在这时候很突兀地插了进来,二人如梦初醒。 李卓曜看到,周楚澜眼里的那团火瞬间熄灭了,恢复到了往日的沉静和漫不经心。 他迅速退到了人群里。紧紧包裹着李卓曜的那团热气,也很快在空气中消散冷掉。 老板笑眯眯地切了一大块糍粑,装在袋子里给了李卓曜。 “来,帅哥,你们的。有空再来玩啊。” “谢谢。” 李卓曜咬了一口糍粑,又软又黏,很好吃。 周楚澜已经从人群中走了出去,斜倚在糍粑店不远处的一棵树下,神色慵懒。 李卓曜看了眼表,已经1点了。下午三点他还有个会。综艺10天以后要正式开拍,目前正在紧张地做最后的布景工作,很多细节跟流程,都要再敲一遍。 “我得走了,下午还有事儿。” “嗯”。周楚澜站起身,就往街道里侧走去。 “你不回去吗?要不坐我的车下山?” “不用。我骑摩托车来的。” “你摩托车停在哪了?” “街最里面,修车行那。你先走吧。” “哦,好。” 李卓曜转身离开,没走出两步又回头。 “别忘了我那个别墅的设计。回头跟你约时间,带你上山看看。” “再说吧。” 开车开到一半,太阳就躲进了云层里,白色的云朵也开始渐渐转为淡灰色。 “不会要下雨了吧。” 李卓曜瞄一眼手机桌面上的天气,早晨出门还显示“晴”,此刻已经显示“预计一小时后会下雨。” 远远地,他看见了周楚澜家的加油站。李卓曜把车靠边暂停,坐在车里给周楚澜发了条微信。 “天气预报说一会儿可能会下雨。你早点回去。” 微信的提示音响起,周楚澜的回复来了,比李卓曜想的要稍微快一点。 只有简短的一个字。 “好。” 李卓曜把车打响,继续驾驶,十几分钟后,就回到了酒店。他拿着在市集上买的绣布、蜡染等东西,去房间直接找高骏。 高骏拿过来一个个地看着,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你眼光真可以。” “必须的。” “别墅里面的那些小家具,你买的桌子凳子还有摆件这些,应该快寄到了吧。” “已经到了。全在酒店的仓库放着,你们那个短头发的女制片已经找师傅开始组装了,说这两天就让卡车拉上山。我算着时间还挺紧,东西拉上去了还要布置、调整,最后还得留几天做房屋清洁跟通风。” “哦,郑南蕴是吧。她办事挺周到的。我也跟她说过,最晚后天,这些东西全给你拉上山去。” “靠谱。” 此时,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越发可闻,雨竟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拍打在窗户玻璃上发出“噼啪”的声响。 “这雨还下的不小。”李卓曜看着外面。 “我得去仓库看看。那些木头的东西不能受潮。”高骏赶紧往仓库赶去。 “你去吧。我等会还有个会要开,需要帮忙就给我打电话。” 酒店专门拨了一个仓库给李卓曜的节目组放东西。高骏过去的时候,大门半掩着,里面的杂物非常多,光线有些阴暗,看不清里面的状况,他站在门口喊了一句“有人吗?” “有。”一个女人的声音传过来。 两分钟后,郑南蕴走了出来,手上拿着剪刀跟一截白色的塑料布。 “就你一个?师傅们呢?” “活儿干完了,我就让他们回去了。” “那你这是?” “下雨了不是,仓库又在地下一层,潮的很。这些木头的东西受不得潮,我来给盖上塑料布。” 她的短发已经被汗水湿透,黑T恤上蹭上了不少灰,白球鞋的鞋头也有点脏,拿着剪刀的那只手的食指,贴了个创可贴。 “我来弄吧,你别弄了。”高骏从郑南蕴的手里拿过剪刀跟塑料布。 “那我总不能站一边看你干活吧。”郑南蕴笑了一下,她的瞳孔是漆黑的,看起来很亮,也很有活力。 “谁说的。郑大制片今天的重要任务就是,告诉我东西放哪了,我来盖。” 两个人一起干活儿,进度就加快了很多。一个多钟头以后,放在仓库的木桌、木椅等都被严严实实地盖上了塑料布。 郑南蕴斜倚在一剁集装箱上休息,低头从牛仔裤兜里掏出一盒爱喜,抽出一只点燃,闭上眼,放在唇间猛吸一口,烟圈悠然升起,她长舒了一口气。高骏顺手摸了摸裤兜想掏烟盒,发现自己没带烟。 “嚯,我烟忘拿了。” “要不抽我的?”郑南蕴试探着问道。 高骏愣了两秒,没有回话。 “试一下嘛,薄荷味的,凉快。”郑南蕴冲他扬扬下巴,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递给他。 “行,我借个火。” 她点燃打火机朝他伸过去,高骏俯身将烟凑到火苗上。两人沉默地抽了一会烟,郑南蕴看着窗外越写越大的雨,有些忧心忡忡。 “这么大雨,不知道后天山路好不好走。” 这场雨一直下到了半夜还没停,整个空气都是潮乎乎的。雨声越大,衬托着周围越安静,只有雨打屋檐的声音。李卓曜有一段时间非常喜欢听这种雨声白噪音入睡,但今晚,他却失眠了。 他枕着手臂,在床上辗转反侧,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比如他对周楚澜是什么样的心情。 这个男人的身上,像包裹着大山深处的迷雾,李卓曜有些看不清,愈是看不清,便愈想要去探索。 他看着天花板,想到了周楚澜家里的那一系列画。他一个外行人,都能从笔触上看到画作中蓬勃的生命力。李卓曜想着自己看过的那些画展,他觉得周楚澜的画,一点也不比那些青年画家的差。 可是周楚澜却在大山深处的一座小镇里,开着一个生意冷清的加油站。 他还曾说“我出不去了”。 李卓曜爬起来,吃了两片褪黑素,闭上眼,满眼都是周楚澜的样子。
第七章 “他杀过人” 一夜大雨滂沱。 早晨7点多,李卓曜便醒了,看了眼窗外,雨势小下去很多,但仍然连绵不绝。 郑南蕴的电话在这个时候突然打过来。不知怎么的,李卓曜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喂?南蕴,什么事?”他的语气带着急切。 “糟了。昨天整夜下雨,山上发了泥石流,把一小段上山的路冲垮了。卡车上不去山,咱们的东西怎么办?” 李卓曜沉吟半晌,随后说:“先别急,等会儿我们去山上看看情况。” 雨还没停,李卓曜开车也开的比较慢,到达山上的时候已经接近9点。距离山顶大概2公里左右的位置,路面塌陷了。 村长齐振权也来到这里,一脸焦灼。看见李卓曜立刻迎上去。 “李导您别担心,镇里已经安排了工程队来修路,正在进山的路上。” “辛苦辛苦。路修好大概要几天?” “估计差不多要四五天。” “那来不及了,还有不到10天节目就要开拍了。”郑南蕴着急地说 李卓曜沉吟半晌,转头问齐振权。 “齐村长,现在我们有一批东西需要运进别墅里面,没有特别重的重物,主要是桌椅跟家居装饰品,您看看能不能安排点村民,帮忙我们把东西运上山?不过估计会比较辛苦,得挑着东西徒步走上去。钱的事情不用担心,按天算工钱。” “这个好说,就是挑山工嘛,我们这也有很多人做这个营生,农闲的时候拿个扁担,帮游客背着东西上山,挣点钱。我回去就安排。” “行,麻烦您了。”李卓曜松了口气,看向郑南蕴,她正在接电话。 “路坏了,卡车进不去山。你的东西不用担心,村长说会找村民给挑上去。不过可能回会比原定计划晚个一两天才能到位。” “谁的电话?高骏吗?”李卓曜问。 郑南蕴点点头,继续跟电话对面的人说些什么。 “哟,你们这么快就这么熟了?昨天某人还不记得你名字呢!”李卓曜走近几步,故意在郑南蕴旁边大声说。听筒里传来了高骏中气十足的一声“滚”,李卓曜才笑着走开。 他稍稍放心了些,还好塌陷的路面距离山顶不太远,还能让村民们挑着东西步行走上去,要是路从半山腰开始坏,那可真是麻烦大了。 齐村长安排的很快,第二天一早,他就带着三四十个村民在山上等着了,每个人都拿着扁担和麻绳。 前一天刚下完雨,第二天又是大晴天,天气很热,李卓曜拉了好几箱矿泉水上山,还准备了很多避暑药品放在路边。卡车也载着一车的东西停在这里。 “来来来,大家先把卡车上的东西卸下来,然后再用扁担挑上去,一定要用麻绳捆好啊,这里面的东西都很金贵。” “那要是俺不小心碰坏了怎么办噻,用不用赔钱啊。”有个中年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用。路面还没干,泥巴多,大家挑着东西上山不好走。咱们就走慢点,还是安全第一,尽量保护好东西就行。”李卓曜在旁边回答道, “听见没,李导多照顾我们。大家加油干,回去了上我家领钱。李导按天给你们算钱。” “辛苦大家,一会儿都跟着我走,把东西放到山顶的别墅门口就可以了。”郑南蕴冲着人群喊着。 村民们开始热火朝天的卸货,再用麻绳捆在扁担上。 李卓曜蹲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喝水,刚才喊话半天,他口干舌燥。“咕咚”几口,整瓶的矿泉水就下了肚,他从石头上下来,准备把瓶子扔到装垃圾的蛇皮袋里,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那是周楚澜。 他赤着上身,背对着李卓曜,古铜色的皮肤有些粗糙。穿着一条打渔的裤子,一双长筒的黑色雨鞋,正在动手用麻绳把一个椅子捆在扁担上。他缠了很多圈绳子,又打上一个活扣,最后使劲扯了扯确认牢固度。 “你怎么在这?”李卓曜朝他走过去,他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周楚澜转过身子,看着他,神色平静。 扁担依然挂在他的肩膀上,两边各吊了一把椅子,重量不轻,扁担跟皮肤接触的那一块已经磨红。 “村长让我来帮忙搬东西。”周楚澜说,说话的时候,他依然很笔挺的站在那里,面色坦然,仿佛肩上并没有重量。 李卓曜的嘴唇动了动,他呆呆地看着周楚澜,很想说点什么,但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好了,准备出发。大家到我这边来集合,我们排成一个长队上山。”郑南蕴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我先走了。”周楚澜挑着东西,就往郑南蕴那边走。下了一夜的雨,路面非常湿滑,泥泞不堪,他的黑色雨鞋一脚就踩进了泥地里,迈出的第一步似乎有些吃不住重量,他的膝盖往下弯了弯,眉头瞬间紧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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