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薛霈。” “我抽到的角色是小鸟妖……” 长发幼崽说得不快不慢,小模样格外认真,在场的考核老师们惯用慈爱目光,对待未来小演员耐心满满。 唯独有个满头白发的老先生。 薛霈抬着小下巴,不经意掠过那位老人家一眼,心中的害怕顿然驱散开来,吓得往后一缩,几乎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有位在场的中年女演员连忙出声,缓和氛围道:“薛霈小朋友。” “你需要再往前走一点点哦。” 薛霈听到这话,直视前方的勇气是靠酝酿的,本就胆小的五岁幼崽,只有思及哥哥的鼓励,才敢深呼吸往前踏出脚步。 好在后来也都渐入正轨。 薛霈扮演起小鸟妖殿下,对着空气,假装跟侍从说话,念着台词:“小殿下我是自由的,这天上的宫殿可困不住我。” 他本就是状态安静的孩子,表情少有任何变化,可进入表演状态后,神情流露出情绪变动,台词更是能听出下了苦功夫。 上一秒还是怯生生的模样,下一秒竟演活了惟妙惟肖的鸟妖小殿下。 几位考核老师露出欣慰神色,肉眼可见地喜欢这位小演员,相互耳语。 “肯定得给A级了。” “这小娃娃有天赋还很努力。” “私下没少练台词呢,是个刻苦的小乖崽,章老师确实是会选角的。” 天赋这种东西,在演艺圈是最为重要,老前辈们又怎会不知。 可偏偏有个特殊的身影,身着中式衣衫、透着古板的老头儿,正是那位满头白发的——裴成济老先生。 他始终板着脸色,忘戴老花镜,全程注视着小孩儿到表演结束,安静鞠躬,再抬起小脸,年老的身子骨下,浑身血液有如凝固一般。 未免太过似曾相识了。 裴成济冷不丁开口道:“小孩,刚才为什么这么怕我?” 全场静寂。 薛霈的小嘴巴抿得紧紧的,耳鸣感加重了,顿时成了个小哑巴。 裴成济妥协似的挥了挥手:“就这点胆子……” “果然从山里走出来的都一个模样。” 其他老师包括章民睿在内,脸色微变。 薛霈站在舞台中央,白皙的小脸蛋上,神情好似淡淡的,眼眸中却蓄满了委屈的小泪花,瞬间就要夺眶而出了。 与此同时。 津市码头的剧组现场。 一辆疾驰而过的幻影跑车,在SonyVenice相机的镜头下,驾驶位上的沉稳男性单持方向盘,完美的侧脸映入画面。 车辆越过爆破的码头,火光四射,如同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幻影跑车腾空而起。 身形颀长的男人纵身跃下车,身躯吊着威亚,如轻盈地羽毛落在集装箱上,翻滚跟头,厮杀后的背影充斥着落幕英雄的气势。 如此高难度的杀青戏竟是一条就过了。 但,这对于敬业的三金影帝而言,好像是理所应当的一项本领。 “瞿老师辛苦了!” “恭喜瞿老师今日杀青——” 全场欢呼。 来自四面八方的祝贺,簇拥着这位事业家庭双丰收的影帝,而瞿时念接过鲜花,与工作人员拥抱、握手,对谁都和煦地微笑。 但影帝还是推迟了剧组的杀青宴,一心只念着赶往影视城堡区,只因家中的小帅哥幼崽正在进行演技考核呢。 低调的豪车后座里,瞿时念慵懒地搭着长腿儿,坐在驾驶位的年轻女性道:“老板,据说裴成济先生也来了。” 瞿时念意外地抬眼:“是吗。” 气质干练的女性名为李玫瑰,是娱乐圈中的金牌经纪人,更是管家的亲姐姐。 对方口中的裴成济是位知名的多领域艺术家,作为是章民睿的老朋友,他的徒弟挑大梁创作的剧本,正是此次挑选小演员的电影剧本。 但裴成济这位性格古怪的艺术家,破天荒地出席小朋友们的活动,实在是让人难以琢磨。 李玫瑰猜测道:“或许跟创作的题材剧本有关?” “也许吧。” 瞿时念眺向窗外,天气灰蒙蒙的,忽而思及了晦暗的往事,“再过几天就是裴小姐的忌日了。” 前排的玫瑰也露出惋惜的神情。 那位裴小姐是裴成济的独女,小提琴界的天之骄女,本该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外界都传颇具威望的裴老,此生最大的遗憾不过三件,早年妻子病逝,中年丧女,以及老天连个小外孙这个念想也不愿留下给他。 五年前,裴小姐正是因难产而死,胎死腹中,从此老来得女的父亲一蹶不振。 “嗡嗡——” 中控台上的手机振动。 手机连接蓝牙的汽车,提示来电,备注是“弟弟”二字,李玫瑰不必过问便接通了来电,紧接着闯入车子的声音带着焦急。 “姐。” 管家哥有病乱投医似的,“你忙吗,有件急事可不能让瞿老师听到。” 李玫瑰:“……” 后排的瞿时念:“……” 大概也就尴尬了两秒,瞿时念抬了抬下巴,而扫了眼后视镜的玫瑰恨不得捏一把抽疼的额角,懂得老板的意思:“老板现在不在我旁边,你直说吧。” 那边的管家哥完全信了,一股脑地往外蹦字儿:“出大事了,小少爷在演技学院生气了,怎么都不愿意参加考核。” “还说佩佩妹妹被坏人欺负了。” “不过,人家佩佩是小男孩,小少爷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 车内足足沉默了两个红绿灯。 瞿时念抬手轻按眉心,似是缓和会儿,好气又好笑地说:“知道了。”
第八章 影视城堡B区。 影帝为拍戏方便,置办的一处宅子,客厅空荡,二楼的几间卧室都有人在,气氛却也算不上多好。 主卧里传出通话的不小动静。 瞿时念背对落地窗,手握着咖啡杯,长腿交叠,语重心长地说:“现在不能让你跟崽崽说话。” 听到这话。 视频通话那头的青年总裁,嗓音低沉:“我就知道那倒霉孩子装的,还不能让我跟他聊两句了?” “说了崽崽最近很努力,”瞿时念叹气道,“而且你现在的语气只会火上浇油。” 陆岐琛:“……” 身为莱恩的另一个父亲,远在伦敦庄园,全靠每天几条天南地北的信息,哪敢信自家三分钟热度的崽崽彻底转性了。 一听说崽崽鸽了演技考核。 陆岐琛这个当爹的,条件反射地认为是管家被买通,汇报假信息,哄他这老婆儿子都不在身边的孤寡打工人。 瞿时念朝爱人耐心解释道:“那孩子只是见不得小伙伴受委屈。” 陆岐琛不信:“他老爸我工作这么忙,平时怎么也不觉得我委屈啊。” 瞿时念心想你个总裁委屈什么呀。 “那要是崽崽对那小朋友。”瞿时念实在不知该如何比喻,“就像你对我一样呢?” 陆岐琛感同身受地沉默了。 这一家子也不知怎么回事,从两个爸爸到幼崽都是恋爱脑,不过孩子还小,说这些实在为时过早,他俩默契地转回话题来。 “我去看看吧。” 瞿时念说着这话,走往小书房,停步在门外又忽地没敲门,听到里边传出崽崽的声音。 “佩佩,我去跟爸爸说,让那个老爷爷跟你道歉好不好?” 瞿时念眉尾一抬,站在原地没动,那门自个儿开了,露出英俊小脸蛋的主人,鼓着脸颊,来势汹汹。 可一瞧见是爸爸在门口。 陆莱恩敛起奶凶眼神,仰起小脸,控诉道:“爸爸,有人欺负佩佩妹妹,说了很过分的话。” 紧接着。 那门又开了,从里边侧着小身子出来的幼崽,漂亮五官,长发柔顺,亡国小公主似的,秀气小脸蛋还留着泪痕。 看得人心头发软,想上前抱一抱,也难怪会被当成漂亮的小妹妹。 薛霈轻轻开口:“瞿叔叔。” “……没有人欺负我。” 陆莱恩微低下脸,捧起薛霈的小脸,生气中小狮子也流露出温柔,“佩佩不怕,我爸爸会保护你的。” 薛霈摇摇脑袋:“我只想让哥哥不要生气了。” 眼前上演犹如电视剧里的情节。 瞿时念竟是被萌一脸,全程无话,手掌中的折叠屏手机仍处于通话状态,那头的霸道总裁本人更是CPU都干烧了。 两个幼崽处于你哄我我哄你的状态中。 瞿时念感知到,自个儿跟个隐形人没区别,上前揉了揉薛霈的小脑袋,说了声:“待会儿叔叔能单独跟你聊聊吗?” 薛霈点点头:“可以。” 瞿时念温柔地笑了笑,叮嘱自家崽崽照顾好小伙伴,走往一旁,背对着孩子们,目视屏幕里发怔的爱人:“崽崽会为了喜欢的小朋友好好上课,现在信了吗?” “……” 陆岐琛摘下半框眼镜,脑袋有点儿当机,但确确实实地点了头,“信了。” 另一边。 两个幼崽的世界当真是无人能插足。 陆莱恩深呼吸几下,垂着的手捏成小拳头,不高兴地皱起眉头:“他就是欺负你了。” 薛霈站累也哄累了,腿酸酸的,仰着小脸说:“老人家确实说了佩佩是山里来的孩子,但不是欺负,他只是很凶。” 陆莱恩拧着小眉心:“那妹妹怎么哭了呢?” “因为……” 薛霈的声音小小的,“老人家长得像不要佩佩的妈妈。” 陆莱恩的心脏瞬间咯噔了下。 他静静地看着薛霈,毛茸茸的头发有些乱,抬手理了理,只见妹妹安静凝视而来,受到千万委屈般,眼泪珠子滑下了脸颊。 陆莱恩是当真慌了,抻着袖口,往泪哗哗的小脸上轻擦:“妹妹不哭了。” “我会心疼你的。” 薛霈乖乖点头:“那我不哭了。” “哭也可以,”陆莱恩语无伦次地说,“为什么妈妈会不要这么乖的佩佩?” 薛霈的小奶音分外委屈:“我也不知道。” “……我都是从别人和奶奶聊天偷听到的。” 在那个偏远的高原地区。 人们的娱乐方式有限,网络不发达,老龄人口加重。 自打记事起,薛霈和奶奶的生活不是在草甸放牧,就是在木石结构的平顶房中互相陪伴,但,偶尔也有热闹的时候。 每当那些自称是社区工作者的叔叔姨姨来做客,薛奶奶会熬一锅油茶,热气腾腾,飘香入鼻,将熟睡在客厅的薛霈唤醒了。 “小霈都长这么大了。” “长得是越来越像裴小姐了。” “这么漂亮的娃娃,太可怜了,怎么会刚出生就被扔在医院外呢……” 当时的薛霈不过三岁多,意识迷糊,听到这几句话,断断续续地又睡着了,但仍是彻底在心里埋下了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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