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明天张师傅还会叫你过去修院子吗?”若秋闭上眼睛,贴近他的胸膛。 “说不准。” “你说那幅《巴黎伏尔泰大街的雨夜》的收藏家什么时候会把藏品展出啊,想去看。” “嗯……得去问问他本人。”于鹰把被子扯到两人身上。 “你下次下手,能不能轻点?”若秋蜷缩起身子,他知道自己脸颊如高烧般的烫。 于鹰伸手圈住他的腰,“怎么又扯回来了?” “那是因为我在生气啊……” “对不起。” “你这个道歉,好没诚意。” “怎么样才算有诚意。” “我想要看那幅画,就雨夜那幅画。”若秋随口胡诌了个理由。 “嗯。” 嗯?于鹰居然说了嗯? 若秋立马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算了,我不要你的道歉了,我已经原谅你了。” “真的?” “假的。”若秋又把身子翻了回来,不管他怎么翻身,都还是在于鹰的怀里,他就是不想让于鹰好受,想来回折腾他。 “那就好。”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中,于鹰终于困了点,声音也轻了下去。 若秋知道他已经快进入睡眠了,便安静下来。 于鹰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均匀。 若秋终于熬到了胜利,在确认于鹰彻底熟睡后,他缓慢地将手从于鹰的腰际往下摸。 就跟预想和模拟的一样,他摸到了一条凸起的疤痕。 心脏猛地被扎了一下,传来隐秘的疼痛。 若秋赶紧缩回了自己颤抖的手,用另一只手按住。 其实他早就确信了,确信了于鹰就是他当年遇到的那个孩子。 但不知为何,在摸到伤疤的一刹那,他感受到的不是后悔,也不是怨恨,他没有埋怨自己因为救下于鹰而被徐榛纠缠从此走上不幸,而是庆幸自己从徐榛手里救下了一个人。 他没有完全失败。 命运残忍地对待了他,也给他留下了一个希望。 鼻腔涌上酸涩。 若秋忍住了即将失控的眼泪,朝着于鹰的身边拱了拱,用双臂抱紧了他。 就像当年在救护车上那样,他拥抱着那个孩子冰凉的身体,想给予他一点温暖。 今晚过去,盛夏只剩下了最后的一周。 “哟,今天不一样了啊。”叶琼棠一如既往地准时查房,也一如既往地开始了她的调侃。 “哪里不一样?”于鹰还是跟往常一样半坐起身,慵懒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怎么说呢,你们俩之间的距离不一样了,跟那什么过似的。”叶琼棠气定神闲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若秋本来已经探出脑袋,立马又缩回了被窝。 “叶姐你别乱想!”他从被子里发出一声哀嚎,“我们还没有那什么!” “那就是差不多了。”叶琼棠不听他解释,看向于鹰,“你小子,居然敢对我的病人下手!” “哦,生日快乐。” “啥?你记得我今天生日啊?”叶琼棠没料到这一出,又惊又喜。 “你想买的包,在办公室。”于鹰又补了一句。 “真的假的?”叶琼棠一脸惊诧,“我之前配了好多货SA都不肯给我。” “我没配货啊。”于鹰反倒觉着奇怪,“SA直接发我的。” “呵,买个包还搞差别待遇。”叶琼棠嘴上在抱怨,脸上却盛满了欣喜,“那你们继续,我先去办公室一趟啊。” “叶姐有的时候跟小孩子一样,真好。”若秋瞅着她离去的背影羡慕。 “你生日是什么时候?”于鹰随口问了一句。 “不知道,福利院找不到我的出生证明,我随便选日子过的。”若秋毫不在意地回复他。 “那就今天吧。” “啊?” “今天你也有礼物。”于鹰的语气依旧很淡然。 若秋一脸狐疑地看着他,直到他洗漱完被于鹰牵着到大厅的时候,他才确信了于鹰说的是真的。 《巴黎伏尔泰大街的雨夜》就挂在大厅的墙壁正中央,差点让他以为自己正站在某个美术馆展馆的正中央。 “哟,小于,这你买的画?”几位工人刚安装完画框路过,跟于鹰打着招呼,“这画还挺好看的。” “今天叶院长生日,我随便送幅画装点一下,大厅太素了。”于鹰回答得滴水不漏。 等周围人都走完了,若秋拉过他的手,“这幅画你从哪里找到的?这个画师的模仿能力也太厉害了,跟原画一模一样!” “这就是原画。”于鹰回了一句。 若秋诧异地盯着他,确认了于鹰的表情没有在开玩笑。 “你买的?” “嗯。” “你不是说这幅画已经被藏家收藏了吗?” “藏家大都在一个圈子里,转来转去就到我这了。” 这才几天,这根本就是直接向那位藏家购买了吧! 若秋有些无语地望着他撒谎,讪讪道:“没看出来啊,你还是个收藏家。” “很早以前就在做这行的买卖了。”于鹰好像压根就没注意到他语气里那丝故意的成分。 想起自己在高中时被买空的画,若秋看快速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多久之前?” 这回于鹰没上当,沉默了会儿,反问道:“你怎么问题这么多?” “只出现在画集上的画突然出现在眼前,我当然要多问问了!”若秋早就知道他肯定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转而换了个话题,“话说这幅画就这样挂在大厅里没关系吗?” “画作能够被欣赏,在哪里都可以。” “要是所有藏家都有你这样的觉悟就好了。”若秋望着那幅画作,被雨水湿润后模糊的街景梦幻绮丽,“之前你申请的专业,是艺术品管理吧,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很好的收藏家。” 于鹰没有回话,一阵沉默弥漫开来,若秋清了清嗓子,装作不经意地继续问道:“这周过后,你是不是要准备去留学了?” “你到底想问什么?”于鹰跟他一起望向面前的画,没有再继续搪塞。 果然还是瞒不过他,若秋已经心知肚明,直截了当地坦白道:“听说你不去了。” “叶姐说的?” “只是听说。”若秋蜷缩起手指,“是因为我没法出院的原因吗?” 听到这句话后,于鹰彻底没了声响。 原本握紧的手攥得更紧。若秋转过身,认真地看向于鹰,尽管真正相处的日子不多,但他从来没见过于鹰犹豫时候的样子。 而此时的于鹰却在犹豫,他望着面前的画,眼神却是飘忽的。 “如果跟我有关的话,你至少得问一下我的意见。”他无奈地对身边的人笑了笑。 于鹰也转过身,却是一副据理力争的样子,“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若秋笑得很勉强,在很多事情的处理上,他本来就不如于鹰来得强硬,显得怯懦。 但不知道为何,在知晓于鹰真实的身份之后,他反倒有了信心,也涌现了不少勇气。 “其实……我还是希望你可以自私一点。”若秋向前一步,轻轻地抱住了面前的人,“在一些人生的关键转折点上,不要让任何事情阻止选择,我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 他缩紧双臂,“所以我也不希望任何人因为我而改变他原本应该走的轨迹。”
第七十四章 天青 于鹰的身体微妙地僵硬了一下,若秋深吸一口气,松开手,后退一步,故作轻松地对他笑了笑,“反正我就在这里,也不会跑到你找不到的地方去。” 沉寂弥漫,于鹰好像并不打算接话,也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用带着审视的目光凝视着面前的人。 “我知道我知道,你肯定在想到时候我要是又发病了,就把你忘了。那什么……我之前不是藏了一本画了你的字帖嘛,我会每天看着上面的你度日的。”若秋扯了扯嘴角,强行让自己保持微笑。 “我说过,就算你全都忘了,只要我还记得就足够了。”于鹰垂下眼帘,神情稍显落寞,“我已经决定的事,我不会改变。” “那如果是我让你改变呢?”若秋再也没法支撑笑容,“我并不喜欢你事事以我为优先,甚至为了我放弃升学,我不喜欢这样!” 声音在大厅回荡着,若秋握住了于鹰的一只手,不断拽紧,“我不想只有你记得我,我也想永远记得你,在我可以做到这一点之前,我希望你也可以在原本的轨迹上好好前行……” 于鹰睁大了眼,半晌没有说话。 大厅中的回声消失,若秋再一次把头转向墙上的那幅画。 视野里巴黎的雨夜越渐模糊,就像玻璃窗上蒙了一层水雾。 若秋眨巴了下眼,忍住了眼底泛起的酸意。 手被突然反握,拽紧而发痛的手指被更加用力地握住,若秋惊慌地抬头。 于鹰的眼底有了一丝愠怒,但更多的却是无奈。 “你不需要去操心以后的事。”于鹰的语气像是在劝说,“那些事不需要你来决定。” “我不想要你为我牺牲那么多!” 说完这句话后,若秋立即噤声。 这是他第一次对于鹰展现这样的态度,没头没尾,很是突兀,他想直接告诉于鹰,他们的人生之所以会碰撞在一起是纯属偶然,以后是否还会在一起也应该是要顺其自然才对。 如果是为了感恩而强求,他承担不起,也并不觉得公平。 但他也知道。他和于鹰在此时分开,谁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分别之后充满了变数。他觉得自己好像能坦然接受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但其实他自己也说不准现在的抉择是否正确。 “我知道了。” 于鹰平缓的声音传来,若秋一惊,于鹰并未依旧坚持强硬的态度,而是一再缓和了下去。 “这件事我会再好好考虑的。”他松开了手。 “嗯……”若秋低下头,他只觉得自己恍若站在画中的街上,冰冷的雨水将他浇了个透彻。 晚上他心照不宣地和于鹰各自躺回了各自的床。 没有先前的腻歪,面对现实,回归理智,他知道自己和于鹰都需要一段时间来冷静一下自己。 第二天,于鹰早早地就去给张师傅帮忙,像是在逃避目前他们之间需要直面的问题。 看似一切照旧。 若秋草草吃完早饭,暗下决心一定要彻底严肃地解决他和于鹰之间的这个事,他本想直接从食堂下到院子里,通往院子的门却在今天被关闭了。 取而代之开着的是通往另一个病区的感应门。 平时为了区分病区,这扇门通常只有医护人员的门卡才能打开。 若秋来回走了几趟,门依旧是保持着洞开的样子,看起来像是感应出了问题。
98 首页 上一页 63 64 65 66 67 6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