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安媛擦着眼泪一步三回头,离开了。 许知泽侧头,看见卧室门轻轻动了一下。 第二天,冯安媛提出要送他们去机场,贺茸答应了。 许知泽全程保持沉默,贺茸和冯安媛倒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仿佛从没有过嫌隙的普通朋友。 许知泽去办理行李托运时,冯安媛的目光紧紧追随着贺茸,她的下巴微微抬高,双手紧握,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然后,她走上前拉他的手:“现在,你可以叫我妈妈了,我已经决定……” 贺茸避开了她的手,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声音却透着冷漠:“还是叫你媛姐吧,这样比较酷。” 作者有话说: 许知泽:别对着我喊妈妈,谢谢
第11章 旧伤疤 【九岁那年,他被迫褪去了作为一个孩子的天真,被迫长大,被迫对这个世界失去信任。】 两人安静地坐进飞机座椅,随着飞机缓缓升空,窗外的景色迅速向后退去,仿佛被抛在了时间的尾巴上。机翼的表面泛着银白色的光泽,阳光倾泻下来,那光芒像是彩色的。 许知泽从窗外撤回视线,看向贺茸,轻声提议:“想聊聊吗?” 贺茸与他对视了几秒,然后低下头,沉默了片刻后开口:“我以为她有苦衷,以为她每天都会想念我,就像我每天都在想她一样。毕竟,我是她十月怀胎的产物,对吧?我曾想过,可能她这个人就是不会当人妈妈的,这是她的性格。我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可能她见到我就会爱我了,母爱不是天生的吗?”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但是,当我看到她和乔治在一起的那一刻,我明白了,她是有母爱的,只是那份爱并不属于我。或许,不爱我,是她的天性。” 许知泽深思片刻,然后说:“父母的爱,就像所有的爱一样,有的纯粹,有的带着杂质。每个人爱的排名也不同,有人爱自己胜过一切,她也只是个普通人。” “可是她爱乔治。”贺茸低声说。 “那只是我们看到的一面,还有许多我们不知道的事。也许她并不爱你的父亲,所以对你没有真心,或者对乔治也未必是真心。但这些已经与我们无关了。爱是不能强求的,如果你心里难受,就哭出来,别压抑,也不要骗自己。”许知泽一边说,一边揉着贺茸的头发。 在这一刻,他真正意识到,这只是个孩子,迷茫而纯真,让人不由得心疼。 贺茸揉捏着他的手,咕哝着说:“我不哭了,那天太累了,就像连吃10个大土豆一样,我哭顶了。” 许知泽笑了起来,突然他心中的一扇门打开了,没有多犹豫,他的心事顺着这扇门走了出去:“我爸出家了。” “啊?”贺茸抬头,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他。 许知泽点点头:“就在我九岁那年。” “剃光头、住寺庙那种出家?” “是的。”许知泽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就在一个平常的晚上,他告诉我妈妈,他要出家了,当时我正在旁边玩乐高积木。第二天,家里就少了一个人。” 贺茸呆呆地看着他,那双从来都游刃有余的眼睛此刻露出了脆弱的神色。 “我妈最初觉得他在开玩笑,我以为他是去少林寺学功夫,电影里不是常这样演吗?后来,我兴奋地跟着我妈去很远的山上找爸爸,才知道这不是李连杰电影里的父子故事。他不愿意见我们,那些大师们教育我们说,他已经割断了尘世的牵绊,我们应该支持他,不要把他束缚在世俗里,那样就着相了。” “但是我不明白,那时我才九岁,如果妈妈也选择出家,那我该怎么办?” “对,那你怎么办呢?”贺茸眉头紧锁。 “后来,他也成了一个大师,还写了一本书,在书里有这么一句话:虽然我离开了儿子,但他现在过得很好,有自己的事业,很幸福,所以你们也要学会放下,其他事情总会各司其职地继续下去。” 他看了眼贺茸,继续说:“我不能理解,一个家庭突然少了一个人,只剩下我妈一个人照顾我,她还得努力赚钱。那时她的画卖不出去,所以她得额外打零工,有几次我们连房租都交不起,过了几年才慢慢好起来。这就是他用来劝诫别人的励志故事吗?” “坏妈妈,坏爸爸,我们也不要他们了。”贺茸抱住他,愤愤地说。 许知泽看着窗外,飞机离云层很近,仿佛一片厚重的的云朵压在他的头顶上。 良久,他叹息着呢喃:“所以我很难相信别人,因为一切都会变的,昨天还是父亲,会因为没给我的作业签字,被老师点名批评。但突然之间,我们就再也没有关系了,我害……”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贺茸没有回应,许知泽转头一看,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他没有说出口,从那个决定性的时刻开始,就再也没有人陪他了。他必须自己做饭,必须忍受别人那句刺耳的“你爸宁可出家都不要你”,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刀,每次听到,他的心都被割下一道深深的伤口。 但他不能诉说委屈,因为他知道,妈妈承受的更多。她不仅要面对丈夫的突然离去,还躲不开邻里的冷嘲热讽,更要独自承担起家庭的重担,他不能让她再为自己操心。 就在九岁那年,他被迫褪去了作为一个孩子的天真,被迫长大,被迫对这个世界失去信任。 他只是把飞机上的小毯子盖在贺茸身上,转头淡淡地看向窗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暑假匆匆过去,转眼已经到了冬天。贺茸的大学就在泉城,所以他边上学,边继续住在许知泽家。 贺茸家即将为他举办生日宴会,一大早,贺茸就开始磨许知泽,要他一起去。贺家在隔壁江市,只需两个小时的车程,算不上远,但许知泽还是拒绝了:“人太多,我不喜欢那种热闹。” 贺茸坚持道:“我也不喜欢,所以我需要你,老师,陪我去吧,就当是送我的生日礼物,好不好?”小鹿般的眼睛哀求地盯着他。 面对贺茸这样认真的请求,许知泽无法抵挡,但他仍然感到费解:“你生日不是后天吗,为什么明天就要办?” 贺茸没精打采地说:“提前过。” “可是,哪有人中午就办生日宴会的?”许知泽觉得这些豪门人物脑子里可能有泡。 “因为贺总最想邀请的人,只有明天中午有空。” 第二天还要开车出行,所以这一晚只做了一次,但这一次却持久而激烈。贺茸的体力就像打过激素,许知泽差点被他搞死,最后拼尽全力才让他拔出去。 站在贺家大门口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他远远地向他们招手。贺茸对许知泽说:“那是孟叔,看着我长大的人。” 这个男人装扮整洁利落,面容敦厚。等他们停车后,他拉开车门,温和地喊了声少爷,之后对许知泽微微一笑,把他们引入大宅。 “人都到了?”贺茸问孟叔。 “到了。老爷让你尽快过去。” 贺茸回过头,不情愿地对许知泽说:“老师,我得去见客了,你去找关静吧,你俩熟。” “不用管我,你去吧。”许知泽有一种感觉,贺茸在进入家门的瞬间,似乎气质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变得更加内敛了。 走进贺家的豪宅大厅,一股甜美的香气扑面而来,让他不由得深吸一口气,走廊两旁是各种艳丽的鲜花,它们在灯光下,井井有条地绽放。 他踩在深色地毯上,感觉柔软而厚实,每一步都如同踏在云朵之上。抬头望去,高高的天花板上悬挂着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它由无数水晶珠组成,像一颗颗璀璨的星球,释放出惊人的光芒,将整个大厅照亮。宾客们的首饰和礼服在这璀璨光环下熠熠生辉。 女人们衣香鬓影,男人们觥筹交错,其中不乏一些声名显赫、仅在电视上才能见到的人物。 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从容地交谈,品尝着顶级红酒和空运美食。一群身着精美制服的侍者在人群中穿梭。 在大厅舞台的一侧,一支管弦乐队正演奏着优美的古典乐曲,为宴会增添浪漫氛围。 周围人们的低声交谈,让许知泽得知了一些内情。贺茸的二哥由于身体欠佳没有出席,但他送来了一份礼物。至于大哥…… “那个贺飞据说在国外吸毒,一回国就被当场逮捕了。” “是啊,我们禁毒力度可是很大,怎么可能让他钻空子,如果要吸毒就别回国了。” “唉,听说他吸的可是重型毒品,最近已经神志不清了。” “活该,他这个人就是太嚣张了。现在恐怕是老二跟老三争权的时候了!” 两个年轻男人正旁若无人地交谈,显然是社交场合的新人,说话时都不留意四周有没有人。 许知泽不禁失笑,在别人眼中,贺茸是豪门继承人之一,虽然他确实是,但在自己眼里,那就是个小孩子。 许知泽在宴会中随意游走,他本就长得清雅,此刻他披着西服外套,下身穿着牛仔裤,看起来依然气度不凡,还透出一丝不羁。因此,不时有人上前搭讪,他总是带着轻松的笑容说,他在等人。开玩笑,他可不是来这里交际的。 最终,他的视线稳稳地定格在贺茸身上,他脸上不禁浮现出笑意。 贺茸已经换上了一套高定西装,这身西装仿佛是他的第二层皮肤,完美贴合他的体型,他宽阔的肩膀,结实的胸膛,还有腰身的流畅线条都被精致地突显,释放出惊人的吸引力。 平日里总是蓬松的刘海今天被精心打理,整齐地梳于头顶,增添了一份气势,那张俊美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他与周围人握手交谈,亲切而矜贵。从那些人对他的态度中,不难看出他是备受重视的。 很快,许知泽有些笑不出来了。贺茸看上去谦和,有礼,进退有度,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他也听到周围人对他的赞美。这家伙在人精的世界居然能够游刃有余,这让他感到陌生。 贺茸也在交谈间隙寻找许知泽,他们的视线在人潮中相遇,贺茸脸上的浅浅笑意顿时绽开,他笑得像个真正快乐的寿星了。 许知泽愣了一下,然后也回了他一个笑。 贺茸被父亲叫住,继续忙着应酬。许知泽笑着摇摇头,他想到,要在这样的家庭长大,他必须有两幅面孔,是自己多心了。 贺茸推着父亲的轮椅,在老人微妙的牵引下,与一个又一个重要人物互相问候。 坐在轮椅上的老人,虽然双眼炯炯有神,但那干瘪的脸庞却掩饰不了他的虚弱。他每说几句话就捂住嘴,咳几声。 许知泽眼中闪过一丝困惑,贺父明明不过五十余岁,怎会显得如此憔悴和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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