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扬一边走路,一边从书包的最里层翻出家门钥匙;他家的单元楼比较靠前,几乎进入小区大门就能看见,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转交过去,二楼的位置已经亮起了灯。 耍门禁卡上门,再上二楼打开熟悉又陌生的家门。 白炽灯的灯光打在客厅里,桌子上放着三菜一汤,只是过了饭点,且都用保险膜包了一番,且拿瓷碗盖住保温,门口的玄关处还放着两个大箱子,一看就是陆老爹的。 屋子里不见人,但是闻着却有股淡淡的烟味。 “爸?” 陆扬朝里面喊了一声,下一秒阳台的方向传来了些许动静。 还未等他进去看,陆老爹就已经走了过来。 “回来了是吧,吃了没啊?” 阳台没有开灯,陆老爹身上还穿着蓝色的围裙,一开始看不清人影,走进了看他似乎苍老了许多,人走来时,还带着一股不大不小烟味,比上次见面略有些颓靡感,不过精神在见到陆扬的那一刻倒是不错。 陆老爹向来是个不善于表达的人,父子两时隔几月见一次面,开头的话也只是问些日常关心的话。 “吃过了。”陆扬老实答道。 陆老爹表情没什么变化,“吃过了就好,我烧了几个你喜欢吃的菜,走的时候记得带走;对了,还没恭喜你去年比赛又拿了第一,有什么想要的,正好这次老爸项目结束了,发了些奖金,你马上也要上大学了,想买点什么就拿去花吧。” “嗯。” 对于这点,陆扬倒是没拒绝。 陆老爹说话之余,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陆扬,又拍了拍他的脑袋,似是觉得他又长高了一些,眼中又陌生,又觉得欣慰。 “你现在是不是还住学校里,我这几天都放假,周末有空就回来住吧……” “我现在跟程霖住一起。” 没有委婉,也没有想隐瞒什么,甚至就这么直愣愣将他与程霖现在的关系挑明出来。 反正早晚都要揭露,倒不如自己主动一点,也省得陆老爹不敢问。 “跟……程霖一起?” 果不其然,陆老爹的脸色变了,甚至拳头紧了紧,显然是在压抑着什么。 他缓慢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眉头紧紧地皱起,一下子变得苍老了许多。 二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后,他开口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陆老爹尽量平息自己的语气,争取心平气和地与陆扬谈话。 “差不多两个月前,他来南大参加的研究生复试时遇上的,而且爸,他这一年过的也挺不容易的,不光是考了个研究生,还为我的……” 不等陆扬把话说完,陆老爹就将其打断,道:“他放了你一年的鸽子,才好了两个月,你就迫不及待为他说话,我都不明白,这个程霖是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对他言听计从的!” 陆老爹双拳紧握着,显然是有些生气了。 可尽管如此,陆扬依旧倔强道:“爸,您可别忘了,当初一中没有住宿的床位,可是你把我送到他身边的,你不在金陵,是他照顾了我半年多,你觉得我对他的感情是莫名其妙,可这就是理由!” “陆扬……” 陆国忠哑言,他甚至都不敢说出‘后悔’两个字,父子之间几乎恢复了沉寂。 就在此时—— “我像只鱼儿在你的荷塘,只为和你守候那皎白月光,游过了四季荷花依然香,等你宛在水中央……” 陆老爹的手机铃声响了,大抵是工作习惯的缘故,他看都没看来人,直接按了接听键。 “喂,哪位?” “陆叔叔,我是程霖,到楼下,麻烦帮忙开个门。” 陆老爹手机的通话音量很大,几乎可以跟免提媲美,况且房间里又安静,所以程霖电话那头的声音,连陆扬都听得见,甚至听得很清楚。 屋内的两个人皆是一愣,陆国忠听到是程霖后,整个人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甚至于都忘了开门禁。 倒是陆扬反应快些,不等自家老爹,转过身直接开门朝楼下跑去,甚至都不关门。 这个老破小是个二楼小户型,上下楼也就十来级台阶,几乎眨眼的功夫,陆扬就已经领了人走了上来。 “陆叔叔,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了。”
第134章 解释 时隔将近一年多未见到这个小子,陆国忠发现他变了许多,头发细细碎碎,虽然看着还是有些长,但可比之前那搓狼尾看着顺眼,之前见他,身上穿的衣服还是带着铆钉和锁链的物件,现在换上普通的卫衣和运动裤,这样一打扮,当真像个品学兼优的大学生。 总之,干净了不少。 “陆叔叔,这是一点心意,来的太急没时间准备,还请不要笑话才是。” 程霖手上提着两个纸袋子,其中一个递了上来,里面是清一色的高档水果和肉质特产,一看便价值不菲。 “你这孩子……先放一边吧,我可没说是要收下来。” 正所谓伸手不大笑脸人,程霖大晚上过来又带这么多东西,且一进门就递了上来,陆国忠一时间还真不好说些难听的话。 “你这个时间点过来,想必是陆扬告诉你,我回来的消息吧。” “确实。”程霖老实答道。 陆国忠冷笑一声:“陆扬他倒是什么都跟你说。” 程霖走上前,将装有特产的袋子放置一边,随后从另一个袋子中,取出两本厚厚的本子,正上方写着XX裁决书几个大字。 “你这是做什么?”陆国忠不解。 陆扬亦是疑惑,他猜不到程霖拿出这些东西是想要做什么。 程霖站在房间中央,翻开其中一本,解释道:“我从陆扬口中得知,您觉得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晾着他,对他的状况不管不顾,今天除了来拜访之外,我想这一年多的误会做个解释。” 说实话,程霖在做正经事的时候,神态是相当地认真和郑重。 “这场官司从20X1年11月正式立案开始,至20X3年四月二审结束,一共经历了一年零五个月的时间,期间我除了联系律师收集证据之外,还因为陆扬要去参加比赛,充当着他的法庭代表,配合着各项调查……” 陆国忠听着愣了,这些话他似乎是第一次听。 “在最开始,我以为只要等着法庭解决,一切就都顺理成章,可是在距离一审开庭前一个月多的样子,被告,也就是傅野背后暗中派人偷拍我和陆扬,我们当时刚刚确认的关系,他们便雇私家侦探,像狗仔一般跟踪偷拍我们的私生活,然后在一个公开的场合,将这些照片同着我跟陆扬之间的关系公之于众……我后来在监狱里询问他们这么做的目的,仅仅是打击报复而已。” “程霖……” 陆扬整个人尤为吃惊,他完全没想到程霖口中所说的解释,竟然是将这些细碎的过往全都讲出来。 震惊的同时,他甚至都害怕自家老爹一时间受不了晕了过去。 可转头,陆国忠也是一副大为震撼的模样,甚至还带上了一丝疑惑。 “你……你说的这些,应该不是托词吧。” 程霖默默地翻开位于下方的裁决书,很是熟练地翻到其中一页,A4的打印纸上,还有拿笔标记的信息。 二人阅览的同时,程霖解释道:“这点都写在裁决书上面了,正因为这件事发生在一审期间,所以在准二审的资料时,我让律师将对方雇佣私家侦探的行为一并呈现给了法院。” 陆国忠一时间沉默不语,拿过判决书,一页一页地翻看,若是之前认为程霖的话口说无凭,那么印在裁决书上的文书总不可能作假。 陆扬瞧瞧凑到一旁,“你当年到底做了多少事?” 程霖略微想了想,“反正是将一切都呈现上去了,就怕定不了他的罪。” 其实他还没说,他当时是还是作为证人出席法庭,光是自己的证词都熟读了几个通宵,就怕自己出了岔子,让法官理解错了意思。 “做这么多,就是为了我,太不值了。” 陆扬心里莫名生出了丝歉意,手无意识地拽上了程霖的衣角,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朋友在渴求着父母的关切。 “你在我心里值得最好的。” 程霖的说话声音很小,几乎是凑到陆扬的耳边说出口的,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伸到后背,紧紧与陆扬双手交叠在一起。 二人的小动作自然被陆国忠察觉到了,他此刻放下那本厚重的裁决书,轻咳了几声,打断了两个小家伙的动作,且问道: “所以这一年,你是为了安全着想,才远离小扬的?” “是,但也不仅仅于此。”程霖很是坦诚,“这一年里,我也想了很多,尤其是在看到陆扬他拿到国际奥数竞赛的冠军时,我心里有了些落差感,即使我一直都觉得他很优秀,但是在那一刻,我忽然明白陆扬他似乎越走越远了。” 陆国忠脸色稍微严肃了一些,似乎现在的话题,比刚刚还要能引起他的重视。 “所以你去考研了?觉得考了研究生就配得上了?你要是没考过怎么办,我家儿子是个爱钻牛角尖的性格,你难不成让他等你一辈子不成?” 陆老爹到底是过来人,但并不是个思想太过老旧的老古董,他说的再多,问的都是感情方面的事情,反倒是对他们两个同性恋的想法没太大一件。 “考研只是我想走的一条路而已,陆扬他不会站在原地等我,我也不会站在原地等他回来,我终究是要朝他的方向靠近的,至于叔叔您说的等……” 程霖似是想到了什么,苦笑一声,“我不认为我是在让陆扬等着我,他虽然已经高三了,但在我,在您的眼中,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孩,他或许并不了解两个男生在一起意味着什么,会面对怎样的流言蜚语,所以——在他成年前,我会尽可能的为他遮蔽风雨,必要的话,亦或者是隐藏这段感情,就像这次官司一样,所有的一切,由我程霖为他担着。” “我不是小孩子……” 陆扬想证明他也可以,但是转念一想,事实又那么苍白无力。 就像程霖所说的,这场一年多的官司,他费了太多的时间精力进去,若换做是他,连司法流程都未必清楚,而且还要去参加竞赛,根本就来不及。 说是程霖为他遮风避雨,这话说的一点也不过分。 程霖在旁握住了他的手: “我会等到他成年,顶多也就是今年年底,如果陆扬说他还没有勇气面对,那我依旧会如往常一样,挡在他的面前,即使将来某一日,他觉得接受不了这段感情,想要放手,我也会尊重他的想法和选择,这一切,我程霖自始至终,心甘情愿。” 一番郑重其事且表明立场的话说完之后,程霖目光坚定地迎上陆国忠审视的目光,心里也有种毅然决然的想法,似乎是死是活都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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