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道别了半个多月,但他觉得好久没见到周牧了,久到他的想念都要化形了。 可转念一想,褚钰又担忧起来:“周老师,你现在在那边……会不会不方便?” “我能来,就证明没事。”周牧回答得很爽快。 不知是不是周牧故意这么跟他说话,褚钰总觉得周牧的每一句话,都恰到好处地能打消他内耗和担忧的念头,简短而果断,让人宽心。 而后,周牧又说:“褚钰,我回头让高助理帮你把签证的事情也办好,办三年多次往返会比较方便,不然每次都过移民局会很麻烦。” 一听到高助理的名字,褚钰忽然想起那天,他在临下车之前对方说的那番话。 心里总有点儿什么梗在那里,褚钰婉拒道:“我自己办也可以,周老师,反正这段时间我的课程基本结束了,也没什么事情,我可以自己去办多次往返。” 周牧显然不想褚钰这样麻烦,毕竟这也不是什么非亲自做不可的事情,可褚钰一再要求,他也只好妥协,让小朋友自己去办了。 最后只是补了一句:“你遇到困难就找高助理。” 褚钰答应下来了,不过遇到困难,他打算自己解决。 电话挂断后,周牧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进来的是林律师,他拿着一叠厚厚的材料进门。 “两个消息,周氏企业的股价连续几天不上涨了,幕后有人在操纵让股价低靡;第二个是关于你母亲的,你确定要听吗?”林律师说道。
第八十章 出发 周牧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母亲这个词对于他来说比父亲还要陌生。 林律师似乎也不想让他勉强,只是把装满资料的文件袋递给了他,说道:“你想看的时候, 你自己打开看吧。” 周牧木然地接过文件袋。 “周老板, 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 看之前最好做足心理准备。”林律师又说。 周牧拿着文件袋的手骤然一松, 文件随即躺落在木质的桌面上。 “要不,还是你概括一下告诉我吧?”周牧说着,抬眼望向林律师的时候, 竟有些不知所措。 林律师长叹了一口气,随手拉来一把板凳, 坐到他的身旁。 “你的母亲一直都很希望你父亲给他一个名分,当然你父亲早就猜到了这一点,所以一直没把你养在她的身边。”林律师缓缓道。 “这个我知道。”周牧说。 “当时为了给你挑选一个何时照顾的人, 你父亲大费周章,还惊动了周夫人,那时候的周夫人无论是在企业还是在家庭里,话语权都相当大, 最后,”林律师稍加停顿, “你猜猜这个人是谁挑的?” “周夫人吗?”周牧问道。 “是的,折磨你十几年的尹东, 是周夫人亲自挑的, 而非你父亲……不过,因为你父亲那时候还有求于周夫人的外家, 所以也没说什么,两人在这件事情上达成了有默契般地交易。”林律师接着说道。 那这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 当时年幼的周牧被尹东从生母身边接走, 然后带到一栋空荡荡的别墅里,开始了长达十年之久的抚养历程。 那时候的周牧还不知道,那十年的经历对于他来说,将意味着什么。 “期间你的母亲曾经去求过尹东,让她可以见见你。”林律师说到这里,忽然止住了。 周牧不由回忆起来,说道:“嗯,这些年我确实见过母亲几面,不过不多。” “因为她每一次见你,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林律师喉咙有些梗塞,他不想说下去,可显然现在已经无法中止。 “尹东会把她……”林律师有些说不下去了。 周牧忽然抬头,看着沉默的林律师,即便他什么都没有说,但这副神色早已什么都说了。 怪不得,这些年见到的母亲,每一次都是精神涣散、遍体鳞伤,周牧咬着牙,好似旧伤复发,脓疮破溃,腐蚀着他本就徘徊在崩溃边缘的神智。 “他做了什么!?”周牧几近失声,眼神看似凄厉,却是对过去的无力和无奈。 “你能想到的,你想不到的,都做过。”林律师看着他快要崩溃的样子,有些被触动,但也竭力保持平静。 林律师早已不仅仅是周牧的法律顾问,此刻,更像是相识多年的朋友,即便接过无数案子,听过许多故事,可当这个故事由他转述给朋友之时,心境终究是不同的。 在阴暗中爬行的恶魔,偶尔会住在一个叫“人性”的壳子里。 周牧忍着酸胀的眼眶,声音哑然地问道:“那父亲呢?” 林律师只能无奈地告诉他真相:“他全都知道。” 他全都知道,可他没有制止。 没有制止,就是无声的允许。 周牧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只觉得一阵胃酸反上胸口,止不住地想干呕,他快速那手背捂住,以免在林律师面前太过失态。 所幸晚上没吃什么,只是短暂地嗳气后,没有吐出来。 他起身离座,快步走到房间自带的卫生间,把洗手池的水开到最大。 然后,坐在房间里的林律师就听到里头的水声,而听不到周牧的动静。 过了大概十分钟,才看到满脸挂着水珠的周牧从卫生间晃晃悠悠地走出来,眼尾微微泛红,好像哭过,又好像没有。 他手里拽着一条又破又小的毛巾,上面还有一个奇怪的小熊印花。 林律师微微蹙眉,这毛巾看起来就不像是周老板的东西。 因为周老板从来不喜欢印花,他的东西都是纯色的,最大限度只能接受条纹或者格子。 “我父亲有说过什么吗?”周牧边擦着脸上的水珠,边问道,声音带了些鼻音。 无缝衔接刚才的问题。 “你父亲对于你母亲什么并没有表态,他只是警告过尹东,不准伤害你。”林律师如实回答道。 周牧呆滞地点点头。 过去的记忆没来由地闯进他的脑海里,有尹东把他绑起来,让他跪着像狗一样吃饭; 有尹东把关在杂物间一两天,他饿到要捡遗落在杂物间过期的食品塞到嘴里; 还有尹东喝了酒把熟睡的他从床上薅起来,对着他就是一顿没原因的胖揍…… 然而,比起母亲所受的□□,他那些皮肉伤,确实算不了什么的。 尹东是周夫人亲自挑选、同时又是周父默许的人,他敢如此对待自己和母亲,这一切似乎都在意料之中。 可他此时此刻,却还是觉得精神被撕碎,尊严被人丢在地上践踏。 “你母亲得知你到新加坡之后,她也追了过来,这也是之前周琦跟有提到过的。”林律师接着说道,他决定把这些事情说完。 “你父亲那时候跟过去已经不同了,他也完全不虚周夫人,他得知你母亲来的时候,第一时间是想把人哄回去,可你母亲不依不饶,你父亲又担心动静太大,就暂时给了一栋房子稳住她。”林律师说道。 周牧听完后,反应了半分钟,才问道:“期间她有来找过我吗?” 林律师回答道:“没有,她那时候已经确诊了尿毒症。很” 是了,尿毒症患者双腿水肿得厉害,怎么可能到处蹦跶,更不可能去找他了。 “不幸的是周夫人很快追到了你母亲在这里的住址。”林律师又说,“然后,她还去见过你的母亲。” “弥留之际,你母亲一直被困在那栋周父安排的房子里,是周夫人的意思。”林律师说完了,带着叹息,好似完成了一个很重的任务。 原来是这样。 自己的母亲这辈子没能留住周父,也没能多见自己,最后,还是在周夫人的软禁之下,不知是饿死,还是病死。 林律师的声音戛然而止,周牧的思绪却无法在此停歇。 他忽然有些后悔听到了这些,他不应该让林律师告诉自己的。 可难道躲避真相,就可以永远轻松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卷进事情里的人,不管是周牧的生母、周牧本人,甚至死去的周父、以及在背后多次操纵的周夫人,没有一人会是轻松的。 或许,只有尹东可以若无其事地同人谈笑风生,毕竟恶魔不知廉耻。 今年的冬天好像来得特别早。 明明是南方的城市,怎么才十一月初就要穿两三件才够保暖了。 按照国立大学发过来的邀请函,褚钰要在今年十二月结束之前到那边的实验室报道,然后提前学习一段时间。 褚钰在数着去新加坡的日子,每过一天,他就在日历上打个勾,眼看还有不到一周时间,就可以见到周牧了。 是活生生的周牧,不只是在电话里那个温柔的声音。 保研的手续全部弄好了,这学期的课程也全部结束了,就等大五下学期再上两门公共课,就可以顺利本科毕业了。 之前花文栀带着褚钰写的文章,再次投出去了,与上次投的周牧作为主编的杂志相比,这次的杂志水平没有那么高,影响因子也只有四分多。 不过,就像花文栀说的,这个分数的杂志,比较符合目前褚钰的真实水平。 论文投出去后,编辑没有拒稿,而是分配给了同行评议,看样子发表是有戏的。 在等待出国的期间,还把签证办好了。 这次褚钰完全没有依赖高助理,全都是自己一手操办,过程中大使馆那边让他补了两次材料,褚钰都按要求做好了,等拿到三年多次往返的签证时,褚钰感叹,事情好像也没有想象中复杂。 一切又变得顺利起来,褚钰觉得日子前所未有的轻松。 主要是有盼头,盼头就是那个在新加坡的完美男友。 临行前一晚,褚钰收拾行李到很晚,正好碰到赵可回来。 赵可是知道他要去提早国立大学实验室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早。 他见褚钰打包好了只有一个小箱子时,忽然又有些不舍了:“褚哥,你明天几点的飞机?” “一会儿凌晨四点多。”褚钰边拉上行李箱的拉链,边回答道。 闻言,赵可惊讶道:“这么早!那你今晚还睡吗?” “不睡了,”褚钰收拾好,站起来叉着腰喘气,“我在宿舍坐一会儿就出发。” “那你……还回来吗?”赵可问道,“在毕业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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