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那会儿没少得罪老师,这回林教授知道是他的病人,还不一定会帮忙了。 他心中难免生出了些悔意,那时候终究是年少轻狂,连导师都敢得罪。 林教授问两人:“你们呢,你们有什么看法?” “我们都主张眼球摘除。”周牧率先回答了。 “嗯……”林教授抿着嘴点点头,“为什么?” “恶性肿瘤,转移情况还不好判断,目前手术空间还是有的。”这回轮到温馥然回答。 林教授闻言又点点头,冲周牧指了指屏幕,说道:“给我再看看他的眼底照相。” 于是,周牧又把眼底照相的那张图片放出来,拉大拉宽,展示在林教授面前。 林教授眯着眼睛看着图片,两根手指间的烟头也烧到了只剩下烟屁股。 他的两位学生,一左一右,都不敢发出声响,生怕打断了导师思考。 空气安静了许久,才又听到林教授略微沙哑的嗓音响起:“肿瘤的范围其实是局限的。” 两人迅速转头看向坐在中间的导师。 答案好似呼之欲出。 “我认为可以先保守,在肿瘤周围打满激光,把它封死,然后观察。”林教授最后一敲桌子,烟头往烟灰缸里一扔,给出了答案。 即便林教授已经说明白了,温馥然还是有些迟疑,再次确认道:“老师的意思是……” “保眼球。”林教授言简意赅。 出乎两人的意料。 周牧虽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内心还是翻涌出许多思绪来。 “老师,只是打激光封闭,会不会有扩散的风险。”周牧也不甘心,接着追问。 林教授沉默了两秒,才不慢不紧地回答:“有,肯定是有的,但这样对患者的性价比是最高的。” 两人还是追着问了好几个问题,林教授都毫不回避,一一回答。 三人从一开始的讨论,到后来几乎是辩论。 反正还是那句话,林教授主张保守治疗,舌战两人。 三人也从一开始小心翼翼,客客气气,到后来直接摆出证据,讲观点,甚至还有把几年前自己接诊过的病例拿出来举例子。 毕业之后,周牧也许久没有同别人这样酣畅淋漓地聊专业,在医院里,众人对他更多的是服从。 认为他的观点是教科书般正确的。 被质疑确实不好受,但被说服,和重新认识,何尝不是一种进阶。 聊到最后,就在林教授喝了两杯小酒,随口说的那句“难道就没人跟周教授意见相左”的时候,他猛然想起了一个人。 就在温馥然第一次拿着这个病例来问周牧的时候,尚未经验的褚钰,畏手畏脚地凑过去,发表了他的观点。 褚钰也主张保守治疗。 他自然不能像林教授那样有长篇大论的理由说服周牧,但他提到的几个点,其实都与林教授大同小异。 然而,那天的周牧,却跟温馥然一起狠狠地反驳了他。 殊不知,那个羞于表达的观点,同大咖林教授不谋而合。 想到这里,周牧捏着酒杯的手一顿。 师徒三人聊天喝酒,几乎忘了时间。 散场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酒楼常规的电梯已经停了,只剩下一个小小的狭窄电梯。 周牧和温馥然陪同导师一起下楼。 不知这电梯是怎么的,明明只是几层楼的距离,硬是慢得像过了半个世纪。 到楼下电梯开门的时候,周牧一个箭步冲出去,突如其来的胸口闷压得他有些呼吸困难。 许是喝了些酒,更加容易导致他惊恐发作。 温馥然一路送着林教授上车,快步跟到周牧的身后。 他一边跟着,一边在身后喊他:“师兄,你不舒服。” 周牧正欲把人推开,但还没用力,就觉得脚底像踩在棉花上。 完了,真的是要惊恐发作。 上次在新加坡下飞机后马上乘坐电梯,也是这样的情况。 温馥然眼疾手快地把人扶稳。 周牧大口大口地喘气,好像深处高原,觉得空气异常稀薄,濒临窒息。 “包,包里,”周牧觉得自己看东西都模糊了,“包里有药。” 温馥然把人抬上车,着急忙慌地把周牧的公文包全部倒出来,翻找药片。 深夜。 被门外头动静惊醒的褚钰从餐桌上爬起来。 因为等周牧,他趴在那儿睡了好一会儿了。 过了十二点了,但人终于回来了。 他连拖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出去开门。 门一开,就与温馥然对上了眼。 那个他等了一晚上的人,正靠在温馥然身上。
第七十一章 生日 眼前的景象让褚钰无措, 连同站着的双腿都稍稍发软。 可温馥然却冲他大声喊道:“你愣着干什么,让开,我扶他回房间。” 褚钰脑子短路了, 身体也跟着不听使唤, 竟默默地让开了。 温馥然连鞋都没换, 就扶着人往卧室里直去。 房子的大门还敞开着, 褚钰靠在门的一边,回过神来的时候,刚进门的两人已经没了踪影。 他默不作声地关上门, 然后也往房间的方向走去,只见房间的门紧闭。 褚钰伸手试着轻轻扭动, 不料整个把手是卡死的。 温馥然把门锁了,把褚钰阻隔在了房间门外。 他伸着脖子听了一会儿里头的动静,竟然安静得出奇。 半分钟后, 褚钰二话不说就转身离去,拨通了高助理的电话。 五分钟后,高助理从楼下上来,把一串钥匙交给了褚钰。 一大串沉甸甸的钥匙落到手里, 褚钰用手掌掂了掂,径直朝主卧走去。 然后是一声清脆的开锁声音, 褚钰出现在了门口。 他双唇紧闭,眼前蒙上了一层阴翳, 像一只暴戾的小狼狗, 眼睛看着温馥然的样子,像要把人撕碎。 此时的温馥然, 正挨在床边半坐着,听见身后的动静, 他应声回头,被门口的人吓到了。 周牧则难受得双目紧闭,连外套都还没有脱下来。 就在两人的眼神要擦出刀光之时,还是温馥然先发制人:“你干嘛进来?” 褚钰冷笑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温馥然,说道:“周牧是我的先生,这儿也是我的卧室,我进来难道还要经过你一个外人同意吗?” 一句话把温馥然的雷区都踩了一个遍,他气得牙痒痒,恨不得上去捏住褚钰的下巴,问他敢不敢再说一遍。 但眼下还躺着他想百般讨好的周师兄,两人磨嘴皮子倒是影响不大,若真的大打出手,把人惊醒了,都不好下台。 “褚钰,之情没发觉,你嘴巴还挺毒。”温馥然自然不会任由褚钰这样明嘲暗讽。 褚钰却没心思同他争吵,直接下了逐客令:“温老师,请你从我的卧室出去。” 被一个小自己好几年的人驱逐,这个人还曾经是自己的学生,温馥然更是气不打一处去,质问道:“你有什么资格请我出去?” “就凭我是你嫂子。”褚钰一字一顿地说着,不带一点儿犹豫。 “你若叫周牧一声师兄,那我就是你嫂子。”褚钰不屑的神色浮上眉眼,打量着衣冠楚楚的温馥然。 此言一出,听得温馥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知道褚钰不是什么善茬,但没想到这小子竟敢这样说话。 那一声声“嫂子”,刺进耳朵里,比直接拿匕首捅了他还难受。 “你……”温馥然最后气得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还能说什么呢。 与褚钰的恋人关系是周牧亲口承认的,褚钰也是周牧派人大摇大摆接回家里住的,两人还同睡一个卧室差不多快一个月了。 反倒是他温馥然,就是一个外来者。 只是他想过,自己挖空心思接近周牧的结局可能是被对方再次拒绝,可这回把他撵出去,竟然是褚钰。 最后,温馥然是咬着后槽牙离开的。 然而褚钰却根本没瞧他一眼,而是默默地去浴室打了一盆热水放到床边,然后一件件退去周牧身上的衣服。 浸湿了温水的毛巾,轻轻替对方擦拭身体。 褚钰本想喂周牧吃颗药,但忽然记起他今晚刚刚喝了酒,怕与药效相冲,最后又没有这么做。 褚钰轻轻取下周牧的眼镜,然后小心地将它摆在一旁,举着毛巾,再次看向浅睡着的男人时,感觉好似同之前又有些不一样。 过去的周牧就算是熟睡时,褚钰偷偷看他,都是一副随时可能会惊醒的样子,可如今不同,他变得弱小又毫无防备。 褚钰用毛巾替他轻轻擦拭额头、鬓角,顺下去是脸颊,还带了带眼皮。 就在要擦一边耳朵的时候,褚钰的手忽然被人捏住了。 他随即一怔,周牧不知何时从被子里伸出来一只手,有气无力地捏住褚钰的手,双眼微微眯着,想睁开又无法睁开的样子,半梦半醒。 周牧的手掌比他大好多,手指比他长了一大截。 即便如此,褚钰还是很轻易就挣脱了搭在他手腕上的大手,随即反过来抓住周牧的手。 他头一回觉得,自己的力量竟然比周牧的大,之前一直都被周牧压制着。 周牧呼吸又浅又急促,口中喃喃着:“难受……” “让你出去喝酒,”褚钰说着,用力地捏了捏周牧宽厚的掌心,“还同温馥然这个混蛋一起回来。” “嗯……”周牧轻哼着,也不知是不是应着褚钰的话。 褚钰就当他在回应,于是接着说道:“明知道我不喜欢温馥然,你还要同他一起吃饭喝酒。” 这么说着,褚钰已经擦到脖颈处了,他掀开随意搭在上面的衣物,只见白得能透出青蓝色脉络的脖子露了出来。 周牧是喝酒不会上脸那一类人,即便是这样闷着不舒服,脸颊也好,身体的皮肤也罢,都几乎不会留下绯红,还保留着原本冷白的模样。 从对方的衣物里还隐隐漏出了些淡淡的气味,混合着酒气,猝不及防地钻进褚钰的鼻子里,连同他敏感的神经一起勾住。 褚钰好像无论何时都会被眼前的男人吸引,哪怕是现在对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褚钰都会忍不住想接近,想从他身上索取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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